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直接打,還是講兩句?」葉楚蕭看著金不遺,須臾之間便將前因後果推測出來。
馮玉只是魚餌,以金不遺的老謀深算,絕不可能將所有的信任,都壓在馮玉的身上。
對于此時的金不遺來說,葉楚蕭的存在,是已經超過了嬴姝的心月復大患。
不除掉,不安心。
從雲夢澤八州之地回來的葉楚蕭,半路上有石璜護著,金不遺早就知道,截殺葉楚蕭,成功的幾率不高。
等的就是一步步,將葉楚蕭引入這定國寺中。
為什麼踫巧湊上佛誕,也很簡單,金不遺可以先確定好時機,然後再以時間為核心布置計劃。
站在葉楚蕭的視角,正有可能疏忽了這種巧合性,才會一腳踩入陷阱。
畢竟書店起火在後,而佛誕之事已有數百年。
如果是順著捋,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和問題。
最多只是疑惑,視為一種巧合。
至于挑選定國寺作為發動陷阱的主場,可能原因有幾個,或許是因為定國寺早就被金不遺收服,又或許定國寺中,有些什麼東西,可以掩蓋出手的氣息,還也許兼而有之。
「你看起來很自信。」
「用光了我留下的道韻,你突破到了意境?」金不遺原本用的是問句,但看到葉楚蕭臉上的澹然之後,卻又肯定了推測。
但這個結論,並沒有讓金不遺有任何的緊張。
似乎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意境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承蒙關照!」葉楚蕭露齒一笑,絲毫沒有面對苦主時的窘迫與羞澀。
「那你就更該死了!」金不遺說罷,退後一步,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那尊巨佛虛影之中。
他似乎並不太想和葉楚蕭多做言語上的拉扯。
更沒有在葉楚蕭的面前,表現出他所有的布置與構想的意圖。
對金不遺來說,只要殺掉葉楚蕭,就可以了。
余下的,都不重要。
佛像雙掌合十,口誦佛偈。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整個空間之內,佛光越來越盛,**、寶螺、寶瓶、白蓋、法傘,等諸多佛家之寶,在巨佛的周身浮現出來。
這些佛寶並非真實的神器,但是在這個特殊的空間里,居然都隱約散發出了特性的波動。
葉楚蕭在造化之船上,惡補過許多五花八門的知識,認出了這些佛寶的來歷。
這些都是‘信仰之寶’,與神靈的產生方式類似,不過相比起以信仰孕育神靈,催生使用信仰之寶,要簡單的多。
信仰之寶的功用與普適性,當然遠不如真正的神器。
每一次發動,都需要以大量的信仰之力作為燃料。
但同樣,這類信仰之寶的構成與出現,也遠不如神器那般苛刻。
只要滿足一定的條件,就能在特定的場所內構造出來。
金不遺選在定國寺的佛誕日設伏葉楚蕭,匯集了諸多的信仰佛寶,要將葉楚蕭強勢鎮殺。
他之所以如此的果決,或許正是因為葉楚蕭的行為,觸踫到了他最敏感的要害。
何況,葉楚蕭還拿走了雲夢大鼎。
那對于金不遺而言,也十分的重要。
「一切眾生,于生死海,造諸惡業,從劫至劫,輪回六道。」
巨佛發出巨大的佛音,那寶輪開始轉動。
佛寶的特性,與金不遺的領域疊加在一處,向著葉楚蕭碾來。
無形恍忽之間,六道之輪回,諸世之輪轉,仿佛都將在葉楚蕭的意識之中演變。
若是他心神被奪,那只在剎那,便會身首異處。
葉楚蕭同樣撐開自身的領域,卻沒有使用神器進行特性踫撞,而是直接將領域開到最大,野蠻而又凶狠的撞了過去。
「唯願世尊,憐愍說法,普光正見如來,汝此惡業,當墮阿鼻地獄,無有休息,熱地獄中,暫遇寒風,罪人暫寒,寒地獄中,暫遇熱風,罪人暫熱,無間地獄,無有是處,上火徹下,下火徹上,四面鐵牆,上安鐵網,東西四門,有 業火。」
這佛偈又如咒語,除寶輪之外,寶螺、白蓋、寶瓶等佛寶,都跟著轉動。
除六道輪回亂心神之外,又有冰封、火烤,周遭空間失距,時間也似乎變得更加的生澀。
一切都是錯覺,但一切又都是真實。
這所有的佛寶,其實都只有一個特性。
那就是‘欺騙’。
一如大多數宗教信仰的本質。
無論是輪回還是地獄,又或是別的什麼,都只是在加強欺騙葉楚蕭的感官。
如果他被騙過去了,那這些假的,就都會是真的。
葉楚蕭的手掌之中,元陽寶刀終于出現。
唯一的特性與自身的領域重疊。
斬!
一刀破空,所有的諸多限制、種種可能,全都被這一刀從正當中撕裂開來。
如此霸道、凶 、狠厲的一刀,讓隱藏在巨佛之中的金不遺,都眉心一跳。
「好刀!」
「此刀,歸我了!」金不遺開口說話道。
隨後大佛再動。
這一次,它不再單單只是動用周圍的佛寶,對葉楚蕭發動攻擊。
雙手分開,一掐金剛印,一面緊握大拳。
砰砰砰!
拳印如同雨點一般,對準葉楚蕭所站定的位置狂 落下。
那分明是從一個方向過來的拳印,卻從前後、上下、左右,所有的方位將葉楚蕭包裹,讓他根本沒有閃躲的空間。
所有的拳印力道,卻又在包裹住葉楚蕭後,完全的凝結在一個點。
這個點還未爆開,便能感知到,在這一點上,所匯聚的能量,有多麼的可怕。
葉楚蕭搖晃進化過的神樹靈根,封閉在這一點之中的葉楚蕭,從冥冥虛空之中,抽取來大量的虛空能量。
雙手緊握住元陽寶刀,隨後一聲大喝。
「開!」
雙手交握,風雲流轉,那原本緊緊捏合在一起的拳印,從正當中破開。
平整的斷面上,如金紅色岩漿般的高濃度能量,一滴滴的滑落。
葉楚蕭身上的衣物已經半破損,堅實且充滿陽剛之氣的軀體,半曝露在空氣之中。
元陽寶甲被葉楚蕭依舊束縛在體內,僅用來束縛內髒和經脈。
現在不是殺金不遺的時候,所以為了將來的一戰,葉楚蕭會保留一部分的底牌。
諸多神器之中,僅以元陽寶刀對敵。
葉楚蕭一刀斷開拳印,金不遺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大佛之頂。
他的雙手快速的列著法印,隨著手印和真氣相結合,身下的大佛也跟著變幻了姿態。
朵朵莊嚴沉穩的金蓮,綻放出無量的毫光,它們在這個空間里盛開,與那諸多佛寶一起,構成了一個仿佛足以普度一切,滿足一切心願、所想的西方極樂世界。
葉楚蕭的精神,有過一瞬的恍忽。
多重佛寶的欺騙特性,兼之金不遺強大領域的加持,呈現出來的效果,等閑意境還真頂不住。
葉楚蕭如果不是有元陽寶鏡護住靈台,此時未必不會上當。
清醒一瞬,葉楚蕭翻手一爪,直切心口。
這一爪掏的凶 ,看起來是通過自殘的方式,擺月兌了這種來自內心深處的蠱惑。
這當然只是做戲。
傷口看起來不淺,實際上只是皮肉傷,對葉楚蕭來講,沒有半點真實影響。
隨後葉楚蕭的意境不斷的升高,仿佛已居于九霄高天之上。
一刀再落下時,便不再是刀芒的肆掠。
它是風、是雷、是雨、是光,是這天象萬物萬化的一切。
它既已然是一切,那所謂滿足一切的西方極樂世界,也便成為了虛妄。
得勢不饒人,葉楚蕭的氣息一瞬間變的更加的飄渺威嚴。
手持元陽寶刀,卻好像拽住了天地的權柄,無上的神位。
跨前一步,卻已然抵至了那大佛的眉心之前,所過之處空間都撞出波瀾發出爆響。
刀鋒落下。
生與死的力量,在天威之下轉動,一瞬間猶如天柱傾塌。
長生刀、刀主九式的奧義,早就被葉楚蕭融合一爐,成為了他自己的東西。
面對葉楚蕭如此強勢的一刀,金不遺操縱著大佛匆忙招架。
無量的光從大佛的體內爆發出來,猶如一輪大日一般,撞向那墜落的‘蒼天’。
定國寺內,熱鬧的人群,幾乎都有一秒鐘,感覺眉心微微刺疼。
砰!
恐怖的聲波散開。
整個空間,都在這股強烈的踫撞之中,蕩漾起一圈圈劇烈的漣漪。
葉楚蕭爆呵一聲,面對那爆炸的能量巨浪,不退反進。
又是一刀落下。
天柱傾倒,萬象崩裂。
元陽寶刀綻放出無匹的鋒芒, 然蓋下,虛空坍塌之中,展現出純粹暴力美學。
葉楚蕭此時就像真的被逼到了一定的程度,必須搶著時間,用最強硬的手腕,瓦解危局。
這也給了金不遺一個錯誤的暗示。
金色的大佛開始退後。
虛影愈發澹化,融入了空間里的每一寸,加固著這個特殊的空間。
方才他與葉楚蕭的交手,已經影響到了外界的香客。
如果繼續擴大影響,未必不會引來鎮守神京的強者前來。
若真如此,金不遺可不止是掉馬甲這麼簡單。
定國寺這麼好的一處助力之地,也會因此而廢掉。
砰!
遲疑就會敗北。
葉楚蕭抓住了金不遺的猶豫,繼續野蠻的逼近。
手中的刀,帶著一往無回的底氣,悍然的落下。
終于以本身來應對葉楚蕭的金不遺,手持短戟,與葉楚蕭的寶刀踫撞。
只是一個觸踫,金不遺那堪稱神器胚胎的短戟,便被斬出了大大的缺口,令金不遺頗為心疼。
收起短戟,金不遺雙掌推出,陰陽二氣在其掌中化作了雙魚。
陰陽的轉換,牽扯了元陽寶刀的凶 霸道。
那些依舊懸掛在半空中的佛寶,再度逞凶。
它們抽取著定國寺內,龐大的信仰之力,在空間之中,化作了五百羅漢。
這些羅漢全都氣息洶涌。
一瞬間,猶如有大量的意境修士,將領域連成了一片,也要封鎖壓制住葉楚蕭。
這欺騙的特性,不再是用來欺騙葉楚蕭。
而是金不遺用來欺騙自己。
五百羅漢是假,領域的增強是真。
在一瞬間,變得格外的穩固、強大、厚實,仿佛真由多名意境疊加而成的領域,實則就是金不遺的領域。
哪怕金不遺曾經是無定修士,他此時也不過是意境,使用了這樣的手段,定然會有後遺癥。
可見他為了快些將葉楚蕭斬殺,已經用出了至少八成以上的氣力。
葉楚蕭 然揮刀。
落刀的同時,一把元陽飛劍,已經從其眉心射出,直接貫穿了金不遺的胸腔。
隨後葉楚蕭甩動滿頭的長發。
數不清的劍氣,將金不遺籠罩,盤旋絞殺之間,幾乎要將其活剮。
嘩!
強硬的領域爆開。
只剩下半幅骨架的金不遺,月兌離了葉楚蕭的劍氣籠罩範圍,快速的跳出了這個空間,狼狽逃走。
「去!」伸手一指。
二合一的元陽飛劍,追上了金不遺的殘軀,將其再從當中斬斷。
僅給金不遺留下了一個腦袋。
就在此時,葉楚蕭體內的心丹瘋狂造作,開始干涉他的行動。
打岔的功夫,金不遺僅剩下的頭顱已然遠遁消失。
而原本拉扯封住葉楚蕭的空間,也緩緩褪色。
回到大雄寶殿的葉楚蕭,便看到了殿內的佛像眉心滴血。
這是原本瓖嵌在眉心的舍利子破損後的表現。
佛像的異象,引起了大量信徒的躁動。
整個大雄寶殿,都混亂一片。
葉楚蕭悄然的退出寶殿,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隨後整理好情緒,對著嬴姝開始質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干涉我們之間的戰斗?」
「你是想被我先殺了了賬嗎?」葉楚蕭一連三問,直接將嬴姝砸懵。
此時的嬴姝,才恍忽調整過來心態,原本的質問,到了嘴邊,換了口吻。
「現在還不能殺他。」
「你我都承受不住七成心丹攜帶著意境強者的意志,反噬倒沖的風險。」
「剛才是他主動向我求援,這其實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證明,他開始向我妥協。」說著說著,原本有怨氣和怒意的嬴姝,說服了自己,心情莫名的好轉。
「但是他向我出手了,而且是設下了必殺陷阱。」
「如果不是我放手一搏,這個時候我已經死了。」葉楚蕭咆孝道。
嬴姝道︰「這事情•••是他做的不對,我會幫你討要補償。」
說著,嬴姝感覺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對。
怎麼搞的,她像是格外理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