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但我是。」
姜潛說著，目光在粗獷男子尚未褪盡的獅鬃處停留。
獅類牌的持牌者？這池子里還存在著大型哺乳類身份牌……姜潛又聯想起279這個不夠合理的初始玩家數量，忽然意識到某種情理之中的可能。
龍牌！
中國龍的本體，傳說是由蝦眼、鹿角、牛嘴、狗鼻、鯰須、獅鬃、蛇尾、魚鱗、鷹爪、九種動物的特征合而為一的神異生物。
基于這個假設，北斗紐扣攝像機的視角快速切換，捕捉著可以證實這個觀點的影像。
此時，不少超物種玩家已經圍繞漁村開始了「狩獵行動」。
恭候在村子四周的北斗紐扣攝像機剛好記錄了他們肆無忌憚的暴露︰
村外的曠野上，某位疑似牛類持牌者與鹿類持牌者斗得難舍難分；他們二人附近，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待坐收漁利。
海岸邊，某擁有蝦鉗的持牌者，正將另一位炸毛的鳥類持牌者往水里拖拽。
附近院落中，身穿破舊大衣、戴著墨鏡的男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桌上的殘羹冷飯。此人號稱「狗哥」，正是姜潛在「收容」副本中打過照面的牽狗人。
這家伙自己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還不忘給院門口拴著的看門狗碗里滿上。神奇的是，別人家的看門狗見了他也像見到了親人，不僅不吠，反而主動朝這個陌生人撒歡乞憐！
獅，牛，鹿，蛇，蝦……
快破桉了。
這麼看來，真是「龍」牌作祟，影響了晉升儀式的匹配規則，將與他有關的物種都匹配到當下這個副本環境中來了。
姜潛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馬上想到，這個「變故」對他其實不一定是壞事。
就拿那些可能潛伏在晉升儀式中、伺機暗殺的刺客們來說，他們此刻肯定更加措手不及！
環境中涉及的變量比預計更多了，人際關系錯綜復雜，實施難度呈指數級增長。
若有人想在這樣的環境里精準狙擊自己，不付出點血的代價那是不會善了的。
姜潛腦中正飛速運轉，附近院落中驟然引爆！
有人影被從院落中甩出，砸在姜潛所在的街道上，另一人立在屋頂，以熱武器道具瞄準了前者的腦袋……槍聲連發，遭受射擊的玩家左沖右突，逃入附近的胡同。
持熱武器道具的持牌者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追逐逃離的身影而去。
姜潛依舊停在原地，像個游離在狩獵游戲外的觀察者，隱身衣遮擋了屬于他的所有痕跡。
但災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這個村落。
爆炸的煙霧還未散去，巷子盡頭便奔射出一團團裹挾電流的光球，疑似持牌者之間爭斗的余波。
但光球所過之處，輕者爆燃，重者炸裂！將附近一排的院落房屋打得七零八落……
有人驚叫著從家中跑出，也有人逃回家去，關嚴門窗不敢開門！
正在附近院中就餐的狗哥被震得粥翻盤裂，眉頭直蹙。
拴在門口的哈巴狗朝光球來處嗷嗷狂吠，聲嘶力竭……
姜潛凌空而起。
以不同的視角俯瞰著漁村內急轉直下的局面，搜索著手到擒來的獵物。
能進入域王之爭的持牌者，哪怕是散修，也都定然擁有著可觀的戰力或實力。在進攻前鎖定對手、挑選時機一擊制敵仍然非常重要。
至于破碎的漁村，處于恐懼戰栗中的普通人？那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
換言之，NPPC的命運。
姜潛當下的首要目標依然是拿到「獸王外援」的資格，以便于他敬愛的領導和老師能及時在緊要關頭進來幫他抗雷。
很快，合適的目標出現了。
……
漁村內接連的爆炸聲直接驚動了大排檔店鋪內的治安員！
這兩位上了年紀的治安員剛听完眾多目擊者們「離奇」的陳述，滿腦子畫滿了問號，正糾結著要不要把這幾個乘勢起哄、危言聳听的男男女女也一並帶回去訓話。
此時聞听切實的爆炸聲，才覺察不對，立刻從店內沖出來。
二人望著爆炸發生的位置愣了兩秒，立刻交換眼色，一人立刻打電話「搖人」，另一人則按著槍套一路小跑地往爆炸方向的街道巡去。
然而他還沒跑幾步，便見街道盡頭矗立著一尊如同凋像般高大的身影。
這可疑的身影頭生水牛犄角，倒三角身材，兩臂肌肉夸張得如同兩塊鋼筋鐵板，令奔出的治安員迅速駐足，並下意識地掏出手槍舉在眼前︰
「路對面是什麼人？」治安員厲聲問道。
然而對方似乎根本不屑于與他對話，立在原地，不躲不退。
從大排檔內跟出來的眾人望著這詭異的一幕，都感到說不出的恐懼和無措。
「砰」
一聲槍響。
舉槍的治安員身子一僵，沒有任何掙扎的動作，便向前撲倒下去。
剛撂下電話的另一位治安員整個人都愣住了。
「哎呀，抱歉抱歉，打偏了~」
一位著裝暴露的哥特風女孩兒把玩著一把卡通手槍，在所有人身後出現，然後經過眾人，面對著遠處矗立著的高大身影踱步而去。
她把所有周邊的人都當成了背景板。
眾人這才意識到，這造型詭異的女人所對話的對象其實是街道盡頭的那牛頭怪物……
「不許動！把槍放下！」
另一位治安員舉槍瞄準哥特女，全神貫注于女人的所有舉止反應。
「不想死就安靜點。」
哥特女氣質驕傲，態度跋扈，甚至看也不看治安員一眼，繼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向她的目標走去。
治安員緊咬牙槽，在努力保持冷靜。
仿佛眼前的情況，透露著他此前從未遭遇過的離奇荒誕。
對面的牛頭人是什麼東西？眼下這女人又是什麼來歷？
女人有槍，還襲警！倒在前方的老兄弟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作為當地和父老鄉親們混得很熟的治安工作者，他似乎不願在老百姓們需要的時候臨陣退卻。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了！」
治安員朝哥特女厲聲吼道。
「啊？」
哥特女十分不耐地轉身，同時轉過來的還有黑洞洞的卡通手槍，利用對方的視覺盲點，出其不意。
治安員童孔收縮，當他的大腦向雙手下達指令時，已經意識到來不及了……
「砰」
「砰砰」
三聲槍響，眾人驚呼躲藏！
那位治安員僵在原地，目視著驟然出現在他身前的青年，以及與青年一同出現的那塊巨盾，眼神里寫滿了困惑和驚異。
鴻鵠于飛頭也不回道︰「這不是你們應付得了的事件，逃命吧！」
這句話，不僅是治安員，其他附近躲藏的村民、客商也都听到了。
「哈哈哈，鴻鵠于飛！你也太喜歡多管閑事了吧？這些人只是NPC，殺幾個又不會增加你的惡業……」
哥特女一擊不成，迅速撤出戰圈。
鴻鵠于飛冷聲道︰「不管他們是什麼，習慣成自然。」
「隨你怎麼說吧。」
哥特女一臉不以為然，黑色羽翼自背後伸展，臨走之前揚言道︰
「我的獵物送你了，再會！」
說完，她展翼騰空，消失不見。
對面矗立的牛頭人則開始朝這邊起步加速。
「所有人，離此地越遠越好！」
鴻鵠于飛朝眾人吼了一聲，雙翼自背後舒展，朝目標迎擊！
他驟然變化的身形頓時驚得背後眾人瞠目結舌。
……
如姜潛所料，漁村果然成為了不少持牌者選擇交戰、互動的核心區域。
作為非常規進化者，又在「收容」副本中拿取了屬于巔峰玩家的非凡武斗戰力，姜潛在單對單的交戰中已經罕有敵手。
實際情況，就像白無痕對他說的︰「不會有人是你的對手。」
因此繼獅子的一血之後，姜潛在漁村亂局中又陸續拿下了二血、三血。
繼而听到晉升儀式的喜報︰
三次成功獵殺，換取一次外援申請資格，兩次封頂。
很好，恭喜我的領導喜提護法入場券一張……姜潛從尸體身上拔出鋼筆，切換北斗紐扣攝像機畫面。
原本高空鳥瞰的唯美漁村，現已成為各方爭斗的修羅場。
而他也看到集訓營時期的一些同僚正在各自為戰的局面。
姜潛大概估算了一下:
按照當前的局勢，自己在窗口期內拿到兩次外援資格的概率幾乎是100%，沒什麼懸念。
279人「域王之爭」的池子，預計有14位持牌者可以順利通關。
目前在他觀察到的、被匹配進來的官方預備役共6人，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意識到這場「域王之爭」的範圍存在些不小的bug……但沒辦法，身為最基礎階段的超物種玩家，他們無法改變和影響晉升儀式的規則，只能硬著頭皮上！
大部分預備役所經受的附加訓練，都是針對相應類屬的專項訓練。這種「大亂斗」的情況，對權貴預備役們而言，屬于超綱課題。
但姜潛不是。
他接受了來自十族各族權貴教官的直接對接，在超憶加持下，他已通曉十族相關的、所有類屬的戰斗方式。
他的能力，剛好可以補同僚們的不足。
因此，姜潛當下的計劃較最初的策略做出了一定的調整︰
原本他是打算獨自面對所有風險，獨自抗下所有收益。
現在，這里有了更多同僚的加入，他做出了新的衡量︰在自己的任務圓滿完成的基礎上，于後續的狩獵中助同僚一臂之力。
這不是什麼個人英雄主意，而是基于有利條件下的互利共贏。
就像「獸王之戰」需要高階權貴護法一樣，姜潛未來的行走與立足也都需要各方面的支持。而支持又是多方面的，有時候是身體力行的力挺，有時是潛在的支持和默許。
姜潛這樣做，本身也是對十族資源加持的一種態度表率。
除此之外還有個好處顯而易見︰官方持牌者晉級多一分，敵對陣營的對手晉升的機會就少一分。
七族會戰的現場他還歷歷在目。
非守序聯盟究竟動用了多少戰力、資源要他的命，是他不能忘懷的經歷。
姜潛親眼看到了對方置他于死地的決心。
雖然對方最後失敗了，但不意味著他們會就此罷手。
既然如此，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姜潛有條不紊地調整著自己的戰斗節奏，讓自身始終保持在一種穩定自如的狀態︰既不急躁，也不拖沓。
第「三殺」到第「六殺」都是散修貢獻的。
對「持牌者官方人員」意圖不軌的目標似乎也沒有姜潛想象的那麼泛濫，拔掉三殺後就再也挑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不適合太挑剔，踫見能量結構穩定性不夠的目標，姜潛就大發慈悲地送他們回去了。
這有效避免了對方晉升後加劇的能量結構失衡風險，在姜潛看來，是功德一件。
完成狩獵任務後，晉升儀式給出明確提示︰
大功告成。
姜潛開始有意識地聯絡身處同一池子的其他預備役。
當然，僅限于漁村範圍內，超出這個範圍則存在物理上的不便。
在就近抵達某位權貴預備役身旁時，當下戰況焦灼，那位預備役幾乎被對手逼入絕境！
晉升儀式本就九死一生，任何人都可能在任意階段失手。
失手，就意味著此前竭力爭取的資源、所做的努力、背負的期望統統落空……
然而，正當絕望之際，熟悉的身影如一道神光從天而降！
備受預備役們崇拜和新來的潛龍勿用以閃電戰術、雷霆之擊敗退對手，令這位身陷險境的預備役不僅沒有失去資格，反而喜提一血！
當時他看向姜潛的目光中滿載著驚喜、振奮和崇拜，令姜潛不可避免地為之動容。
但並不是每位預備役都同樣心無旁騖。
也有人在見到姜潛後，流露出了不多不少的矛盾︰既驚喜于能得十族庇護的潛龍勿用並肩作戰，又忌憚潛龍勿用的敏感身份。
這很正常。
姜潛把探秘筆記紙頁分給每位接觸到的權貴預備役，保持聯絡，以備不時之需。
完成這一切並不容易。
在臨近傍晚時，整個漁村的「生機」已徹底泯滅。
然而最令姜潛顧慮的不是這個，而是「龍」的組件還未完全集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