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潛悄無聲息地隱于暗處，蛇鱗裹滿身軀，澹青色羽翼收緊在背後，蓄勢待發。
他將帶在身上的食物盡數吞食咀嚼，沉凝的目光始終凝注在黑風衣背後。
對方一路攜「僕從」進鎮的行徑被他盡收眼底。
對方不僅吃人，且可以通過感染的手段將人類改造成自己的僕從，僕從甚至可具備玩家的超物種技能。
這恰恰驗證了姜潛此前的猜想︰選擇順應獸性、滿足饑餓感的生存之道後，玩家不止會獲得「超物種力量」的即時獎勵。還可能獲得更多。
比如︰制造屬于自己的「危險族群」。
從此前黑風衣超量殺人、吃人的作為來看，更多獎勵恐怕是以累積階梯的形式逐級給到。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一開始見面時，對方只是貪婪滿足食欲，而現在，卻可以隨心所欲制造僕從的疑點。
這說明對方已經在自己所選的「生存之道」中達成了一定的條件，獲得了制造「族群」的手段。
但對方具體達成了什麼條件，後續是否還會涉及新的手段？
這些，未曾選擇同一生存之道的姜潛，暫時無法獲知更詳細的規則。
好在黑風衣此時送上門來。
現在的問題是︰敵眾我寡，如何達到一擊制敵的效果。
姜潛眼中殺機隱現，毒牙自掌中伸展，尋覓著制勝時機。
理想鎮內每時每刻都有人感染、轉變，甚至死去，但姜潛必須靜待時機，生死副本中，沒有悔棋的機會。
又有兩名感染的村民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
他們踉蹌著向鎮內奔走，但走到半路處，忽然槍聲在近處爆響！
其中一人膝下迸濺出血水，又踉蹌著撲倒……
黑風衣的目光循聲而動，下意識地做出戒備姿態，然而第二聲槍響卻從相反方向而來！
緊接著，是第三聲、第四聲槍響。
砰砰砰。
槍聲一陣激射，盡數瞄準黑風衣的所在。
黑風衣以超乎視覺的敏捷走位連翻帶躍、躲閃騰挪！
他的衣著本就融于夜色，很難瞄準，多虧了附近的火光，他才得以被密集的槍彈逼迫至此。
「打中了！莫納特！」
黑暗中，有人興奮出聲。
黑風衣騰躍于空中的動作一閃，蛇身自右腕月兌離甩出！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後，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忽然響起人的慘叫……
然而此時，黑風衣右腕處已生長出新的「毒蛇」！他故技重施，朝槍彈密集襲來的方向甩出，蛇影自夜空中倏然閃過，很快，便又有來自不同民兵的慘叫聲發出。
……
學生宿舍樓。
破門聲和驚叫聲由不遠的隔壁傳來……
薛洋踟躕在原地，陷入糾結︰
「我是超物種玩家，我可以救她的……不行不行，還是不去的好，我又沒有殺敵的經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姜讓我看家的。」
「老姜說的，讓我看家……」
薛洋精神上習慣性地後撤、自我安慰，然而卻又忽然怔住。
隔壁宿舍。
面對破門而入的青年感染者，卡拉費力地拉動著窗戶，想要跳窗而逃。
但她的病軀卻並不允許她做出這種高難度動作。
慌亂中，卡拉嘗試了幾次，都沒能爬上窗台，她最終只得背靠著牆壁無助地看向步步走近的青年感染者。
恐懼感不斷填充著卡拉的內心，那青年感染者神色木訥如同靈魂出竅，他的右手上延伸出一條呲著獠牙的烏黑蛇頭。
那蛇吐著信子湊近，蛇信幾乎舌忝舐到了她的臉頰……
卡拉連呼吸都凝滯了。
然而，隨著門外一陣緊促的腳步聲，一張木凳子 地朝青年感染者的頭顱揮落！
砰！
「肖恩……？」卡拉眼中煥發出希望的神采。
青年感染者身體失衡倒翻在地，顯露出站在他身後的薛洋。
卡拉微微一怔。
「你沒事把？」薛洋喘著粗氣，握著木凳殘肢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沒事……謝謝你！」
卡拉臉上的驚喜和感動溢于言表，她淚盈于睫，扶著薛洋伸過來的手臂緩緩恢復站姿︰
「薛醫生，你救了我的命！」
「舉手之勞……」薛洋咽了下口水。
望著卡拉豐富而真摯的表情，他只感到胸中有股奇異的感受在流動！隨之涌動而來的是欣喜、驕傲和滿足！
「咯咯……嘶……」
薛洋和卡拉同時循聲望去。
這時，倒下的青年感染者也搖晃著恢復了站姿。
……
莫納特隱身于圍牆後，敏捷有力地切換著槍彈。
此刻他手臂上的紋身已經被鮮血覆蓋，那不是他的血，而是來自襲擊他的感染者。
當莫納特再次瞄準黑風衣的方向，卻見一道模湖的暗影迎面而來！
他當即背後一寒！
下意識地自腰間抽出匕首，瞄著暗影迫近的方向劃落。
黑蛇斷成兩截，蜿蜒跌落在地，死而不僵……
莫納特迅速舉槍繼續瞄準，然而視線中的黑風衣卻不見了。
「？！」
不祥的預感。
「你是頭兒吧？」
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幾乎貼著他的頭皮傳來︰「擒賊先擒王，就是你了。」
莫納特緘口不言，而是將匕首的利刃送向聲音來處！
但他卻刺空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背後某處傳來奇異的瘙癢……
莫納特繃緊背部肌肉，迅速朝前撲出，轉身之際手掌朝背後一撫，將嵌在身上的毒蛇拔掉，狠狠丟入石堆！
「啊，掙扎沒用的……區區人類，乖乖當口糧就好了。」
黑風衣話音冰冷，步步逼近。
他摘下了左手的手套，露出一條骨節分明的「蛇尾」！
響尾蛇……姜潛目光凝聚，瞬間于黑暗中隱沒。
「都別過來！」莫納特忽然朝黑暗中大喊，但已經遲了。
兩道身影從不同的方向沖向黑風衣！
他們身材精壯，動作敏捷，都是莫納特為理想鎮選拔出的出色民兵隊長。
此時兩人配合默契地分別攻向黑風衣的上身和下肢，速度堪比 獸……但他們面對的，卻是更加可怕的 獸。
「可笑！」
黑風衣輕松後撤，錯開二人的突襲後，右手的毒蛇成雙激射，纏繞在二人的脖子，撕咬要害！
那兩人奮力掙扎，雙手攥住蛇身掙動，被蛇身滲出的毒液濺了滿臉，皆發出痛苦的哀嚎……
「好了好了，再繼續糾纏就不是我的風格了。」
黑風衣好像已對此地失去的耐心。
于是，左手腕袒露的蛇尾應聲顫動，發出潺潺流水般奇妙的響聲，由近及遠，如波紋覆蓋水面……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理想鎮內外所有感染者忽然動作凝滯、神情古怪，他們不同程度地丟棄眼前的目標，逐漸向黑風衣所在之處匯聚！
包括正在追殺居民的感染者、宿舍樓內的青年感染者，剛剛被毒液濺在臉上的民兵隊長們……以及，被毒蛇獠牙擦傷的莫納特。
莫納特等人剛剛中毒，感染程度尚不深重，但他們明顯感到身體狀態急速衰減，四肢不听使喚，原本清明的感官系統開始逐漸失靈！
「小小的NPC，就不要這麼努力掙扎了。」
這就是超物種玩家嗎？和姜是同一類人……莫納特牙關緊咬。
模湖的視線中，黑風衣在眾多僕從的簇擁下，搖動著左手腕處的蛇尾，步履輕松地朝他走來︰
「別有時候努力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你我位置懸殊，你們生來就是等待宰殺的羔羊，哈哈哈！認命吧，畢竟我們才是主……」
話音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 然掠近，與黑風衣剎那間短兵相接！
兩人的攻防動作難以用肉眼捕捉，但莫納特的直覺告訴他，二人交手的每個剎那都暗藏殺機！
最終，擁有制空權的身影佔據上風。
隨著一聲悶哼，已經涌到二人近前的「僕從們」也都全部戛然而止！
莫納特面帶著疑惑地凝神皺眉，此時，他的視線正被那道從天而降的身影牢牢遮擋。
那是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理想鎮居民的舊衣服……
莫納特曾對這身影充滿敵意和戒備。
但現在，他眼里只有驚訝。
因為遮擋他視線的，是一雙展開的澹青色羽翼！
平整勻稱的青羽細密分布，火光映照下，青光耀目，如同一片片排列整齊的刀鋒。
這是莫納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螣蛇的羽翼。
竟讓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矛盾感︰既神往，又敬畏。
這真的是人類能夠擁有的東西嗎？
接著，他隱約看到姜潛挾持著黑風衣側轉身軀，出自姜潛掌中的毒牙刺穿了黑風衣右手的蛇頭，他另一手揚起，甩出一縷血沫。
黑風衣的「蛇尾」就像丟垃圾一樣丟進了遠處的火堆里。
……
遠處搖曳的火光中，黑風衣蠕動著身體，終于看清了姜潛的面貌，表情因此更加扭曲而錯愕︰
「……是你？我們，我們可是同類！」
「但你進了我的後廚。」姜潛神色如常。
黑風衣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他記得姜潛，印象深刻，還因此損失了一份可口的「甜點」。
當時他就從姜潛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味，身臨A級副本，卻依然保持著從容不迫的待人接物風格，面對突發情況絲毫不懼，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看來當初退卻的選擇是對的。
現在，黑風衣後悔自己玩月兌了！他的損失已經遠不是「甜點」所能比擬的……
不僅左手蛇尾直接被切走，自從被姜潛「咬」住之後，他感到自己的毒素已經完全變成對方的口糧，被侵蝕得面目全非。
同是毒物，他迅速理解了自身和對方綜合實力的對比。
恐懼，在黑風衣心底迅速滋長、蔓延！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放下了屬于玩家高傲尊嚴，立馬認慫求饒︰
「等等，這是誤會！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地盤……別殺我，有話好說！！」
姜潛不動聲色，將黑風衣身上的最後一滴毒液清空。
黑風衣渾身顫抖，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也完全喪失了「我是主角」的得意。
「這些人類，人類口糧……都是你的！你放了我立刻消失，絕對不再踏入你的地盤！別殺我啊……」
姜潛以余光緩慢巡視。
切斷了黑風衣的蛇尾操控後，那些被感染的居民們暫時失去了意識，癱倒在地上。
莫納特是中毒最淺的，因此他像條漏網之魚一樣，還保留微弱的意識和感官。
雖然意識模湖，但這不影響他此刻的訝異和震撼！
黑風衣還在不斷的求情，以莫納特听不懂的語言。
同是玩家的黑風衣很清楚，超物種玩家在副本中發生利益沖突相互殘殺是多麼正常的舉動，此時不求饒，便再無求饒的機會！
何況對方還是他看不透的那種選手。
因此黑風衣更加賣力，聲淚俱下地懇求、展示自己的價值︰
「我可以成為你的奴僕！跟著你，成為你的附屬……大老，你看到了，我能制造族群，別殺我，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好。」
姜潛的聲音不攜帶一絲情緒，卻令黑風衣如蒙大赦！
但他接下來的說辭，又讓黑風衣轉瞬間面如死灰︰
「接下來我問的每個問題，你都要認真回答，答錯一題，就斷你一根肋骨。全答對的話……」
姜潛斟酌著措辭，語氣輕松寫意道︰
「可以考慮讓你做我的試驗品。」
……
莫納特倒在地上，意識時而模湖，時而清醒。
黑風衣的毒液仍在他身體里發揮著作用。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翻了過來，先前被毒蛇咬傷時的奇異觸感再次發生。
有沁涼的液體在切口處涌動、蔓延。
他的意識逐漸清晰……
「姜……」
當看清眼前人後，莫納特蠕動著唇齒，費力地吐出幾個音節。
「嗯，接下來我說你听，然後處理好這里的情況。」
姜潛語氣平和道︰
「理想鎮遭到了其他玩家的攻擊，一些人傷亡，一些人遭到感染，現在問題根源已經解決。但大量處于感染狀態的居民，需要盡快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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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很幸運，我已掌握了能夠讓你們恢復常態的辦法。但現在我必須去教務樓處理另一件事，所以需要你組織尚未感染的居民，把處于感染狀態的人們控制好，等待救治。」
「好了，你現在可以嘗試站起來、說話。」
說著，姜潛的毒液自莫納特皮膚下退出。
對于這種剛剛感染而尚未發生「轉變」的生命體，救治起來不需要像調整能量結構那樣麻煩，只需要清理毒液即可。
但這里很多人已經不屬于這樣簡單處理就能解決問題的狀態，因此需要有人暫時控制現場。
莫納特嘗試著坐起身，先前中毒帶來的癥狀果然消退。
他看向姜潛，試探著問︰「那家伙呢？你現在要去哪兒……」
莫納特現在看姜潛的眼神已完全不同于最初的不屑和滿懷戒備。
最初他只把姜潛當初危險物種的新變種！
但現在，尤其是了解了「超物種玩家」這種神秘的存在，又見識到了黑風衣和姜潛這樣同屬于玩家身份的對決後，他對姜潛的認知和態度皆已顛覆。
他此刻看著恢復常人狀態的姜潛，看著對方冰冷如野獸的眼楮，內心只有一種感受清晰刻骨︰
畏懼！
……
PS︰
拜年的話，放在下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