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在哪兒看見的。
反正高飛曾經听說過這麼一句話，叫做「偷懶，是一切人類發明的開始」。
對此，高飛曾經深以為然。
不過當他不遠千里來到杭城街頭時，高飛心里忽然又閃過了另一個念頭——野心，或許才是男人前進最好的驅動力。
只是正當他野心勃勃的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嗶站充滿期待時，現實卻給了他一個狠狠的耳光。
……
晚上7點，一間近乎毛坯的出租屋外，周遭濕冷的氣溫似乎在提醒著他，冬天還未過去。
不過相比于此刻的氣溫，眼下的氣氛貌似更冰冷一點。
即便是江虹也沒有想到，徐毅竟然直接穿著睡衣、踩著兔子拖鞋就出來開門了。
雖然作為動漫愛好者，江虹對這種標準的宅男造型並不陌生，但是她沒有想到徐毅在這種情況下也是這種打扮。
一時間，兩個男人四目相望，氣氛著實有些尷尬。
而此刻高飛穿得雖然不說是西裝革履的，但怎麼看都比徐毅正式一些。
于是江虹當即不由心中暗急，擔心高飛會因此對徐毅和嗶站有什麼看法。
畢竟商場上就是這樣，以貌取人雖然不可取，但是正式的穿著本身就代表某種重視的態度。
然而如果你連最起碼的重視都不給別人，那麼後面的合作就更無從談起了。
對于這一點，江虹估計徐毅自己都還沒有這種認知呢。
因為他此刻除了有些尷尬和無措之外，並沒有其他表情。
幸好高飛的眼力和演技同樣出色。
雖然一開始他確實有些愣住了，但是很快高飛便看出來了徐毅這個人的底子。
怎麼說呢，就是一個標準的宅男！
無論是從性格和外在上，都是如此。
當然，這話可能有些夸張，但事實確實是這樣。
這種能力看似有些玄乎，但是商場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其實不再少數。
尤其是那些個商業大老，在看人這塊都有著自己獨特的一套辦法。
一來是因為做不到「識人之明」的大老，在商業上也基本上很難成功。
故此優勝劣汰下來，剩下的自然都是此中好手了。
二來嘛，也確實是很多人並不擅長掩飾自己。
一般人連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說掩飾自己本性了。
因而在高飛這類老江湖眼中，就很容易被一眼看穿了。
如此一來，高飛自然不會再計較這些細節問題。
只見他當即面帶微笑的主動伸手道︰
「你好，高飛！」
見此情形，徐毅當即愣了一下，隨即方才回過神來，連忙和高飛握手。
只是這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的姿勢，怎麼看怎麼別扭。
此刻江虹都沒眼看了，只能一臉無奈偏過腦袋。
徐毅見狀這才意識到了有些不妥，于是當即一臉不好意思的將兩人給讓了進來。
「實在抱歉，里面有點兒亂，你們隨便坐。」
說罷，便見徐毅一腳一個的將睡在沙發上的三個年輕人給踢醒，這才給高飛和江虹讓出了座位。
見此情形，高飛也沒有在意。
畢竟徐毅這個嗶站創始人的名頭看似唬人，但是眼下他也才不過二十出頭而已，才剛從學校出來沒多久呢。
這樣的一個長年浸婬于二次元的年輕人，很難說這人能有多成熟。
而當兩人坐下聊了片刻之後，高飛也發現果然如此。
當初徐毅完全是憑借著一時熱血創建的嗶站，完全沒想過長久的做下去。
甚至在他看來，哪天自己負擔不起寬帶費了，就主動關停這個網站就好了，或者學A站賣掉好了。
至于房間內另外的三個員工，在一開始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想法，可以說是A站將他們一手推動到現在的地步。
可是即便他們現在已經頂替了當初A站的地位，但是卻依舊只能擠在這樣一間不起眼的出租屋里，而唯一的辦公設施就是那幾台二手電腦。
甚至直到現在為止，他們幾個還是靠著賣幾萬塊一個的廣告位的收入，去填補每個月十幾萬的網站運營成本。
可以說生存的是十分艱難。
見此情形，高飛還沒有怎麼表示什麼，江虹心中都忍不住懷疑自己這次的決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不過讓江虹意外的時，隨著兩人的交流，高飛卻貌似越來越感興趣。
甚至漸漸都不需要江虹這個中間人，高飛和徐毅兩人便在已經在那里聊的不亦樂乎了。
當然，這只是徐毅單方面的感受而已。
畢竟以高飛的功力，他想和誰交朋友幾乎都能做到讓對方一見如故。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便是如此，那都是多年的老手藝了。
只是高飛或許有些用力過 ，聊到後來徐毅甚至都忘了高飛是來考察投資的，完全把這當成了「二次元網友線下見面會」了。
還是高飛見事情有些不對勁，這才將話題給拉了回來。
本來在來之前，高飛心里還做過很多預桉。
但是此刻他發現好像哪一種都不符合現在的狀況，于是他索性選擇直接開門見山，主動表示了想要投資的意願。
說句老實話，從投資人的角度，高飛此舉其實十分的不專業，因為這相當于交出了主動權。
要知道很多投資人在和創業者見面時，無論多麼看好對方的項目，都會讓他們先開口說出自己的方案。
然後，這些投資人方才會在這個方案上或增或減。
只是高飛這個天使投資人雖然不怎麼專業，但徐毅這個創業者卻更業余。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飛聊的實在太對他脾氣了。
于是在高飛提出了天使投資的想法後，明明十分缺錢的徐毅，竟然主動的勸高飛再考慮考慮。
用他的話來說，他們就是一個草台班子，嗶站也屬于個人站點，什麼證都沒有，用戶數也只有幾十萬。
高飛的錢要是投進來了，那最後虧了怎麼辦？
而當一旁的江虹看見了如此怪異的談判情形時，心中頓時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
甚至某個瞬間，她都感覺自己以為的經驗都已經過時了。
幸好理智告訴她，眼前的這兩個人都是個奇葩，這才沒有使得江虹當場「道心崩潰」。
……
與此同時，高飛也被徐毅的反應弄得有些苦笑不得。
只是徐毅越是如此「不成熟」，高飛心中想要投資的想法反而越強烈了。
于是只見高飛當即輕松一笑的灑月兌道︰
「你放心，這點錢我還是虧得起的，大不了再接部戲就是了！」
此言一出，徐毅頓時啞然。
隨後他這才後知後覺的重新想起高飛這個明星的身份。
即便他是混二次元的，平日里基本不關心娛樂圈的事兒，不怎麼追星，但高飛有多火徐毅心里還是有點數的。
尤其是在見識了昨晚高飛在春晚上的表現後，這幾位宅男就愈發將高飛當做是當紅巨星了。
想到這里，徐毅頓時沒話說了。
畢竟無論怎麼看，高飛都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天使投資人了。
于是三言兩句之間，兩人便達成的共識。
甚至速度快到江虹都來不及插話，兩人便將事情給定下了。
這讓江虹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
深夜，在簽了合同，離開出租屋後。
回去的車上，江虹沉默了良久，方才有些猶豫開口道︰
「老板，這……是不是有些太操之過急了？」
聞听此言，高飛頓時不由笑著看了一眼，調侃道︰
「在來之前你不是比我還急麼，怎麼，現在改主意了？」
聞听此言，江虹頓時圓臉微紅，當即下意識捋了捋頭發，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有，我只是感覺您剛才給的估值太高了，如果再談一談的話，應該能降下來。」
作為一個專業的財務總監，江虹在勸高飛投資嗶站之前，自然是提前就對其有過衡量的。
按照去年杭城邊鋒四百萬收購A站的價格來看，如今嗶站的估值應該在四百萬到七百萬之間。
這也是為什麼江虹剛才說估值還能往下談的原因。
而見她這麼一說，高飛倒是沒有再調侃她了，反而面色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過……這就是我想要的。」
……
話說剛才經過一番交流之後，面對高飛給出一千萬的估值後，徐毅當場就愣住了。
要知道他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畢業生而已。
別看他大學讀的是京城郵電大學，但徐毅和別的同學不同，他上的是兩年制，也就是大專，畢業之後只能拿準學士學位的那種。
這也是為什麼他才21歲就已經大學畢業了的原因。
如此一來，只要徐毅點頭。
那麼眼下剛才22歲的他，立刻就能從高飛手中拿到七百萬的巨款。
這對于一個從江南小鎮出來的青年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而隨後徐毅的反應也果然沒有出高飛所料。
這沉默了幾秒之後，他便立刻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了。
……
與此同時，面對疑惑的江虹，高飛也沒有賣關子。
只見他頗為感慨的輕笑道︰
「想必在和徐毅見面之後，你一直在降低嗶站的評價吧？」
見高飛這麼一問，江虹沒有隱瞞，當即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就嗶站創始團隊剛才的表現，在江虹看來無論換了哪個投資人，估計都會降低對他們的評級。
沒辦法，實在是亮點太少、槽點太多了。
只是高飛見狀卻頗為高興的笑道︰
「我和你不同，本來再出發之前我還有些猶豫，但是當和徐毅聊完之後……O(∩_∩)O哈哈~嗶站這個項目我投定了。」
說到這里，高飛頓時忍不住暢快的笑了起來。
而高飛的反應之所以和江虹截然相反，還得從嗶站這個項目本身說起。
其實按照業內的投資的慣例，一般天使投資人很少會一上來就拿70%的股份。
要知道當初即便孫正義十分看好阿狸，也只打算投資四千萬美元，從而換取阿狸40%的股份。
因為孫正義知道，如果投資人佔有的股份太多，企業的創始人團隊很可能就會失去進取的動力。
而即便孫正義如此，馬芸也依舊覺得40%的持股比例太高，公司控制權容易旁落。
于是在審慎分析後，頂住了誘惑，只要了兩千萬美元，從而只讓渡給軟銀20%的股份。
只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在孫正義的不斷增持之下，軟硬在逐漸拿下了阿狸34%的股份，成為阿狸第一大股東。
不過眼下嗶站的情況卻和當初的阿狸截然不同。
因為和當初已經有了一個完善的創始人團隊的阿狸相比，如今的嗶站的創始團隊其實是嚴重不足的。
而最主要的是，經過剛才的一番溝通之後，高飛發現徐毅這個創始人的性格並不強勢。
簡單來說，他是一個好的發起者，還卻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和經營者。
甚至高飛還隱約的發現徐毅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存在著某種自卑，而這些特點對于一個創業者來說，都是致命的弱點。
因為古往今來但凡能成大事者，必然都是極為自信、甚至自戀、自負的人。只有這樣，在關鍵的時候他們才能力排眾議，頂著壓力前行。
故此沒有一個強大的內心，是很難做出一番事業的。
只是嗶站的這些缺點，看在高飛眼里卻恰恰都是亮點。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天使投資人，他也不想做什麼投資人。
從一開始高飛得目的，就是想讓嗶站成為他事業的一部分……就像當初收購周易影視那樣。
而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嗶站這樣的創始團隊簡直就再合適不過了。
人手不足？
沒關系，我直接從周易給你調人，缺多少給你調多少，直到嗶站有一個合格的初創團隊。
至于創始人能力不足，性格有缺陷？
那就更妙了！
既然徐毅夢想著能在三十歲之前徹底實在財務自由，從而可以安心的當他動漫宅男，那就如他所願。
這些苦活累活都交給我，經營你不用管，只要躺著分紅就行！
……
而听完高飛的話之後，江虹沉默片刻之後，不由一臉感慨的搖了搖頭。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高飛的成功確實不是僥幸。
雖然他並沒有接受任何商業方面的專業培訓，但是他卻總能無師自通的做出最合適的舉動。
這讓江虹頭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可能真得有人天生就適合當領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