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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臨陣

額爾赫面色煞白死死的盯視著明軍的橫陣,他眼睜睜的炮彈在視野之中迅速的放大,狠狠的向著他所在的方位砸來。

「彭!」

巨大的炸響聲驟然響起,額爾赫渾身僵硬停滯在了原地,就在他的身前不到五六步的地方,擋在他們前面的盾車已是土崩瓦解。

站在盾車之後前排的兩名甲兵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便已經是炮彈砸穿,當場斃命。

大量的木屑碎片飛濺猶如暴雨一般飛濺而出,一瞬間在軍陣之中帶起了大量的慘叫聲。

那些飛濺而出的木塊碎片雖然殺不死人,但是卻可以使人感到劇烈的疼痛。

一名倒霉的清軍守兵痛苦的捂著自己的眼楮,跪在地上不住的哀嚎著。

而那炮彈去勢未決,砸落在地上,在濺起一團煙塵後再度彈地而起。

額爾赫緊咬著牙關,渾身顫抖,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枚炮彈向著他直砸而來,卻是做不到任何的事情。

一切的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無邊的恐懼自四面八方襲擊而來,額爾赫絕望的閉上了眼楮,

「彭!」

額爾赫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又仿佛是沙袋被錘擊發出的沉悶聲。

緊接著他感覺到什麼東西狠狠的撞到了他的右肩之上,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

額爾赫感覺自己臉上和身上突然一熱,口鼻之間皆是鮮血的腥臭味。

四周一片混亂,淒厲的慘嚎聲、崩潰的驚叫聲、將校的呼喊聲一起在額爾赫的耳畔響起。

額爾赫恍恍忽忽的睜開了眼楮,他的手腳都還有知覺,他的心髒還在跳動,他也還能呼吸。

額爾赫低頭看向自己的軀體,他身上盔甲已經是成為了血色,那將其染紅的燃料無疑是人的鮮血。

額爾赫轉頭看向左側,眼前的一切猶如修羅煉獄一般可怖。

炮彈所過之處,猶如被耕犁犁過一般,留下了一條血肉模湖的通道。

他听到的慘嚎聲正是從左側傳來,和他同村的格特布,此時正躺在地上痛苦的申吟著,他的半邊肩膀都被打沒了,鮮血如同噴泉一股一股從傷口處涌動而出,眼看已是不活了。

炮彈沒有打中他,而是打中了站在他的身側格特布,他剛剛感覺左肩被撞,正是格特布被炮擊之後身軀向後栽倒時發生的踫撞。

在格特布之後,還倒著數名甲兵。

那枚炮彈穿過了格特布,將其身後的甲兵直接攔腰打斷,只剩下半截身子,當場便已經是斃命。

花花綠綠的髒器自從其月復腔之中流落而出,散落了一地,穢物和內髒的碎塊不斷從其中流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也隨之傳出。

饒是久經沙場多年,但是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額爾赫忍不住想要嘔吐。

「嘔——」

額爾赫忍住了嘔吐的沖動,但是周圍其他人之中卻是有人沒有人忍住。

甚至還有膽小孱弱的人直接哭了起來,嚇破了膽氣。

短短二百步的距離,明軍火炮連發四輪。

四輪的炮擊,一輪比一輪精準,一輪比一輪造成的殺傷要大。

清軍的隊列此時已經是極度的混亂,他們士氣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已經是發生了動搖,幾乎跌落到了谷底。

但是離奇的是,即便是這樣,清軍的隊列之中還是沒有出現士兵崩潰和逃竄。

對于這種情況,陳望沒有絲毫的意外。

自薩爾滸一戰後,明清之間攻守之勢更替,明軍一直是處于被動挨打的狀態,大規模的野戰幾乎沒有再贏過一場。

野戰長達數十年的失敗,讓邊地明軍畏清軍如畏虎,而清軍則是越戰越勇,自信心也越發的膨脹。

滿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一句話,本是攻心之策。

但是說久了,明軍信了,他們也信了。

他們還沒有習慣在明軍面前野戰失敗……

「冬!」「冬!」「冬!」

清軍大陣之中,中軍的鼓聲陡然一急。

查蘇喀神色猙獰,火炮的速度不應該如此之快,明軍的炮能打數百步,明明是紅衣炮的射程。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射速竟然會快上這麼多,前陣的動搖和傷亡他全都看在眼里。

軍中那些制作精良的盾車竟然擋不住明軍的火炮,前陣一共有三十輛盾車,如今已經是被打碎了三輛,盾車之後的軍卒因為站的緊密,因此也受到了極大的傷亡。

他意識到了這支明軍的炮兵與之前所有遇到的明軍炮兵都不一樣,必須加快接近的速度,抵上前去,不然還未接戰,他麾下的軍隊就將陷入崩潰。

查蘇喀的心都在滴血,那都是他麾下的部眾,都是他的財產,是他權勢的來源。

粗略的估算,只是抵近到百步的距離,竟然起碼有兩百余人倒在明軍的炮擊。

還未接戰便折損了三百余人,後面的傷亡恐怕將會更大。

就算是其中跟役和輔兵佔多數,但是這個傷亡也是無法接受。

就算得勝,只怕是回去也要遭受旗主的責罰……

前程,保不住了……

「抵上前!!」

查蘇喀雙目赤紅,目眥欲裂,再沒有此前的從容,怒聲喝令道。

他花費了十數年,幾經死生,才爬上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他不甘心!

查蘇喀緊緊的握著手中的虎槍,死死的盯視著不遠處明軍大陣之中那面火紅的將旗。

他現在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沖過去,踏破明軍的軍陣,將那明軍將領的頭顱砍下來,以消心頭之恨!

……

「冬!」「冬!」「冬!」

進攻的鼓聲在中軍響起,突然響起的鼓聲,使得前陣一眾處于混亂的清軍頭腦皆是一清。

「都給老子站起來!」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暴喝,額爾赫心中一驚,循聲望去。

發出聲音正是他們牛錄之中的分得撥什庫。

「幾輪火炮就把你們嚇破了膽?!」

「要是敗給了南兵,我能饒的了你們,旗主能饒得了你們嗎?!」

那分得撥什庫抬起一刀,直接將那坐在地上哭嚎的甲兵喉嚨當場割破,而後抬起眼向著周圍的一眾甲兵環視而去。

「南兵不過是一幫廢物,沖上前只要接陣,他們就會崩潰!」

「把南兵的火炮帶回去給主子,到時候就是大功一件,金銀、女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額爾赫呆滯的眼神慢慢凝聚,而後又慢慢的變得凶狠了起來。

周圍的一眾甲兵也是如同額爾赫一般,分得撥什庫的話鼓動了他們,讓他們重新回過了神來。

明軍的火器確實厲害,這些年來他們遇到過很多次明軍拿出新式的火器。

但是火器厲害沒用,每次只要他們一沖上去,接上了陣,明軍就會迅速的敗退。

「抵上前,殺光那些南蠻子!」

經過了短暫的混亂之後,前陣的清軍重新穩定了軍陣。

清軍之中大部分都是老兵,他們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明軍的火炮能打三百多步,他們現在逃走,還要再吃明軍的炮擊。

而且在外,還有大隊的明軍騎兵虎視眈眈,他們根本跑不了多遠。

更不用提部落之中嚴苛的軍法,一旦沒有接到命令就撤退,他們逃跑就成了逃兵,到時候就不是一死了之那麼簡單。

「殺光南蠻子!」

額爾赫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弓箭,跟著牛錄之中其余的人重新列好了陣勢。

他們陣列前方的盾車被毀了,但是周圍還有盾車可以作為遮蔽。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麼近的距離,明軍的炮兵絕對會換散彈。

實彈能夠打穿盾車,彈是散彈卻是打不穿盾車。

而且,這一次站在盾車後方第一排的也不再是身穿著重甲的死兵和馬甲兵,而是軍中的跟役的輔兵……

漢中軍陣前,一眾炮兵皆是神色緊張,臉色煞白。

隨著清軍的靠近,他們所犯的錯誤也越來越多。

陳望騎乘在戰馬,他被一眾親衛環衛在中央,站在陣後的高坡之上。

這里是他選定的陣地,從這里可以遍觀整個戰場,看清己方陣列,還有清軍陣列的一舉一動。

隨著清軍的靠近,他也看到了前方炮兵陣地的慌亂。

「抬炮口!!」

一名炮手搖動著炮尾的手柄,炮身處下一根粗大的帶螺紋鐵桿緩緩降低,炮口緩緩的被抬了起來。

本來的軍令是降低角度,但是因為清軍沖鋒帶來的壓力之下,很多的炮手將角度降的太低,所以才有向上抬炮口的指令下達。

不僅是調整角度的炮手出了問題,搬運炮彈的炮兵和負責清膛的炮兵也出問題,有忘記了清膛就直接裝藥,還有搬運之時將炮彈掉在地上的事件發生。

「讓所有炮兵都退回來。」

陳望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下達了撤退的軍令。

「銃兵前進十步,準備接陣,長槍兵壓後,列陣迎敵。」

前陣的炮兵已經完全的亂了,戰場之上不比訓練場,軍兵所面臨的壓力會使得他們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

「鉦————」

刺耳的鉦聲在軍陣之中響徹,前陣的炮兵如蒙大赦,他們奮力的推著跑車,向著後方快速的退去。

「冬!冬!冬!冬!」

鉦聲剛剛落下,急促的步鼓聲便已經是漢中軍的前陣響起。

一眾早已經是嚴陣以待的銃兵在步鼓響起的瞬間, 然舉起了手中的海誓銃。

銃上肩,人上前,伴隨著鼓點的聲音,一眾漢中軍的銃兵肩扛著海誓銃,皆是舉步向前。

他們掠過了推著沉重的火炮,正向後退去的炮兵,目視著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而去。

一千余名漢中軍的銃兵,排列著四列橫陣,整個正面被壓縮的只有一百余步的長度。

清軍的陣列拉的頗長,約有近三百步,是他們的兩倍有余。

不過這並不會成為什麼太大問題,因為孫傳庭麾下的督標兩營已經是在漢中軍的兩翼完成了集結。

更後方,大隊的明軍步兵正在孫傳庭的指揮之下急速而來。

清軍發起了進攻,孫傳庭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的動作。

陳望回過頭看向身後,就在後方不到百步的位置,屬于孫傳庭的那面火紅色的大 已經是映入了他的眼簾。

無數的紅旗猶如潮水一般,正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涌來。

而與此同時,明軍精騎也在孫傳庭的號令之下,自四面八方呼嘯著奔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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