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被霓虹遮蓋的璀璨星耀迷失在無垠星空,一輪圓月懸掛半空,烏雲飄浮而過。
夜很靜,靜如身在真空之中……
羅素剛閉眼,漫天星斗便迅速下墜,皆是落入地表。
巨樹之下,他懸立而停,一道熱烈光束擊穿心髒,溫暖氣息瞬時包裹全身,下一秒消失在原地之中!——
1919年3月11日,星期二。
英格蘭第二大城市-伯明翰。
夜晚。
昏暗的蘭坡街吵鬧喧囂,滿身酒氣的酒鬼,拎著酒瓶扶著牆壁嗚哇嘔吐,污穢噴灑一地。
旁邊時而跑過幾個孩童,他們手里攥著剛偷來的食物拼命逃竄,後方一個穿著白布圍裙的糙老漢提著木棍追趕,嘴里辱罵︰「沒他媽教養的窮鬼,讓你媽來偷面包!我會給她一些人道上的尊重……」
幽暗巷尾,身穿工服的男人遞給一個打扮干淨的女人10便士硬幣,女人接過來之後就撩起裙子,轉身兩手扶著牆壁,手里死死攥著錢。
男人默不作聲也不去看周圍是否有人路過,也許在他眼里這麼搞才算有些意思。
蘭坡街中間位置一棟房屋,門牌寫著‘蘭坡街12號’。
屋里亮著油燈,兩個成年男孩正在打磨刀具,時不時抬頭瞅眼旁邊趴在沙發上哭泣的女孩,這女孩只有14、5歲,面容布滿淚痕,可憐兮兮的。
這時,一個烏黑長發盤起的女孩,端著盆溫水走了過來,她在水盆里洗了洗毛巾,抓起哭泣女孩的脖頸,抬手擦了擦她的臉。
他們都有些沉默,只是手里的活沒停下。
不多時,正在磨刀臉上有雀斑的男孩,凶狠抬頭咬牙說道︰「這個老混蛋科利,仗著是剃刀黨的人,居然把手伸向只有15歲的艾尹,我非得 了他。」
「剁碎他!」旁邊梳著背頭的男孩說道。
這個屋子里的人都姓‘坎波’,雀斑臉是坎波家第二子,19歲,名叫阿道斯•坎波。
背頭男是坎波家第三子,18歲,名叫比奇•坎波。
趴著痛哭流涕的女孩是第四子,15歲,名叫艾尹•坎波。
而坐在沙發給艾尹梳頭擦臉的,則是坎波家的大姐,今年20歲,名叫希爾雅•坎波。
「你們不要做蠢事,科利是想借著剃刀黨的威勢,讓我們把艾尹嫁給他的兒子。今日傍晚科利的兒子恰巧踫見艾尹,然後……艾尹,你說實話他到底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看看你的兩個哥哥,他們要為你殺人,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們家最後的男人就沒了!」
艾尹擦拭面孔,抽泣道︰「湯姆說我不嫁給他,他就找人把阿道斯和比奇的胳膊打斷,手掌扔去喂狗!」
阿道斯和比奇停下手里的活,愣神道︰「所以你回家倒頭就哭,說湯姆羞辱了你?」
「他的確羞辱了我,他把我當成了白痴!」艾尹含恨擦淚道。
澹定的希爾雅,輕聲說︰「把刀收起來,明天我去找……」
這時,樓上發出響動,是人走下樓梯的聲音。
聞聲四姐弟相互瞅了瞅,然後皆是起身呆呆的站立在原地,望著樓梯口。
時間回到兩分鐘前。
羅素感覺躺在柔軟的床鋪里,臉上掛著棉布角褲,他抬手扔到一旁,起身觀望。
發覺身處一個漆黑的房間,外面有火光燃動的光影,豎耳仔細听,便听到樓下傳來‘科利’的名字。
科利、剃刀黨?
【背景︰你與妻子非常恩愛,在你參加一戰的時候,妻子留守在家照顧孩子,等你參戰回來後,妻子卻因勞累過度而死,你傷心欲絕整日沉浸在喪妻的痛苦之中。
因此對家里的四個孩子不聞不問……哪怕他們沿街乞討、偷盜、劫掠!你忘記了妻子臨終前的托付。兒女對于做父親的你很失望,母親的離去也是他們心里過不去的坎,可人活著就得生活,而沒錢是無法生活的……
十年……
剛好是1929年,那時正好是美利堅經濟大蕭條的開始。
羅素也沒想到諸天給了他一個‘情痴’設定,與湯瑪斯•謝爾比(湯米)同樣是參加一戰獲得英勇勛章。
不同的是,他退伍回家就沉浸在喪妻之痛中,吃穿用度都是靠著那點正府補貼和退伍經費,家里已經窮困潦倒了。
听聞樓下在講話,其中談到了剃刀和科利。
對于科利這名字,羅素沒啥印象,因為《謝爾比》這部劇里有太多人物,不是主要人物根本懶得記。
他緩慢移動腳步走下了樓,剛下樓梯幾步,樓下的聲音就停了。
羅素的身高187,布滿油漬的頭發凌亂飛揚,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但仔細瞅瞅依然能看出他年輕時的俊朗,哪怕是37歲的年紀,依舊透露著剛毅和冷峻。
站在樓梯口,他目光掃視四個孩子,心里默默念出他們的名字。
希爾雅,阿道斯,比奇,艾尹……
在四個孩子的目光注視下,羅素走到櫃子旁邊取出一包香煙,放在嘴里一支點燃。
吐出煙霧後,便走到希爾雅和艾尹中間,坐在了沙發上。
他明顯感覺倆孩子的身體僵硬了下,好像比他們口中的科利還要嚇人。
阿道斯和比奇眼眸炯炯,一直在盯著他。
「科利在謝爾比家做什麼工作?」
他剛才听了個大概,根本事件起因就是︰科利要給兒子找個老婆,看上了艾尹。但艾尹不喜歡湯姆就明言拒絕了,可是湯姆不死心就跑了嚇唬艾尹,然後兩個兒子就誤以為妹妹受到了侮辱,要磨刀宰了科利和湯姆。
這麼看的話,小女兒艾尹的心眼不少,倆傻兒子屬于徒有四肢沒腦子的蠢貨,至于大女兒希爾雅就聰明多了,還能管得住倆弟弟。
「什麼?」艾尹一怔。
希爾雅奇怪的盯著父親的臉,「爸爸,你要休息嗎?」
羅素抽了兩口煙,「我問科利在謝爾比家是做什麼的。」
「他是開船的,為謝爾比家開船運貨……」
阿道斯回道,他眼眸閃著光,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恩,阿道斯和比奇把刀放下,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去休息吧。」
希爾雅張了張嘴,「爸爸,你不想喝點酒嗎?」
「不想。你們還有錢嗎?」
「沒……」艾尹搖頭。
羅素從兜里翻出3先令,交給了希爾雅。
「你拿著買點食物,別讓阿道斯和比奇出去偷東西,艾尹也別去做裁縫學徒,你也不要去做洗衣工了。」
希爾雅心驚道︰「爸爸,你……」
「不要擔心錢的來路,它是干淨的,哪怕不干淨也同樣能買食物,3先令能換36便士,不是嗎?」
「是的,父親!」
阿道斯起身興奮道︰「歡迎回來爸爸!」
「爸,你真的不再酗酒了?」希爾雅有些擔心。
「當然,酒雖然是個好東西,但只有活著的人能享用它。」
羅素沒有提妻子的事情,孩子們也沒有提母親,他們都清楚如何在殘缺家庭中相處。
孩子們沒有埋怨他先前的無所事事、不聞不問,因為他們知道父親和母親是非常恩愛的,出了這麼大的事,父親內心肯定很自責。
如果他不去參軍打仗,或許妻子就不會因勞累過度而死……雲雲。
羅素交給希爾雅的3先令是從衣服兜里翻到的,那是之前希爾雅留給他買酒喝的,如今成了這家里全部的家當。
「爸爸,你要出門嗎?」
希爾雅見他看向門外,問道。
「待會去酒館轉轉,哦,不是為了喝酒,而是為了艾尹的事。」
希爾雅點點頭︰「讓阿道斯陪您去?不是怕您喝醉……」
「如果你執意的話,就讓阿道斯跟著來吧。」
他知道希爾雅有點不相信父親戒了酒,不過這女兒對羅素很好,處處都是關心,根本挑不出毛病來。
「阿道斯,過來。」
希爾雅招呼弟弟,兩人在角落小聲說了兩句,阿道斯從她手里接過1先令,重重點了點頭。
「爸爸,我們走吧。」阿道斯跑了過來。
旋即,在希爾雅和比奇、艾尹的目送下,他們離開了房屋。
一路向著酒館走去。
這間酒館坐落在沃特里,干巴巴的橫在路中間,讓原本寬敞的道路,變得狹窄了許多。
路上,阿道斯和羅素沒有交流。
他只是好奇的打量著父親,懷疑他是否真的清醒了。
阿道斯記得母親剛離去時,父親哭的比他都像個孩子,也記得父親為了家庭有個好生活,沒日沒夜的在外奔波跑船……
「父親,這是去哈里酒館的路,那里是剃刀黨的地盤。」
「解決事情的辦法有很多,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直面困難,而不是逃避。阿道斯,如果你持械做掉了科利,想過後果嗎?」
阿道斯愣了愣。
「後果是剃刀黨認為你挑釁了他們的威嚴,然後咱們家會被放火,甚至是槍殺。」
「可…那怎麼辦?在這片街區,幾乎沒人敢招惹剃刀。」
「科利明顯在用謝爾比的名借勢,所以只有把事情公之于眾,謝爾比就能幫我們警告科利。不過……」
「不過什麼?」阿道斯問道。
「不過我們也借了謝爾比的勢,他們要是心眼小,必然會來找麻煩。無須擔心,哪怕謝爾比家的人傾巢出動,我也能把他們全部殺光。但那時,你們姐弟四個和我就永不得安寧了,這是下下之選!」
阿道斯內心一頓,听聞父親說能把謝爾比家的人全部殺光,不知怎麼地很興奮。
「您真不是來喝酒的?」
「少喝點。」
「……」
酒館里,酒鬼們大聲吵嚷,情緒上來後組織人掰手腕,或者賭酒。
這里面絕大多數人都和謝爾比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有人是謝爾比家成員,有人是幫工,要麼就是靠著謝爾比家過活的。
羅素和阿道夫推門走進來,屋里的酒鬼紛紛轉頭望來。
「誒,生面孔!」
「蘭坡街的情痴,那是他兒子罐頭阿道斯。」
羅素漠然掃視人群,指著站在吧台里的老板,說道︰「哈里,一瓶白朗姆。」
「20便士。」
阿道斯剛要掏錢,卻被羅素攔下。
「沒錢。」
哈里一愣,「沒錢?那你不是來喝酒的。」
這話剛落下,屋里頓時站起三個壯漢,「這是剃刀黨的地盤,你來錯地方了。」
羅素笑著拍了拍阿道斯的肩膀,示意他鎮定。
然後,對著三個壯漢說︰「沒錯,我的確來錯地方了。確切的說,我是來找科利的,听說他以剃刀黨的命令,讓我把女兒嫁給他的兒子,不知是真假?」
瞬間,酒館里更加吵雜了。
吧台里的哈里老板皺了皺眉頭,卻沒說話。他的生意是靠剃刀黨維持的,這里算是謝爾比家族的據點。
此時在包間里就坐著一個謝爾比家族成員,而且是大哥亞瑟•謝爾比。
他听到了這話,推開門走了出來。
盯著羅素道︰「你說,科利以剃刀黨的命令,讓你把女兒嫁給他的兒子。」
「是的。」
亞瑟打量著他,問︰「你當過兵?」
「對。」
「有勛章嗎?」
「一枚英勇勛章。」
亞瑟轉頭笑道︰「哈里,給這位英雄一瓶白朗姆。」
「好的。」
「如果科利真的以剃刀黨的命令,讓你把女兒嫁給他兒子,你會同意嗎?」
羅素搖頭︰「我只是來確認,剃刀是否真的下過這樣的命令。」
「你認為剃刀會對這種事情下命令?哈哈哈…科利在哪?」
旁邊壯漢說︰「科利應該在碼頭,他被查理叔叫走了。」
亞瑟轉頭對羅素說道︰「听到了麼,等科利回來,我會親自問他,到時候給你答復。你住在哪?」
「蘭坡街12號,羅素•坎波。」
「很好,我會去找你的。」
「隨時歡迎。阿道斯,把亞瑟•謝爾比先生送的白朗姆拿上,我們走。」
阿道斯上前把白朗姆抱在懷里,緊緊跟著父親的腳步離開了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