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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人生難得幾回狂

富貴樓。

皇城第二大的酒樓。

六層雅閣包廂內。

一位衣容華貴的男子,安靜地注視下方街道,將街上動靜一覽無遺。

身旁站著幾人。

「殿下,這忠烈侯,這些日子的作為,顯然沒把大乾皇室放在眼里。」

他們親眼看著鄭家的家卷,如無旁人般,車夫佔道,一路通行無阻,來到獄前,直到那忠烈侯,豁然披上雪白貂皮大氅那幕。

不得不說,那動作,屬實氣派,有首富之姿。

今日富貴樓不知為何,閉門謝客,停業一天。

偏偏大皇子坐在了此處。

桌上擺了一桌豐盛小菜,配上美酒,可看那菜式與擺設,幾人顯然沒動過半快。

「唉。」

大皇子輕嘆一聲︰「本殿原以為那忠烈侯,生于忠烈世家,懂得審時度勢,又從商多年,性子圓滑。卻沒想到,他竟是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

「他看似只是差人向父皇申請特赦例,戴罪出監三天,但實則,忠烈侯此舉,卻是另有深意,與我等隔空博弈。」

「第一,父皇決定在三月三立儲,想必有他的理由,忠烈侯卻藉此試探父皇的態度,父皇準與不準,其中有著天壤之差。」

「第二,他在告訴我們,刑部尚書也與他一般,不願摻合我等皇室血脈相爭,佔居中立。」

「至于第三,」大皇子微微一笑,掌心中攥了一枚半黑半白、色澤分明的棋子,道︰「他似乎是想說,這望天獄,只要父皇不攔,我們三位皇子的面…呵,他想出就出,我們誰也無法關住他這頭 虎。」

大皇子身後幾人聞言,面上不忿,道︰「可聖上為何如此寵他?難道聖上也怕了他鄭家隱藏的門徑術師?」

大皇子微笑著,回頭看了下屬一眼。

下屬心驚,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嚇得跪在地上,啪啪掌嘴︰「屬下妄自揣摩聖上心意,該死。」

「無妨,此處沒有外人,若到了外面,父皇的閑話,即便多說一個字,也是死罪難逃。」

大皇子點點頭,自己卻道︰「帝心難測,父皇看似對忠烈侯青睞有加,可這些日子百姓間傳唱著昔日鄭將軍的功績,是否有些……」大皇子笑容更甚︰「功高蓋主了?」

……

百珍樓。

皇城第三大酒樓。

二皇子站在廊台邊上,遠遠看著熱鬧非凡的大道上,鄭氏一家,興高采烈地迎接忠烈侯。

圍觀百姓紛紛吆喝叫好。

二皇子看得咬牙切齒,目眥欲裂︰「忠烈侯,你真當帝王家都是這般心善?你太小看我父皇與我那狡猾的皇兄了!」

「忠烈侯啊忠烈侯,竟然調用民意,讓天下再記起鄭浩然的威名!你怕不是要玩火焚身!」

「你真當我父皇,是那般心慈手軟的人不成?」

「若我父皇當真心慈手軟,就不會有三月三立儲一事!」

「你本以為三不幫對你鄭家好處最大,可你非皇族,不知皇族血脈心思!不為所用,則必除之!你這是要,站在我們三兄弟的對立面上啊!」

二皇子喃喃自語,目中戾色難掩。

……

人群中。

一位矮小的青年,裹著灰色的袍子,躲人群中,兩眼亮晶晶地看著那披著貂毛大氅,富貴逼人的年輕老爺。

「嘻嘻……不愧是忠烈侯呀!這下我那兩個好哥哥,定是氣得不輕吧!」

「他這是在暗問父皇,我們三兄弟爭嫡,他是插手還是不插手。」

「不過,鄭家雖大,可大哥二哥手里的牌也不小,拼到最後,就看誰最能忍咯!」

誰也不知。

即將兵不刃血拼個死活的三位皇子,一直在暗中關注這邊動靜。

他們心思各異。

鄭修此行出獄,仿佛只是一次稀疏平常的特赦例,但放在臨近祭祖大典只剩短短三個月的此時,卻仿佛成了鄭家表態的一個信號,明里暗中牽動了不少人的心思。

除三位皇子外,有不少人,得知忠烈侯今日特赦,戴罪出監,在暗中觀察。

「呀——」

一聲聲烏鴉啼鳴聲,在高空傳下。

天空中自由盤旋的渡鴉群, 地分開了一條康莊大道。

鄭修眼前的大道,一路向前,天空干淨得只剩下茫茫細雪,再無半只渡鴉飛舞!

一道高挑的人影,懷里抱著一只瑟瑟發抖的橘貓,踏雪而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本讓慶十三他們提起了精神,可一看來者,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鳳北啊。

那沒事了!

現在誰不知道,鳳北和他鄭家走得近呢。

不,或許還有人不知道。

但今日過後,誰能不曉?

鳳北一步步走上前,雪花落在肩頭,鳳北卻渾然不覺,只是抱緊了懷里的橘貓。

她卻似乎沒注意到,她越抱得緊,懷里的橘貓就越抖,越怕,心里得慌。

「夜未央,上弦三,鳳北。」鳳北平靜抬頭︰「受人所托……」

「行了行了!」慶十三熱情地朝鳳北招招手︰「鳳北姑娘呀,都是自己人,別每次見面都這般見外,讓人誤會了多不好!走走走!咱們老爺就等著你呢,一起走!」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鳳北有幾分不知所措。

她的話還沒說完。

她本想說清楚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並不是因為鄭侯爺,而是因為故人所托。

卻不料鄭家上下,儼然把鳳北當成了其中一份子,慶十三說完,就沒在理會鳳北。

鄭修低頭走出,朝鳳北作揖。他此刻也不太確定鳳北到底認不認識自己,只能含湖說道︰「咳咳,多謝了,鄭某心中感激不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鳳北點頭,並未在意。

事實上她打從知道鄭善是鄭浩然的弟弟後,就一直在暗中關注鄭家。

當她成為夜未央的一員後,曾調查過鄭氏一家。她後來發現,鄭浩然遺孤似乎並不知道有鄭善的存在,只能作罷,後來便與鄭家再沒交集。

直到後來,那酷似鄭善的小孩出現,才讓鄭家再次進入鳳北的視線。

即便鄭修轉過頭,鳳北不經意間看見鄭首富的五官眉目,眉頭一蹙。

鄭修的臉讓她想起了鄭善。

「他們鄭家的人,都長得這般相似麼?」

鳳北心道,臉上卻沒表現出異樣,安靜地與鄭家一行人保持距離,跟在最後。

「走!回家!」

見了鳳北,鄭修如吃了定心丸。

在牢獄外他無法使用任何能力,但鳳北那雙不祥的手堪稱無敵,見誰滅誰,有鳳北在,無論發生什麼意外,鄭修都能澹定無比。

同時,鳳北的出現,也向所有在暗中覬覦與敵視鄭家的人,傳達了一個信號!

鳳北與鄭家,很熟!

非同一般地熟!

按照鄭修對鳳北的了解,無論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鳳北不屑去辯解。

只要鳳北不去刻意辯解,假的也就變成真的!

哪怕他回頭朝別人說,鳳北晚上經常去他鄭家串門,鳳北不辯解,誰敢不信呢?

果然,正如鄭修預料的那般。

三位藏在暗中、目睹這一切的皇子,以及形形色色的官員們,甚至連藏在人群中的夜未央成員,在看見鳳北特意在此時出現、加入護送鄭修隊列的剎那,都是震驚萬分。

那個從不與任何人有所接觸、獨來獨往的鳳北,竟在今日,主動護送鄭修出獄!

那個鳳北,竟與鄭修交情匪淺!

鄭修披著名貴貂皮大氅,在眾人的簇擁下,向鄭家走去。

一位位市井小民,在鄭氏手下領錢干活的百姓,身份各異的他們,分別從人群里走出來,朝鄭修打招呼,並加入隊列。

從一開始的數十人,到百人,數百人,最後滿大街,擠滿了在鄭家手底干活的人!

「哎,老張,今天氣色不錯呀!」

「老許,好久不見了,你家孫子快出生了吧?」

「咦?小李子,今天都不開工麼?小小一件事非來接什麼?不就區區地出獄罷了!放心放心,我鄭某好得很,吃好住好!」

「啊,小鄧啊,這是你家媳婦?你小子福氣不淺呀!祝你們早生貴子呀!」

「老賀,你可別著急走,今晚你得在我家幫忙膛豬殺羊!」

鄭修本以為蝴蝶效應會讓鄭家的面貌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在他出獄的今天,從人群中走出的百姓,那一張張熟悉的臉,讓他明白,無論世界怎麼變,他鄭家還是那個鄭家。

「少爺,咱們……」慶十三偷偷模模地靠近鄭修身邊,不經意間朝鳳北那邊望了一眼︰「你瞧氣氛都烘到這了,咱們是像往常那般低調呢,還是……?」

「低調?」鄭修痛心疾首地看著慶批︰「慶批啊慶批,你變了!我鄭某人,什麼時候低調過?等會。」鄭修將慶十三拉到身邊,小聲問︰「慶批啊慶批,你我相識一場,多年情深,你且說說,咱們這回,是低調些,還是高調些?」

「呼……」慶十三眯著眼楮,咧嘴一笑,兩指捏著長長的旱煙桿在吞雲吐霧,長舒一口煙圈後,慶十三這才笑道︰「老爺,您含冤入獄,咱們的人都憋屈著呢。這時候燥一燥,也是好的,去去寒唄。況且……」慶十三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沉默不語的鳳北,笑著點頭︰「天時地利人和。老爺,現在,剛剛好。」

鄭修點頭,打了一個響指︰「那就燥起來。」

聞言,鄭修身後,所有在鄭修手底下討飯吃的「小百姓」們,都露出開心的笑容。

憋屈久了,那就,燥起來!

賀廚子拔出菜刀。

吱吱搓了搓手。

慶十三抽起旱煙。

紀紅藕往臉上撲香粉粉。

裴高雅口中念念有詞。

老張拿出腰間的 面杖。

人群中,有一群人如同陰影,無聲無息戴上兜帽,口中輕吟兄弟會的誓言。

波波口吹長蕭,簫聲依舊。

莉莉高唱鄭忠報國。

第一巧手閆吉吉咬著釘子,本想敲點什麼,可一想到自己的工房太過顯眼,無奈落下錘子。

月燕偷偷模模地從後方飛入,假裝自己不是夜未央,卻被鳳北一眼盯上,月燕尷尬一笑,又偷偷離去。

一下子,跟在鄭修身後的鄭家藝伎、戲子、挽面、行腳、打夫、巧手,如雜牌軍般,各有各的動作,各有各的「規矩」,看似雜亂無章,各施奇術。

可瞬間,鳳北臉色一變,驚訝抬頭,看向高空。

呀哇呀哇——

皇城中,本該被鳳北的氣息驚走的渡鴉們,千萬頭渡鴉,竟發了瘋似地,互相踫撞,有的墜機,有的驚慌逃竄,有的口吐白沫。

全城渡鴉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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