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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水力

漢中衛右千戶所,所城南郊。

漢水正從這里流經而過,石泉境內河道彎曲,左岸陡,右岸緩,河面寬多在兩百米左右,河谷寬達五百米以上。

作為長江最大的支流,漢水在歷史上佔居重要地位,常與長江、淮河、黃河並列,合稱「江淮河漢」。

漢中衛右千戶所城建在漢水的西北面,也就是右岸,因為右岸較緩,因此將近八成之上的的屯田居民也都分布于此面之上。

陝北的旱情似乎並沒有對于漢中府造成多大的影響,往昔旱情最重時,漢水的水線也沒有下降多少。

漢水沿岸的土地和百姓基本沒有遭受多少的災荒,旱情影響的只是漢水主流輻射不到的地方。

而石泉就處在漢水主干的流域,自然沒有收到多少旱情的影響。

旱情沒有能夠影響漢水,但是如今石泉縣境內漢水水畔卻是多了很多新的器物。

漢中衛右千戶所的南郊原野之上,漢水的水畔比起往昔多了很多條又深又寬的水渠,一路向著東面流去。

在水渠之後數座頗為壯觀的堤壩,大量的河水在此被積蓄了起來,而後順著泄水的孔洞又流往遠方。

通過泄水孔洞的水流穩定,不見絲毫的波動,而在其兩側。

各種各樣的水力機械正在水流的驅動運行,水錘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不絕于耳,大量的房屋分布于兩側。

道路之上有不少運送著貨物的車馬,還有著許多行色匆匆,往來奔走的工匠、民夫。

陳望正站在一處堤壩旁側的高坡之上,審視著坡下的機械和水渠。

站在他的身側,此時不僅僅只有唐世平、王元康兩人,兵器坊和甲胃坊的匠頭齊正松和江萬山也站在陳望的身側。

坡下一眾身穿著罩甲、頭戴笠形盔的親衛盡忠職守的擔任著守衛的任務。

和薄玨會面已經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

這三天里,陳望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右千戶所的所城之中。

陳望已經是換下了當初穿戴的甲衣,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道袍,原先戴著的鐵盔也變成了普通的雲巾。

穿著寬松的常服,陳望的心神也跟著放松了許多。

從他到達這個世界以來,將近三年的時間里面,幾乎沒有一刻是可以放松的時候。

各地匪亂不休,朝廷的征調不停,無數的事件一樁又一樁的接踵而至,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軍器局在一月之前已經是全部搬遷到了此地,這些水力器械,確實讓原本很多需要耗費工時的事情變得簡單了很多,比如熟鐵板的打制上就已經用上了水錘,節省了不少的人力。」

齊正松低著頭,弓著身子,顯得極為恭敬,向著陳望匯報著這里的情況。

「不過因為這些都是新式的器物,所以大部分的工匠都還不太熟練。」

「因此打制的器械產量並沒有提高太多,不過從這個月開始,很多的東西產量都提高。」

陳望微微頷首,對著齊正松說道。

「水力的用處很多,你們可以多研究研究,比如說鳥銃的銃管讓人來鑽要鑽許久,水力如今穩定也,可以試著用水力來鑽,這樣又可以省下不少的人工。」

「小人也有相同的想法,只不過是不知道是否可行,不敢貿然行事,既然大人下令,那小人就試著去做一做。」

齊正松低下了頭,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在陳望的面前,齊正松不敢亂說話,陳望可不是那種不懂技藝的尋常官員,根本忽悠不住,甚至很多地方都可以當他的老師。

有時候齊正松都在想,他們的這位陳總兵原先是不是匠戶出身,才知道這麼多的技藝。

不過身份有別,他也不管亂說,只是在心里想想。

陳望自然是不知道齊正松的心中所想,不過要是知道最多也是無語一下。

對于器械的了解自然是來自于後世看的那些雜書還有網上的文章,其中有真正的知識,也有不少的錯誤,所以他也不敢隨便瞎說。

像之前的那個鐵模鑄鐵炮的想法,就在薄玨那邊鬧了烏龍。

「兵器坊這邊可以用水力做事,你們甲坊也可以。」

「我記得有一種利用水力的機械,叫做什麼軋輥機,可以同時壓數塊熟鐵板,這些鐵板可以制作甲胃,從壕境那邊買的書里應該有……」

陳望轉頭看向江萬山,自顧自的說著,不過說到了一半邊停了下來,江萬山是匠戶,根本就不認識幾個字。

「元康。」

陳望有些無奈。

「你找幾個夫子,在軍器局里面開幾個識字班。」

買來了書,卻是看不懂字,那買來的書根本就沒用。

「暫時就這樣吧,工坊內的識字班建起後,再說其他的……對了……這些水壩渠道都是怎麼建的?」

江萬山神色略微有些尷尬,听到陳望轉移了話題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而後又听到了他唯一一個會答的問題,當下上前了些許,回答道。

「大人所言的水驅錘,王大人所著的《新制諸器圖說》,還有那本《遠西奇器圖說》內的機關器物,其中借用水力的機關器物,在運作之時需要穩定的水流。」

「石泉縣內的水流受四季影響,又受天時等問題的困擾,因而水流不穩,所以一直沒有能夠利用水力。」

「後來是王大人帶著我們修築水渠引水,又築造堤壩,得來了穩定水流,才得以利用這些機關器械。」

陳望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王元康,齊正松口中的王大人自然是王元康。

「小人作為漢中衛的指揮同知,兼管屯田諸事,自然要懂修築水壩,建引水渠。」

「而且原先的軍器局很多時候也是小人在管,對于機關器物自然有所了解。」

王元康微微躬身,解釋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事當記你一功。」

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軍器局,陳望心情頗好,笑著對著王元康說道。

「這些都是小人職責所在,份內應做之事,實在不敢貪功。」

王元康也是一樣露出了笑容,他平日里見到陳望的時候,陳望一直都是頗為嚴肅,很少夸贊他人。

當初在漢中衛城之時,陳望氣勢迫人,城內眾人無不戰戰兢兢,如伴虎狼。

饒是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想起當初的情景,王元康仍然有些心有余季。

現在陳望這樣和顏悅色,說實話王元康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我在所城的時間不多,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外面,你跟我的時間不長還不清楚。」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你們立下了功績,自然要受賞。」

陳望擺了擺手,只有賞罰分明才能讓人有足夠的動力。

「原先軍器局人少,規模不大,所以我也沒有多管,不過馬上軍器局就要擴大,開始步入正軌,各項規章制度自然要先定。」

規矩還是要先立,不然等到規模大了以後,再想改變難度無疑要增加很多。

「原先工匠只分了三級,而且只分兵器匠、甲胃匠,這些太過于籠統,我已經制定了一份新的計劃,將工匠劃分的更詳細一些。」

現行的分級制度只是當時沒有時間的權宜之計,肯定是需要更改。

而且現在軍器局的工作效率並不高,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

陳望準備開始定下分工,將漢中衛軍器局的制作模式改為流水線分工的模式。

鑽銃管熟練的便專門鑽銃管,打制熟練的便專門去打制。

流水線分工可以提高工作的效率,從而達到降低人力的成本的作用。

還有就是現在軍器局產出的鳥銃雖然合格,基本沒有炸膛的事件發生,但是卻因為制作工匠的原因,導致成品的規格不一,自然是有所影響。

所以陳望準備而對于各項器物都制定一個通用的標準,之後就按照這個標準來制作。

「還有就是發布一份公告,凡是提出能夠提升產量,降低生產成本辦法的人,按照提高的效率和降低的成本,按照優劣發放獎金。」

「如果是發明了新的機關器械,或則是改進了某項制造工藝,不僅一次性發放大量的賞銀,還給與額外的獎賞。」

「按照貢獻的高低,直接提高其工匠等級,同時再長時間,按月發放一筆獎金,創造的效益越大獎金越多。」

陳望從唐世平的是手中接過了一方面巾,擦拭了一下雙手,開口道。

「這些我都寫在了計劃書里,計劃書有兩份,你們兩人各拿一份。」

「一份是關于軍器局的,另外一份是關于衛所民屯發展的,你們兩人看了以後,告訴我計劃哪里可行,哪里不可行,不可行的點在哪里,我後續會處理這些。」

王元康和唐世平對視了一眼,而是恭敬的低下了頭,應下了陳望的命令。

陳望做出的很多決策,在初時看來有些異想天開,甚至是不可行,但是到最後卻全都證明了可行。

所以兩人自然是沒有提出相左意見的想法。

「對了,這就是之前你在報告信里提到的蘭州大水車嗎?」

陳望放下了手中的面巾,指著遠方水畔一輪極其高大的水車問道。

那水車就在不遠處,差不多有一百多米的距離。

水車體型龐大,高達十余米,豎立在水畔邊,高大的車身屹立在原野之上,顯得極為壯觀。

「正是。」

王元康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也是他做出的一大政績。

「此物名為蘭州大水車,寧夏等地多建此車以運水灌既。」

「旺水季利用自然水流助推轉動,枯水季則以圍堰分流聚水,水流經過堰間小渠,河水自流助推,無需借助人力。」

一百多米的距離並不長,騎上馬便到達了水車旁邊。

到了近前,又是另外的一番風景。

「這類水車,輪幅共長五丈有余,算上底座,超過六丈,最多甚至可達七丈,只一輪水車,利用得當便可以灌田三百畝。」

王元康適時的站在一旁為陳望介紹了起來水車的情況,這些東西都是他督建而成。

一丈約有三米三,六丈便有差不多二十米的高度。

後世一層樓也不過近三米,也就是一輪蘭州大水車,說差不多有將近七層樓的高度。

當初看著那些由鋼筋混凝土構築而成的摩天大樓,陳望並沒有多少的震驚。

但是如今看著眼前木制的蘭州水車之時,陳望卻是泛起了別樣的情緒。

陳望沉默的站在岸邊,看著被水流帶動著不斷轉動的水車。

他看著水車的篾織輪葉被湍急的水流帶著不斷的轉動,嘩嘩的聲響從耳畔傳來。

水流自然沖動車輪葉板推動水車輪幅的轉動,水斗舀滿了河水,將水提升二十米的高空之上。

轉至頂空之後再度傾入木槽之中,輪葉上的竹筒不斷將水倒入岸邊的水渠中,河水便不斷向著前方流淌,源源不斷的流入周圍的田地之中,為周圍的農田提供著灌既。

對于蘭州大水車,陳望其實是有印象的。

蘭州大水車可以算是筒車的一種,不過其中的工藝要更為先進一些。

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蘭州有水車二百五十二輪,黃河兩岸更是水車林立,總滴灌面積達到了十多萬畝。

「我記得,這樣的一輪水車算上用料和工費,一輪大概要花八九十兩白銀?」

陳望走在河岸盤,上下打量著眼前的水車,詢問道。

「大人記得不錯,這樣一輪蘭州水車需要花費銀錢確實不菲。」

「一般用于灌井的水車,一架費銀不過十余兩,引水後之後可以灌田二十余畝。」

王元康的記憶很好,而且她也知道陳望肯定要來看這些東西,自然是將其工費造價等等都記在心中。

「這類蘭州水車因為用料甚多所以更貴,不過細算下來,實際上要比普通的灌井水車更為省錢。」

「只不過有些地方並不能用如此巨大的水車,受限于當地的條件只能用普通的灌井水車……」

王元康沒有說完便停了下來,他看到了陳望神色發生了變化。

陳望目光深沉,神色暗澹,目光並沒有落在眼前的蘭州水車之上。

而是看向了遠方,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和之前躊躇滿志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銀錢的問題不需要在意,多建水車,多挖水井,保障田地有足夠的水能夠灌既,只要每一文錢都花在了實處就行。」

陳望重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前的蘭州水車,重新開口道。

他之所以沉默下來,是因為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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