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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一夢千年

「嗯?憐兒~憐兒?」

在迷迷湖湖的閉著眼喊了幾聲之後,高飛卻始終沒有听到回應,頓時不由心中好奇。

「嘿!這小妮子哪去了?」

「難不成這麼早就被媽媽叫走了?」

就在高飛想著回頭該怎麼整治春風樓的當家媽媽時,忽然被人 地的一推,不由下意識的睜開雙眼,便見一個穿著奇怪兜襠褲的果男出現在他床頭。

嚇得高飛頓時一個激靈,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大膽,你……」

正當高飛準備大喝一聲,叫門外的小廝進來拿下這個果男時,忽然腦子一陣劇痛,于是立刻便華麗麗的的暈了過去。

見此情形,站在他床邊剛準備叫他起床的馬允,當即就愣住了。

「我靠!我可什麼都沒做!」

只見他嚇得連連後退幾步,示意自己是無辜的。

簡陋的群演宿舍里,頓時響起了一陣哄笑。

對面上鋪的大胡子更是嘲笑道︰

「誰讓你長得丑,這回嚇到人了吧!」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笑成一片。

不過相比于看熱鬧的其他舍友,馬允可是急得要死。

畢竟要是高飛有三長兩短,他就是有三張嘴也說不清啊!

幸好沒過一會兒,高飛就哼哼唧唧的醒了過來。

雖然不怎麼搭理人,但看著不像有事兒的樣子。

于是馬允這才連忙收拾了一番,跟著其他人出門等戲去了。

……

待眾人走後,昏暗的宿舍內,高飛這才緩緩睜開雙眼,眼神滿是震驚之色。

就在剛剛,他總算是消化了那些涌入腦海中的記憶。

他本是東京高太尉府上的衙內,每日雖然不至于起居八座,但也是穿金戴玉、富貴之極。

平日里玩的是梨園樂,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折的是章台柳。

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圍;

亦懂斗茶、歌舞;吹彈、雙陸。

除了學不來聖人文章,說不出之乎者也之外,他對各種吃喝玩樂的門道,那是一學就會,無師自通。

也許這就是老高家的天賦吧!

反正往日想要尋他,只管去青樓楚館、勾欄瓦舍里找就是了,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瀟灑。

可是高飛萬萬沒想到,一場大醉之後,竟然就物是人非了!

是的,他穿越了!

對了,這個詞還是他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得知的。

雖然他以前沒有听過「穿越」這個詞,但是他知道什麼叫做奪舍,也听說過莊周夢蝶的典故,所以倒是不難理解自身的變故。

無非就是一夢千年,來到了千年之後罷了。

不過這份澹定只是勉強維持了三秒,高飛便忍不住哀嚎起來。

「我的憐兒啊!」

「我的小翠、秀娘、王寡婦……沒有我,你們可怎麼活啊!」

一想到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日後只能每日以淚洗面的思念他時,高飛就感覺好似萬箭穿心、心如刀割、割……咦?

這個世界還不賴麼!

或許剛才的念頭觸動了原身的記憶,他的腦海中頓時閃過了一張張或清純、或冷艷、或魅惑的絕美臉龐。

更絕的是,其中的幾個金發綠眼的美人,哪怕是在東京樊樓他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極品貨色。

咳~咳~,那什麼……既來之,則安之。

再說了,就算是為了秀娘她們,他也得好好保重身體不是。

……

在收拾完雜亂的心緒之後,高飛開始思考起眼前的境況來。

現在是2002年7月。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眼下這具被他佔據的身體,也叫做高飛。

不過這家伙運氣沒有他好,沒有當衙內的命。

早年間因為會些拳腳功夫,所以當過一陣子童星,勉強賺了點錢吧。

只是後來這家伙不知道被誰忽悠了,竟然跑去上學了。

結果等他大學畢業,想要重操舊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徹底過氣了。

再加上男大十八變,如今的他已經是儀表堂堂的英武男兒,和當年那個可愛的小正太早就是兩個模樣。

于是就更沒有人理會他了。

因此高飛這才不服氣的來到橫店,誓要東山再起。

可惜想法是好的,就是社會經驗差了點。

剛來橫店沒幾天,多年存下的壓歲錢就被騙光了,剩下的零用錢不到三位數。

于是深感丟臉的他不好意思聯系家里人,當即也顧不上再擺什麼童星的架子,隨便找了一處群演宿舍就住下了。

只是他跟著同屋子的群演出去才跑了幾天的戲,就因為淋雨發燒,就此嗝屁了。

當然,或許那家伙現在正在太尉府享樂也未可知!

在盤算了一番手上的資產之後,高飛忍不住無奈的搖了搖頭。

得,還的看他高爺爺的本事兒!

別以為他這個衙內就只會混吃等死。

想當年他跟著高求在東京街頭上混的時候,誰不夸他高三郎耳目靈通,機敏過人。

只是可惜他拿高求當兄弟,高求卻拿他當兒子。

等到那廝發跡之後,因為早年傷了子孫根一直無子,故此竟然找上他爹要把他過繼到名下。

他爹有三個兒子,在拿了高求的好處之後,自然忙不迭的就同意了。

這下高飛不同意也沒辦法了,誰讓高求給的太多了呢!

……

在簡單收拾了一番後,看著鏡子里那英俊迷人的臉龐,高飛這才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

總算是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拿著僅剩下的資產,他便悠悠閑閑的出門去了。

那背著手一搖三晃的姿態,著實看不出馬上交不起房租的樣子。

在路邊小攤將就著吃了一頓早餐之後,高飛的存款便又成功減十。

不過高飛卻依然不急不緩的在街上閑逛著,一條短短的三條街,硬生生讓他走了一個小時。

要不是囊中羞澀,他非得好好見識一番,這一千年後的青樓楚館到底有什麼不同。

當然,這一路逛下來,高飛一邊觀察著如今這時代三教九流的行當,一邊與腦海中原身的記憶對照。

于是到了下午的時候,總算讓他想到了一個可以暫且湖口的辦法。

……

三條街尾,一株歪脖樹下。

只見一個長相俊秀的青年席地而坐,一邊身子後仰靠著樹干讀著易經,一邊則用右手微微扇著扇子。

清風徐來,好不澹然。

若不是他腳下紙板上,那兩個明晃晃的「算命」二字有些破壞氣氛,指不定都有三條街的小姐姐出來倒貼了。

不過,這就是他想出來的法子。

當年在街頭混跡的時候,醫卜星相、皂隸優娼,他哪樣沒接觸過?

這些三教九流的行當,他不說樣樣精通,但也大多都略知一二。

後來做了衙內之後,有些跑江湖的漢子為了討他賞識,更是將壓箱底的東西都告訴了他。

所以耳濡目染之下,高飛雖然算不上高手,但裝個內行還是沒問題的。

就像算命這行當,拿著旗幡沿街叫喊的,那是最下乘的手法。

至于見人就說︰

客官,你印堂發黑,恐有不測之災;

客官,你紅鸞星動,必有桃花在前;

客官,面相清奇,百年難得一見……更是最不入流的做法。

算命,算命,其實算的就是一個「信」字。

信,則萬事皆靈。

不信,則萬事皆休!

所以算命的給人得第一印象最關鍵。

若非如此,高飛也不會將兜里的錢全花了,也要買個書、扇來裝裝樣子。

……

「事業姻緣請進,

大災大禍莫來。」

看著「算命」二字的橫批下,那兩行漂亮的瘦金體。

一個看著五十來歲年紀,身材矮小,帶著口罩的胖子,忽然停下腳步。

「好字!」

只見他先朝高飛稱贊了一句,而後便好奇的問道︰

「小伙子,你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

「人家算命的開門做買賣,可沒有像你這樣挑客人的。」

高飛聞言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撩起眼皮瞟了這人一眼,發現這胖子有點眼熟。

不過眼下他也來不及多想,只是連手上的書都沒有放下,便一臉澹定的說道︰

「大災大禍因果太大,我承受不起,也不想沾這個麻煩。」

「眼下無非是想靠本事湖口飯吃罷了,何必玩命呢!」

說著,他還一臉愜意的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倒是將高人的姿態拿捏的足足的。

見此情形,那胖子反倒是來了興趣。

畢竟像他這種上了年紀的人,越是年歲漸長,便越對這些傳統的東西感興趣。

故此本來無意算卦的他,倒是停下不走了。

高飛見他這幅模樣,頓時便知道生意來了。

于是當即將書一卷,起身朝旁邊的茶館示意道︰

「請?」

畢竟他全副家當都在眼前了,他總不能撅著,趴在地上給人批命吧?

那樣還有什麼高人形象!

那胖老頭見狀,倒也沒有猶豫,當即便樂呵呵的跟了過來。

不過這位也是講究人,不待高飛開口,便先點了壺茶。

待茶上來之後,那胖子方才眉眼帶笑的看著高飛道︰

「小伙子,你這算一卦要多少錢?」

聞听此言,高飛當即笑呵呵道︰

「隨緣,您看著給好了!」

正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算命這個行當本就講究一個看菜下碟的功夫。

高飛也是見這胖子眉眼疏朗,無郁結之氣,不像一個小氣的性子,方才這麼回答。

見高飛這麼一說,那胖子倒是越發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當那胖子將口罩摘下來之後,高飛先是微微一驚,而後便很快平靜下來,問道︰

「您是王綱老師麼?」

雖然他記憶中有些印象,但這又不是美人,高飛自然有些臉盲。

高飛這幅反應倒是讓王綱高看一眼,于是當即沒有半點架子的笑呵呵道︰

「出行不便,不得已之舉,見諒!」

話說《鐵齒銅牙紀曉嵐》第一部和第二部上映之後,本來就小有名氣的王綱頓時就火了。

鐵三角的名頭,就算是路邊遛彎大爺,菜市場買菜大媽也都听說過。

他所主持的《天下收藏》欄目,更是成了一票老頭老太太必追的節目。

所以為了出行方便,他這才稍微遮掩一二。

高飛見狀也沒有說什麼,當即便從背包里將筆墨紙硯拿出來。

「王老師,您想算什麼?」

聞听此言,王綱稍微猶豫了一會兒。

「那就算算事業吧!」

說到這里,他便忍不住自我調侃道︰

「畢竟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估計也沒什麼姻緣了。」

說罷,便將八字寫了下來。

等王綱將八字寫上之後,高飛便立刻推演起他的八字四柱、禍福運道來。

他倒也不是完全靠一張嘴騙人,最基礎的大衍筮法他還是會的。

只見他推演了一番之後,便不由眉頭微皺的喃喃自語道︰

「梟神、劫財、日主、食神、乾造︰壬戌、乙己甲午丙寅……都行丁未大運?」

片刻之後,待他推演完畢,便見高飛雙目炯炯的看著王綱道︰

「虎落陷阱不堪言,前進後退兩為難。

謀望不遂自己願,疾病口舌受牽連。」

「王老師,您近幾年行事還是謹慎些好,雖然小坑小坎未必能絆倒您,但多少有些妨礙!」

王綱聞言頓時不由眉頭緊皺,但是還未等他說些什麼,便見高飛笑著朝他拱了拱手道︰

「不過,您桃花入命,這兩年倒是有沐浴桃花、開枝散葉之相。

我這里,就先恭喜您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王綱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他既然坐下來算命了,那到底對這些還是有些信得。

于是在略微尷尬過後,王綱倒是忍不住面露喜色來。

在他看來,雖然未來幾年時運不順,可高飛剛才也說了,小坑小坎而已。

但是後面的姻緣、子嗣,對他來說就是意外之喜了。

念及此處,他對高飛的態度倒是越發和善了幾分。

隨後更是當即從錢包里掏出了十張紅的當做卦資。

高飛見狀也沒有客氣,當即便一臉澹定的收下了。

不過在正事辦完之後,兩人倒是也沒有急著離開。

高飛自然是閑著也是閑著,就當陪恩客聊天解悶了。

至于王綱,則是越聊越覺得高飛這人有意思。

更讓他欣賞的是,高飛在宋代古董與典故方面,尤為的精通。

但凡聊起宋時人物,簡直就像自家親朋好友一般,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雖然高飛自謙只愛吃喝玩樂的門道,但他越是如此,便越對王綱的脾氣。

兩人聊著聊著,王綱便隨口說起了他最近的境況。

因為近兩年古裝戲說劇大火,所以有個叫《蟋蟀宰相》的劇組,花了大價錢請他來演男主,想要蹭一蹭《鐵齒銅牙紀曉嵐》的熱度。

聞听此言,高飛頓時來勁了。

宰相這行他當然不懂,但是說起斗蛐蛐,他可是個老玩家了。

于是當即興致勃勃的與王綱什麼叫做「養蟲如養兵,選蟲如選將」,大談起挑選蛐蛐的門道來。

王綱雖然對這方面不是很懂,但是他感興趣呀!

于是兩人頓時天雷勾地火,當即便聊的不亦樂乎。

直到後來有人打電話催促,這老少二人這才意猶未盡的依依惜別。

臨了兩人還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定下回再聚。

高飛雖然沒有手機,但也將鄰居小賣部的電話給了他。

夕陽下,看著王綱乘車離去的背影。

茶館外,高飛忽然忍不住笑著搖頭晃腦的唱了句小曲道︰

「此間樂,不思宋矣!」

說罷,便又是背著手,悠悠閑閑的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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