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從骨像上看，十分高挑挺拔的女士，妖嬈的紅發吹散及臀，由于佩戴著面具，令人很難分辨對方的年齡。
「赫連長老。」忌銘依舊安坐在椅子里。
「怎麼樣？忌部長，你對他的觀察，是否已形成判斷。」被尊稱作赫連長老的女士開口，聲音和她本人的站姿一樣端莊。
忌銘嘴上說著敬語，表情卻依舊冷漠，目光暗澹︰
「嗯，從他的成長痕跡到這段時間的接觸，可以看出︰姜潛具備穩定的人格、健康的社會關系，高天賦、高潛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關失控的風險評估呢？」
「不排除特定因素，有一定風險，但相對可控。」忌銘繼續道，「他對自己的家庭存在著較深的依賴，家人，可能是他保持完美社會形象的動力來源。」
「根據他過往的消費記錄、網絡資料來看，傳統文化對他的影響較深，此人存在一定的英雄主義情節。‘觀眾’的存在和反饋，會對他的行為產生一定的激發作用。」
忌銘說著，將姜潛的高端醫療機構診斷報告舉了舉。
「非常可貴的桉例，通過家庭教育和自我習得，一個不具備完整人性的異類，實現了相當程度的社會融入。」
赫連長老看著忌銘，在面具的遮擋下，無法辨識她此刻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說，他外在的所有呈現，本質上是為了維系一個良好社會形象，而他實際上可能並不以為然。包括對權威的遵從？」
「這重要麼？」
忌鳴抬起頭。
有人哪怕不用戴著面具，你同樣很難解讀他此刻的真實想法。
赫連長老久久凝立，最終輕嘆一聲。
有些問題總是很難回答。
「你的態度呢？」
「我認為可以嘗試招攬，但不必強求。」忌銘道。
「好，這件事你多費心。」
赫連長老凝思片刻，進入下一議題︰「有關黑盟清繳事件的後續安排，你的暗子計劃可以執行。」
「另外，我看到你近期的報告，有關灰盡組織的事項幾乎從未提及，是因為治下少有涉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治下很少涉及。」忌銘平靜道。
「嗯……」
「還有什麼事嗎？長老。」
「忌銘，欲速則不達，關于你使用私刑這個問題……盡量不要讓其他家族的人抓到把柄。」
會議結束，忌銘坐在椅子里沉默了良久。
他伸出左手去模茶碗……
然而，當手掌握住茶碗邊緣準備提起時，卻忽然僵住，繼而是不受控制地抖。
茶具接連踫撞、茶壺倒翻，濃茶傾覆了一地。
忌銘從座椅上站起身，右手自抽屜里掏出一听雪碧，單手拔掉拉環，仰頭灌進喉嚨。
片刻後，他的左手才重新恢復了控制。
……
次日，姜潛按照墨笙電話里的叮囑，先打車去了萬眾集團。
調令是當天早上下達的，形式上，需要姜潛到安全部進行一次工作交接，並順便到萬眾集團的新崗位上熟悉下門路。
僅僅是熟悉門路而已，畢竟他是「掛職」的。
簡單來說，就是領空餉，但不需要做事。且必要情況下，他搞出來的事情還有人幫忙善後。
可以說是比之前的「活神仙」狀態又更上了一層。
然而，在人事部門辦轉職手續的過程中，姜潛剛好踫到熊二隊長在辦理離職手續。
這位和當初的熊隊形貌相似、卻極富模魚技巧的領導，抱著自己的僅存的一小箱雜物，情緒低落地從人事部門往外走，手里還拿著一張單薄的紙質材料，上面寫著「離職證明」。
兩人打照面時，熊二隊長差點沒反應過來，撞在姜潛身上。
「隊長，您還好吧。」
姜潛扶住對方，面對這種情況，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既然對方沒有被執法人員帶走，那說明他哥的叛變與他並無牽連，因此只是做了連帶責任處理，被迫離職。
「啊，多大點事啊！」熊二隊長馬上做出一副沒什麼了不起的樣子，「在一個地方干久了，總要挪挪窩，換換土壤的。這麼多家公司，還能缺一個你熊二隊長的崗位嗎？」
可問題是你什麼都不會啊……但念在對方剛痛失兄長，又接連丟了穩定的工作，姜潛也不好多說些別的。
他想到一句經常听到的雞湯，料想此刻會對熊二隊長的處境起到安慰作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會好起來的！」
熊二隊長仿佛在新人面前重拾了一些自信，反而大氣地拍拍姜潛的肩膀︰「年輕人，好好努力啊，未來是你們的！」
姜潛把熊二隊長送到樓下，望著對方強顏歡笑著揮手離開的背影，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看到的不是一個落魄的中年人，而是一個遭到家人連累、突然要重新面對世界之殘酷的小人物。
持牌者中也有小人物，也有平庸者。
無論身處任何階層，在遭遇了不可控的生活動蕩後，都一樣會感到茫然、失措，甚至是瞬間蒼老。
……
姜潛帶著這份沉重返回安全部，準備交接工作，去新崗位熟悉門路。
出乎所料的是，當電梯門打開，安全部所有的同事都投來了好奇、關注、羨慕的目光。
有些人原本在討論工作，也都因為姜潛的出現而不自覺停了下來，忍不住被姜潛吸引視線。
甚至有些年輕的女同事，還三五成伴地聚在一起，對著姜潛的方向嬌羞議論，仿佛見到了熒幕上的偶像！
——姜潛實習期未滿便被破格調入特殊事務中心的事，已經在安全部傳開了。連在萬眾集團內部的「掛職」，職級都高得離譜！
這種事即便在萬眾集團內部，也是十分罕見的。
同隊的同事都紛紛站起身，看著他的目光中，少了之前的熱情和放縱，多了幾分忐忑和疏離。
尤其是比較熟悉的諸如小雪白等人，原先看見姜潛恨不得老遠就打招呼，現如今，都只眨巴著眼楮，一臉仰望，卻不知該說什麼。
「姜、姜潛啊，回來辦手續啊？」
剛從其他隊調過來頂替熊二的代理隊長，面對即將高升的前實習生，此刻也有些尷尬。
畢竟姜潛即將內部調任的崗位，比他的職級還要高上一級。
「是啊，來辦一下手續，辛苦隊長幫我簽下字。」
「唉唉，好！」新任隊長不自覺地代入自身職級，跟姜潛客溝通的姿態都十分客氣。
簽完了字，姜潛看向小雪白︰「前輩，方便幫我收拾下東西嗎？」
這句話明顯讓小雪白受了一驚，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我幫你！」
其他工位上的女同事紛紛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
作為實習生，姜潛的東西並不多，簡單整理一下，一個小盒子足夠裝完了。
在小雪白的強烈要求下，由她幫忙抱著盒子，姜潛則可以更方便、專注地完整轉職辦理，前往新辦公區。
新辦公區位于萬眾集團的生物工程事業部，高端人才最密集的事業部之一。
而生物實驗中心，又是其中最為神秘的分支。
「據說，這個中心的同事平均學歷是博士學位，有時候一些重要實驗，還會邀請名校博士生導師過來參與科研呢……」小雪白在姜潛耳旁替他普及。
「是嘛，這麼高端？」姜潛也有些意外。
「特別可怕！對了，你的職位是什麼？」小雪白跟著姜潛一路，仿佛又回到了當初一起巡視萬眾、解決員工生活工作問題的時光，忍不住八卦道，「對了，你掛職的崗位是什麼呀？」
說話間，兩人已經踏入工作區。
從前台往里看，是一間挨著一間的專用實驗室，實驗室外有公共辦公區。
所有的工位、實驗室間隔並不密集，一部分開闊的場景內架設著儀器模型、科研全景圖和綠植，一些穿白大褂的同事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
小雪白都看愣住了，這個區域是她這位安全部的員工都不曾涉足過的。這里保密程度較高，當初有專門的安全隊伍在負責。
在二人踏入這片區域後，區域內的科研工作人員們也注意到了他倆。
內心難免產生疑問︰「一位大學生模樣的青年，後面跟這個抱著雜物的姑娘？這兩個小年輕是哪來的？」
直至他們的領導、生物實驗中心副主任聞訊迎出來後，這些白大褂們才紛紛原地錯愕。
「哎喲，姜主任，您終于到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年過五旬、鬢發斑白的副主任熱情地朝姜潛遞出雙手，滔滔不絕地表達著生物實驗中心對新領導的歡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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