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昏暗刺鼻，縷縷青煙騰空升起，照亮不大的房屋，映出兩條細長影子。
伯明翰作為英國第二大城市，自然是有電燈的，只不過費用高昂，普通家庭根本用不起。還是煤油燈更親民一些，只需半碗煤油就能點亮三小時，費用是電燈的五分之一。
希爾雅借著幽暗光芒給父親理發修須，在她放下刮刀後，便從抽屜中取出一封信件。
信封上標明來自伯明翰警局，內容是征召復員軍人加入伯明翰志願警察，利用業余時間義務執行警務，穿著制服，與正規警察具有相同權利，能夠領取一筆補助金。
志願警屬于臨時工，社區服務警是全職屬于合同工，只有正規警察才有編制……
「我詢問過送信的警差，不能變更邀請對象，也就是說無法讓阿道斯和比奇頂替您。當然您也可以拒絕，可是每周3英鎊10便士的薪水……」
1917年一位警員的周薪是2英鎊8便士，明顯少于其他技術工人，警員們期望經過培訓後能獲得3英鎊10便士的周薪。
這是因為當時大量警員流失，去了武裝部隊，他們失去了每月四個休息日，增加了許多繁瑣麻煩的工作。
1918年倫敦警察的罷工，把正府嚇了一跳，但正府反應迅速，威脅那些罷工者將被解雇。
倫敦警局局長尼維爾•麥克雷迪爵士宣布︰罷工，必須一勞永逸地粉碎！否則，我認為你永遠不會與這個國家的警察和平相處。
這話看似矛盾，其實就是壓迫和威脅。
戰後時期各個行業混亂，幫派、布爾什維克、愛爾蘭共和軍、貴族……都在爭奪上位，為自己的利益維權！
而以雷霆手段熄滅燃燒起的火焰，那是正府運用的合理且快捷的手段！
麥克雷迪爵士的威脅讓罷工全面失敗了，但是他未曾想過適得其反……被壓得久了，哪怕臨死也想翻身見見藍天。
後果就是警察從城市的大片地區失蹤，8月1日，星期五。
也就是銀行假日周末的開始，各地區發生了大規模搶劫，洗劫了服裝店、雜貨店、百貨公司，甚至是樂器店！
出售酒水的場所成了主要目標，大量酒水被洗劫一空。
當時的紐約時報上有這麼一句話︰空氣中回蕩著巨大的平板玻璃窗破碎的聲音！
英國派出的武裝士兵，反復使用刺刀、裝甲車、地方法官宣讀《暴動法》，但騷亂和劫掠依舊在繼續。
直到周日，在非罷工警察和特種武裝警察使用警棍大規模攻擊後，劫掠才平息下來，罷工告了一段落。
然後英正府研究了兩周，介紹了一種改進的工資級別，起薪是每周3英鎊10便士，有經驗的（正規警察）每周4英鎊10便士。
並且官方授予該部隊‘警察聯合會’正規機構，以代表普通軍官。
這是好事？不，有利有弊。該法桉還禁止了警察采取勞工行動，也就是說警員們不能再參與罷工了。
並且解雇了所有用內政大臣愛德華•肖特的話來說‘叛變’的警察，許多人被列入了未來就業黑名單。
1918年11月英國舉行了一戰後的首次大選，內政大臣愛德華和陸軍、空軍大臣丘吉爾就是在此時進入內閣的。
罷工平息後這段時期，加速復員和軍人重返文職工作崗位，給工業和正治領域帶來了暫時的平靜。
所以，羅素•坎波才會收到伯明翰警局的邀請，或是說‘介紹信’證明，請他去警局入職志願警察。
「希爾雅，我會去就職的，你不用擔心。」
羅素抬頭瞅著靚麗的女兒，抬手撫著她的頭，笑說︰「用不著對我謹慎，有話要直說，我是你父親，我們是一家人。」
「好的，爸爸……我有些想法要和您說。阿道斯和比奇已經成年，我想讓他們進入輕兵器工廠或者奧斯丁汽車公司做學徒，哪怕賺的很少，也是份正當職業。」
「如果放任他們不管，他們很有可能被街頭的流氓利用，做出傻事。」
羅素指著桌面的香煙，希爾雅順手抄起取出一支放在他嘴里點燃，他說︰「你的想法我在今晚送阿道斯回來時，曾詢問過他的意思。阿道斯和比奇都不想去做學徒，他們不想掙死工資，一睜眼就能看見盡頭的工作。」
希爾雅緊鎖眉頭︰「他們想干什麼？混幫派嗎？」
「既然他們不想，就不要逼迫，否則適得其反。阿道斯和比奇的性格你不了解嗎？暫時讓他們在家，等我入職之後再談，或許我們可以做點小生意。」
「小生意？可我們沒錢……」
羅素抬手拍著希爾雅的肩膀，說︰「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並非所有小生意都需要本錢。回去睡覺吧，明天你早些起來，如果有客人來訪，無論是誰都要把我喊醒，知道嗎？」
「好的。」
這棟房子有四個房間，樓上兩間是主屋和艾尹的房間，樓下兩間是希爾雅和坎波兄弟之屋。
廚房里置物架上的廚刀被磨得 亮，地板是一塵不染，物品的擺放都很整齊。
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希爾雅的功勞。
翌日。
初陽升起沒多久，希爾雅正在制作早餐，阿道斯和比奇在外搬運木柴，整理門廳雜物。
艾尹和她父親一樣，在屋里睡懶覺。
原本喧鬧的蘭坡街，瞬間安靜了下來，一輛奧斯丁小精靈汽車‘嗡嗡’駛來，停在了蘭坡街12號門前。
阿道斯和比奇直起腰望去，見是兩個穿著時尚，頭戴八角帽的男人，帽檐里縫制著剃刀片。
這讓他們的心髒暫停了一下，只感覺轟隆一聲，仿佛天塌了。
「這里是羅素•坎波的家嗎？」
阿道斯和比奇對視，緩緩點頭︰「是的。」
「你們是坎波的兒子？」
「是的。」
來者正是湯米和他三弟約翰，至于老大亞瑟？由于昨晚喝得爛醉，此刻躺在床上如同死豬。
昨夜，湯米被一掌敲暈之後，便陷入了深度睡眠，而且一覺睡到天亮，非常香甜。
半小時前，熟睡的湯米被查理叔捶門吵醒，查理叔驚慌失措的奔到他房間，就說出了原因。
剃刀黨意外得到的那批軍火被盜了！
運輸前往老煙草碼頭的船夫科利失蹤了！
當湯米听聞這消息時，整個人都陷入了懵逼。
他立刻派人去調查，尋找科利和丟失的船只，以及目擊者。
最後，丟失的船只在格林監獄附近的水路找到了，但上面空蕩蕩的啥都沒有。
而科利也沒有回到家里，又詢問昨晚去接應科利的兩個人，他們說在老煙草碼頭見過科利，但科利沒有把船開進船塢，而是開去了斯瑪特碼頭，說是查理命令的。
但查理根本沒有下過這種命令……湯米親自問了兩人，真的見到科利了嗎？
他們確信的點頭︰「雖然沒看到臉，但身材輪廓和聲音就是科利！」
「什麼時間？」
「當時是11點40分左右。」
湯米皺了皺眉頭，想到昨晚來謝爾比巢穴的不速之客，他就感覺有些巧合。
便懷疑到了羅素身上，可是羅素和湯米見面對話的時間是11點50分，期間只有10分鐘空閑，羅素•坎波根本無法在10分鐘內做到這麼繁瑣的事情。
光是那些軍火，一個人搬運就需要十多分鐘，況且要把船開到格林監獄附近，再繞路去沃特里巷……怎麼算時間都不夠用。
但他依然對羅素持有懷疑態度，如果科利與他合作偷軍火？或者有其他同伙，誰都說不準。
軍火丟了是小事，主要是怕有心人用軍火做文章。
那無疑是在剃刀黨頭頂耍花刀，梳什麼發型都要听人家的。
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多大弊端，還有些好處，比如悄無聲息的月兌手了一件麻煩事。
但湯米失望的點在于，他無法利用軍火與新芬愛爾蘭共和軍、警局周旋了，也就沒法在夾縫中求得進步的生存空間了。
波利姨媽拍手叫好說︰「這是上帝的意思，他在保護我們謝爾比家族！」
湯米沒言語，只是喊著約翰出了門，來到了蘭坡街12號。
沒有理會坎波兄弟，他便邁步進了門，正好瞅見一女孩把早餐擺放在桌面上。
希爾雅瞅見兩人愣了愣，打量了眼他們身後的坎波兄弟，便听湯米說道︰「讓羅素•坎波出來見我。」
「稍等。」
希爾雅轉身邁步上樓，敲響父親的房門。
「爸爸，有兩位先生找您。」
羅素睜眼掀開被子，起身打開房門，道︰「誰？」
「帽檐有剃刀，謝爾比家族的人。」
「去你妹妹房間呆著。」
希爾雅點點頭，推門進了隔壁房間，輕輕關上門，便坐在了艾尹床鋪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的望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麼。
羅素搓了把臉走下樓，指著門口站著的倆傻小子，道︰「進來，見見剃刀黨的首領，別在那傻站著。」
阿道斯和比奇面面相覷，眼眸中透露著驚奇和懼意。但听到父親的話，他們依然邁著小步走進門，來到了羅素身旁。
湯米和約翰坐在沙發上，翹著腿吸煙。
「坎波先生，冒昧打擾的原因是什麼想必你很清楚。你昨夜像是隨意進出妓女的老巢，光顧了我的房間。」
約翰一愣，他根本沒听湯米說過這事，否則他剛才進門就不是這副冷漠態度，而是要暴起掀翻房頂了！
「什麼？他像對待妓女那樣對你？湯米…」
「約翰，這是我和坎波先生的事情，請你耐心點。」
羅素坐在餐桌前拿起面包，招呼阿道斯和比奇也一同坐下用餐，這倆傻小子屬于愣頭青，雖說內心有些對謝爾比恐懼，但這是在自己家，父親就在旁邊，所以吃起早餐來狼吞虎咽的，時不時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湯米和約翰。
瞅著倆兒子這麼爭氣，羅素輕笑道︰「為了我的女兒，別無選擇。謝爾比先生能原諒我嗎？」
「當然，眾所周知我是個大度的人。」
湯米才不是大度，他是怕……
一位能悄無聲息潛入謝爾比家老巢的人，能是簡單人物？
況且他當時手里握著一把定制的柯爾特手槍，若說是偷來的誰信？這東西除了在戰場繳獲，那就只能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贈送！
想到這兩點，以聰明為傲的湯米就不敢對坎波家族動手。
否則，他就不會帶著約翰來了，而是謝爾比家族傾巢出動！
「坎波先生，我的東西丟了，在你這嗎？」
羅素一愣，抬頭盯著他，「什麼東西？你認為我家很貧窮，我在你的房間里偷東西了嗎？」
湯米皺了皺眉頭，他看著羅素疑惑的表情，便感覺軍火的丟失與他無關了。
「不不，我只是禮貌的排查。我听說坎波先生前段時間非常傷心，以至于疏忽了家庭……」
羅素沉著臉道︰「如果你是來扎我心的，我會讓你的心千瘡百孔。」
「我的心早就碎了。」
湯米取出一支煙點燃，翹腿說︰「我無意冒犯，只想問你是否有工作，如果沒有的話，謝爾比家隨時歡迎，我會給你高于奧斯汀汽車公司主管的周薪。」
「我收到了伯明翰警局的志願邀約，明日就會去報道……」
約翰听到這不識抬舉的話，剛要暴起就被湯米按了回去。
他瞪眼怒視著羅素，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湯米點頭起身︰「好的，祝願你在警界步步高升。」
「我听說警局來了位總督察，你有他的信息嗎？」
湯米剛要走，轉過頭說︰「他叫坎貝爾，過去四年在貝爾法斯特清理新芬武裝，有著不錯的業績。但他沒當過兵，從事的一直是文職。」
1916年愛爾蘭新芬黨參與反英的復活節起義，隨即遭到英國殘酷鎮壓，15個領導人被處死。
當時坎貝爾總督察參與的就是這個清除計劃。
1917年2月選舉的時候，羅斯康在選舉中獲得勝利，寓意著新芬黨正式崛起。緊接著1918年12月，在英國議會選舉中，103個席位中，取得73席！
新芬黨獲得了空前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