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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七年,五月下旬。

這正是頭頂驕陽高照的季節,就連空氣中的微風也帶著熱氣。

大周的帝都聖天城中很是沉寂,能待在家中的百姓都縮在了家里,又或者三三兩兩的圍坐在樹蔭下乘涼,閑聊著各種街頭巷尾的趣聞。

就連城頭上的守卒也沒了精氣神,拄著長槍斜靠在城牆上,眼皮子耷拉著,盡量避開那刺眼的陽光。

就在這時,一名守卒似乎注意到了一匹快馬正從遠處飛奔而來,隱隱約約還能听到些許吶喊聲。

守卒掃了一眼之後就不當回事了,不用想就知道是其他州郡的驛卒。畢竟這是京城,來往報信的士卒、信使多的數不勝數,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見怪不怪的場景了。

快馬奔至城門口時,馬背上的那名士卒嘴唇干裂,但一點也沒有減速的意思,反而是揮舞著手中的令旗怒喝道︰「八百里加急!攔路者死!」

城門口剛想把人攔下來的守軍听到這幾個字就是一哆嗦,慌忙將道路給讓了出來,快馬奔馳而過,那大喝聲惹得不少守軍的面面相覷。

雖然往來京城的信使很多,但喊出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這一年來他們可真沒見過,除非是十萬火急的軍情,不然根本就不夠資格用八百里加急來傳信。

難道說又有戰事發生了?一股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城頭守軍之間蔓延。

半炷香之後,這封來自懷江道的八百里加急公文被送到了周承宣的手里,恰巧太後和上官泰清也在,三人同時在第一時間知曉了軍報上的內容。

懷江道災民陳天勝作亂,攻佔縣衙、斬殺縣令,聚眾造反。叛軍勢大,從者甚眾,中台郡已盡數落于賊兵之手,官兵被殺者不計其數。懷江道都護使盧安率兵剿匪,三戰三敗,無力抵擋。叛軍連佔十余城,兵峰直指懷江道首府懷城。目前懷江道守軍大部都撤入懷城之中,固守待援,盼朝廷急發救兵。

周承宣的腦子一片空白,目光震驚的喃喃道︰「造,造反?為什麼?」

太後急得在御書房內走來走去,光听腳步聲就能感受出她的緊張,她的目光時不時的瞅向她的哥哥,一遇到大事,她都更願意依賴上官泰清。

而她一直信賴的上官泰清此刻也滿臉凝重,以往不是沒有過災民作亂,但充其量是幾十號人打劫一個大戶,搶些銀錢糧食,搶完就散伙了,撐死鑽到深山里做起土匪。

可現在呢,賊兵者眾!攻佔郡府,兵圍一道首府!

哪有災民作亂敢和數萬官軍硬踫硬的,這是赤果果的造反啊。

「呼~」

上官泰清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忍無可忍的罵道︰「下面這些混賬東西!這麼大的事為何到現在才來匯報?欺上瞞下,罪該萬死!庸官誤國啊!」

上官泰清清楚的知道,千把號災民和數萬賊兵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這是真正需要朝廷派出大軍才能消滅的,能不能消滅都不一定,而且現在府庫已經耗空,很難再大規模用兵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造反啊。」周承宣依舊在自言自語,始終沒從震驚中走出來,並且聲調逐漸提高︰「朕明明已經發錢糧賑災了,掏空了整個戶部,這些刁民為何還要造反啊!為什麼!」

此刻周承宣已經把那些叛亂的災民當成了刁民,因為他覺得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給錢給糧給藥,他做的很好了啊,老百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但現實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麼美好,一切都月兌離了他的掌控。他突然發現,要當一個好皇帝不是容易的事。

其實他不知道,他從戶部抽調出來的錢糧,最終能到百姓手里的能有十之二三就不錯了,層層剝削,養肥的不是百姓,是各級官吏。

「陛下,哥哥。現在再怎麼生氣也無濟于事了。」上官婉容最先冷靜了下來,壓抑著胸中的起伏說道︰「還是趕快想個辦法,先平息叛亂才是正事。」

上官泰清沉聲道︰「陛下,請立刻召六部尚書議事,刻不容緩!」

緩過神來的周承宣默默的揮了揮手︰「就按舅舅的意思辦吧。」

「諾!」

……

宇文府中,宇文鴻儒正悠哉悠哉的在房中給幾盆綠植澆水,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雀躍。

「嘎吱~」

房門突然被推了開來,宇文成化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沉聲道︰「父親,剛剛宮中傳來消息,懷江道災民叛亂,已經包圍懷城,賊兵足有數萬之眾。」

「唔~」宇文鴻儒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麼快的嗎?一個月之前他們還沒成氣候呢。」

沒想到這位一直窩在府中足不出戶的老太傅竟然知道懷江道的動向,而且是比皇帝先知道。

「父親,其實兒臣不太理解,為何要逼著各地的災民造反?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宇文成化皺眉道。

「呵呵,很簡單。」宇文鴻儒隨意的放下了手中的水壺,輕笑道︰「要取代周室,我們先得讓周姓皇帝失了民心,沒有了民心,以後誰還肯為他賣命?」

宇文成化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現在叛軍已成氣候,還不止懷江道一處,泰安道等地的災民也爆發了大規模叛亂。召我入宮的旨意已經在路上了,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桌上有一封第五心柔送來的信,你看看。」宇文鴻儒平靜的揮了揮手。

宇文成化一愣,大步走到桌邊拆開了信件,目光在信紙上飛掠而過。

「由我帶兵平亂?這~」宇文成化的面部有些僵硬,他自從福王叛亂之後已經對戰場有了陰影。

「怕什麼。」宇文鴻儒淡淡一笑︰「這次去又不是讓你打勝仗的,是打敗仗的。第五心柔說的對啊,欲要讓其滅亡,先須使其瘋狂。這一番布局,就是埋葬上官家的墳墓。」

「父親,真的可行嗎?」宇文成化輕聲問道。

「可行!」

宇文鴻儒重重點頭,原本佝僂著的腰背瞬間挺得筆直,沉聲道︰「就按第五說的做吧,這個年輕人,著實可怕啊。」

「是!」宇文成化點頭應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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