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噗嗤噗嗤~」
「啊啊啊~」
從黃昏到黑夜、從黑夜到清晨，無數將士在這片土地上拋灑熱血、殞命疆場。
當第二天的天色逐漸明亮時，寧州城內外彌漫著一片死氣，血腥味十分濃郁，地上層層疊疊的躺著無數士卒與戰馬的尸體。
這場慘烈的大戰算是進入了尾聲。
某處土坡，二三十道騎軍的身影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起，排頭居中處就是那位大燕左翼王︰
慕雲隆佑。
此刻這位左翼王已經沒有先前那般威風凜凜、神情肅穆了。
身上那具堅實的暗金色甲冑丁玲 當的吊在腋下，很明顯是在戰斗中被人用長槍捅破了，搖搖欲墜。
要不是這幅甲冑質地精良、防御力驚人，此刻的慕雲隆佑應該已經去見了閻王爺。
血跡染紅了這幅甲冑，包括慕雲隆佑的臉上也濺滿了鮮血，但這些血跡基本上都是涼軍的，他身上唯一的一處傷就是被涼刀割開了他的肩膀，現在那兒胡亂的幫著幾條破布，被鮮血沾染的污穢不堪。
當然，在他身上留下傷口的那名涼軍悍卒也死在了他的槍下。
「呼~」
頭發略顯凌亂的慕雲隆佑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順帶著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握住長槍的右手在微微的顫抖。
激戰一夜，慕雲隆佑的體力已經到了耗盡的邊緣，坐下的戰馬同樣無法再邁開馬蹄。
這位左翼王掃視戰場的眼神帶著些悲涼與無力。
整整三萬人的黑底銀獅旗幾乎全軍覆沒，還能抵抗的士卒寥寥無幾，跟在慕雲隆佑身邊的親衛就只剩下了身側的這幾十人。
那面繡著八爪雄鷹的大燕皇旗破破爛爛、沾滿血跡，被迭木賴兒高舉在空中。
黑底銀獅旗的三位副帥，現在就只剩他一人了。
這一夜的時間里，迭木賴兒帶著親軍不斷沖殺，想要護著慕雲隆佑殺出重圍，但除了不斷的死人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涼軍怎麼可能放走這位大燕左翼王呢？右騎軍留下了數千精卒在戰場外圍游弋，更遠處還有數百游弩手往來巡查，慕雲隆佑就是差翅也難逃。
「王爺~」
迭木賴兒努了努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慕雲隆佑紋絲不動的背影又讓他閉上了嘴巴。
一名名騎兵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們心知肚明，今天必死無疑。
「噠噠噠~」
馬蹄聲輕輕響起，一隊隊涼軍開始從四周圍了上來，直沖慕雲隆佑而來的正是那位常家嫡長孫，常懷奕。
同樣滿身鮮血的常懷奕在距離慕雲隆佑還有幾十步時勒住了韁繩，目光中的殺氣在不斷涌動。
一排排涼軍開始圍住了這片山坡，因為迭木賴兒手中舉著的那面皇旗就是身份的象征。
密密麻麻的槍尖讓人覺得頭皮發麻，慕雲隆佑的嘴角閃過了一抹自嘲似的笑容，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嗎？
去年，常家常翰棠就是被他包圍在寧州城外，最終戰死，現在輪到他自己被涼軍團團圍住了~
這報應，來到有點快啊~
看著越來越多的涼軍士卒，迭木賴兒眼神一寒，正欲挺槍而出就被慕雲隆佑一抬手攔了下來。
「我來吧~」
慕雲隆佑輕聲念叨了一句。
「諾！」
迭木賴兒恭恭敬敬的彎了下腰，不管什麼時候，慕雲隆佑的話他都會堅決執行。
「駕~」
常懷奕向前一步，斜舉長槍，朗聲怒喝︰
「慕雲隆佑，出來一戰！」
身披戰甲的常懷奕橫刀立馬，頗有悍將之風。
就這短短的八個字讓僅剩的燕軍騎卒怒火中燒，常懷奕如此張狂的挑釁不僅是在打慕雲隆佑的臉，更是在打大燕的臉。
堂堂大燕左翼王，何時需要親自對戰一個晚輩了？
慕雲隆佑面無表情，只是隨手一扯身上的甲冑，將那副破破爛爛的親王戰甲扔在了地上，隨即策馬向前。
僅穿單衣的慕雲隆佑心中有一種預感，這應該是他此生最後一戰了。
兩人就這麼遙遙對視。
一個是大燕親王，一個是涼軍悍將。
雙方軍卒都沒有插手這一場戰斗，很明事理的給兩人留出了空間。
這一場廝殺關乎軍人榮譽~
「駕！」
某一剎那，兩人同時猛地一夾馬月復，驟然前沖，正面狂奔。
「慕雲隆佑，你也有今天！」
「喝！」
常懷奕怒喝出聲，一桿長槍在手，槍出如龍，從下而上挑起一個詭異的角度直鑽慕雲隆佑的心窩。
卸甲之後的慕雲隆佑覺得身子輕松多了，獰笑道︰
「讓本王看看，喪家之犬的你有何了不得之處！」
說到底，常懷奕在慕雲隆佑的眼中一直是晚輩，是年輕人，從未真正的重視過他。
「喝！」
這一句話讓常懷奕雙眼血紅，怒吼出槍︰
「不殺你，我常懷奕誓不為人！」
「當！」
「喝！」
喪家之犬這四個字戳到了常懷奕心中的最痛處。
「當當當！」
「喝！」
「當當當！」
馬背上的兩人一槍槍接連揮出，毫無留手，每一槍都拼盡了全力。
激戰一夜的常懷奕絲毫未露疲態，越戰越勇，長槍渾然和整個人融為一體，不斷向慕雲隆佑的要害處招呼。
而慕雲隆佑看似招招都接了下來，防守的密不透風，可手臂處的傷口因為過于用力在一點點的崩裂，鮮血不斷往外深處，一陣陣疼痛感傳遍了他的全身。
「喝！」
「當當當！」
「看招！」
「小輩，太過狂妄了吧！」
「喝！」
「當當當！」
兩人的身影互相交錯，槍影連連，如此激烈的對踫稍有不慎就會命喪當場。
慕雲隆佑到底是草原悍將，明明有傷在身，常懷奕卻佔不了半點上風，偶爾還會被慕雲隆佑刁鑽的槍法逼得左支右絀。
但常懷奕的優勢勝在年輕啊，體力尚存，哪怕鏖戰一百招他也渾然不懼。
兩邊觀戰的士卒全都屏住了呼吸，一個也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己方的將軍，別看現在在纏斗，分出勝負可能就在一瞬間。
「喝！」
「當當當！」
「喝！」
「當當！」
慕雲隆佑的眉頭一點點的皺了起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他眼光一冷，不再攻擊常懷奕的要害，而是槍尖一轉直奔常懷奕的下三路。
既然捅不死你，那就先廢你一條腿！
「喝！」
慕雲隆佑的這一槍十分之快，在他攻勢轉換的這一剎那，常懷奕就猜出了慕雲隆佑的想法。
「哼！」
常懷奕目光猙獰，不躲不避，而是直接抓著槍桿狠狠的砸向了慕雲隆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