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經過了數個小時的飛行，從上海虹橋出發的飛機終于抵達羊城的上空。
機場里人來人往，秦游拉著小20寸的行李箱，費了不少時間出了航站樓。
來到公共停車場後，他用手機軟件叫來了一輛順風車，機場離老家還有不短的距離。
並不是很想跟別人拼車，而且乘客太多，會浪費太多接送時間，因此他特意選擇了包車服務。
在等車的途中，秦游順帶給家里人打了個電話，「喂老媽，我剛下飛機了，大概還要一個多小時回家。」
「欸好，啊仔有沒有穿多點，今年這邊比往常冷。」老媽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放心老媽，穿著羽絨服呢，暖的很。」秦游特意拍了兩下胸脯，厚重的外套發出噗噗聲。
「那就好，在廚房里留了你最愛吃的粿條哈，我現在順便去買些牛肉、牛筋丸回來，給你補補。」
听著電話里「 當 當」找鑰匙的聲音，秦游疑惑問道，「老爸不在家嗎？」
往常這種小活，老媽應該會丟給老爸去做才對。
「別提……那個老頭子最近不知道著了什麼魔，天天跑去鏡湖釣魚。」
「不說了阿仔，我趕緊去李記買牛筋丸去，晚了可能沒了。」
還沒等秦游開口，話筒里傳了一陣忙音，老媽已經火急火燎的關掉電話。
秦游無奈的搖頭。
他已經能想象到，老媽匆匆忙忙騎著小電驢趕路的畫面。
「李記」是他家鄉小鎮里最出名的牛肉店，每天在早晨和中午會有現宰的生牛肉售賣。
這家店有口皆碑，排隊的人絡繹不絕，基本上半多小時就賣完了。
看來今晚是吃牛肉火鍋沒跑了。
好像從大學開始，這幾年每次回家後的第一頓晚餐，要麼是羊肉火鍋，要麼是牛肉火鍋。
老媽這是生怕自己在外面餓瘦了。
……
「小兄弟到了，喂，小兄弟。」
司機稍微加大音量，讓秦游從瞌睡中驚醒，近些年隨著家鄉的省道新建，這路是越來越來順暢。
坐在出租車後排的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此時車子停在路口，已經擋住後面的小車了，小鎮里的路其實並不寬敞。
秦游跟司機大叔說了聲抱歉，打開車門，趕緊提著行李箱下車。
來到路邊，踏在熟悉的土地上。
時隔一年自己再次回到老家，而小鎮似乎又有了些許的變化。
附近都是四層或五層樓的自建房，馬路對面新開了一家超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路邊還有不少攤位，擠佔了一小半路面，難怪這路看起來比往年更擁擠了。
賺的都是辛苦錢，都想在過年前存多點錢，所以城管這幾天也沒怎麼管。
秦游順著街道往下走，不多時，便看到前方一道綠底金字的招牌，秦董藥材店。
他家是做藥材批發的。
一樓用來擺放中藥材充當門面，秦游遠遠便看到，樓下的老板桌上，伏桉著一位少女。
那原本是老爸經常坐的位置。
應該是還在釣魚沒回來，他妹妹秦溪正在看店呢。
少女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齊肩短發，右手托著下巴，微低著頭皺眉思考。
又是在看書。
他妹妹從小就喜歡閱讀，對文字非常敏感，小時候就連遙控器的說明書，都能看開心地看上半天。
等到上高中後，尤其鐘愛哲學類的書籍。
像什麼叔本華、羅素、加繆、尼采，那些出名的哲學家著作，她基本或多或少都看過。
為此，高考志願還填報了某政法大學的哲學專業。
秦游把行李放在門前，靜悄悄走了過去，許久沒見到這小妮子，正想嚇一嚇她。
剛繞到她背後，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秦溪， 然轉過身來，張牙舞爪大喊道︰「surprise！」
這反而把秦游嚇得一趔趄，秦溪見狀露出狡黠的笑容，「還想嚇我，哥你系不系傻啊，我余光一直瞟著外面呢。」
「就你最聰明！」惱羞成怒的秦游上前，想要揉亂她柔順的頭發。
秦溪則趕緊躲開大手，側著身子笑嘻嘻道，「嚇人者人恆嚇之。」
「沒意思。」
秦游出門又把行李箱提了進來，挑了只凳子坐在她旁邊，問道，「又在看什麼書呢，這麼入迷。」
只見秦溪抓起書本晃了晃，「加繆大師的《異鄉人》，不過這是很久以前的舊版，我從老書店淘到的，現在已經翻譯成《局外人》。」
「哦。」秦游知道加繆，但作為理科生，加繆的著作自己是一本都沒看過。
不再自取其辱，他轉頭打開行李箱，從中拿出最新款的ipad，「新年禮物，以後你可以用這個平板看書。」
秦溪開心地接過，一對杏仁眼微微眯起，笑得嬌憨無比，「哇，我的好哥哥這是發達了呀。」
她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隨後將秦游從凳子拉到老板椅上，「哥坐，您餓了吧，我這就給您端來一碗粿條湯，暖暖胃。」
秦游不禁搖頭失笑，「看碟下菜是吧，給你買個禮物，就懂尊老愛幼了。」
「嘿嘿，無功不受祿嘛。」秦溪趕緊往廚房走去。
幾分鐘後，她端回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粉，放在秦游桌前，「粿條湯來咯，您慢用。」
說完秦溪還遞來一雙快子，又拿起一塊濕毛巾，「來這位客官，讓小的給您擦擦手再喝湯。」
秦游實在受不了她的殷勤勁，奪過毛巾，擺了擺手道，「別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我自己來就行。」
「好 ，您說了算。」
可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緣故，原本的兄妹關系，處得反而更像是一對冤種兄弟。
而且，兩人長得也是有些相似，同樣的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極為優秀。
只不過秦溪面相更為柔和，圓圓的杏仁眼，賦予她一絲甜美的氣息，沖澹了柳葉眉所帶來的英氣感。
秦游吸 吸 的吃著粿條，而秦溪坐在他旁邊，手捧著書籍開始細讀起來。
每當她在看書時，似乎又變成了一個安靜的文藝少女。
吃飽喝足後，秦游轉過身好奇地問道，「老妹，看你這幾天的微博動態，似乎有不少煩心事。」
他妹妹把微博當日記空間，每天都會發上幾條感想，包括一本好書的讀後感，一些生活感悟等等。
秦游的小號和她是互關，最近秦溪發的都是什麼「很糾結」、「我想通了」、「保持初心」，這些謎語人動態。
當然，首先排除談戀愛了。
她的性格秦游是清清楚楚，寧願把時間都花在圖書館，是一個標準的戀愛廢柴。
事實上，她直到大學畢業了初戀還在，這真的是比大熊貓還稀有。
前世秦游在18年時並沒有回家，被迫退役成為自由人後，還在到處找隊伍收留，整個春節都待在上海。
所以他不知道妹妹的具體情況。
但如今人生軌跡已經發生偏移，秦游的職業生涯變得順風順水，這次他選擇回家過年，找到機會自然得問一問。
「哎沒什麼。」
秦溪輕輕合上書籍，把書放在被牛仔褲緊緊包裹住的大腿上，「其實已經解決了，我去年不是莫名其妙進了招協……」
隨著她娓娓道來，秦游也是理清了事情的脈絡。
一年多前，小妹剛上大一時，陪著舍友去參加「大學生招生與就業協會」的面試。
原本是過來打個醬油，她只想隨便應付幾句，也沒打算進社團。
結果之後的二面、三面都異常順利，五十比一的招新比，她就這樣「稀里湖涂」進了招協。
接下來更加魔幻，半年後當選成干部，而今年的學期末，更是被大部分社團成員投票為副社長。
至于副社長，實際上就是正式社長的預備役，也就是說，她莫名其妙就當上社團一把手了。
听完之後，秦游也不得不感嘆，長得好看的人，再加上性格樂觀外向，是真的能處處有優待。
「本來這學期結束，我就想退社了，因為太佔用我看書的時間。」
「但現在這種局面，只好再為同學們發光發熱一年。」秦溪語氣惋惜。
招協其實沒有那麼輕松，不只要負責每年各種招生計劃和招聘會，還要管理所有「勤工儉學」的兼職群。
那種單單發布兼職的千人群，就有好幾個，里面各種小時工的時薪和待遇，都需要招協的成員去一個個甄別。
而秦溪需要統籌處理各個部門的協調配合，經常忙到半夜，關鍵這是免費給學校和同學們打工。
她是沒有工資拿的，純純用愛發電。
至于吃中間商回扣，還處在天真爛漫年紀的她，並沒有去做這種事情。
說到這，秦溪嬌憨一笑，臉頰上有淺淺的酒窩浮現，「對了老哥，小妹有事……」
「下次一定。」秦游直截了當拒絕道。
每當秦溪露出這種無辜的神情，準有事情求他幫忙，當然，秦游也只是逗逗她罷了。
該幫還是會幫的。
「那行吧。」秦溪捋了捋額頭前的劉海，嘆氣道，「沒關系的，對了哥，我給你買了個手表，一千來塊呢。」
「哎呀。」
緊接著她一拍腦袋，露出懊惱的表情，「但我忘記放哪了，如果某人肯幫我個忙，想必立馬就能記起來了。」
聞言，秦游反而蹙眉道，「你錢哪來的，竟然還能給我買手表？」
如果沒記錯，他妹妹每個月的生活費就一千塊而已，在一線城市讀大學也就勉強夠用。
「嘿嘿，老哥你忘了我在招協嗎？好的兼職我肯定不缺啊，這錢可是我一點點存下來的喲。」
說完秦溪挺直胸脯，露出自豪的神態，就差在臉蛋寫上「快點夸我」四個大字。
秦游這下放心了，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厲害了我的妹，你這個忙我非幫不可，我不是饞你那塊表，而是佩服你這自力更生的高尚品格。」
「你就說這塊卡西歐的表你要不要吧？」妹妹秦溪白了他一眼。
「可以要。」秦游頗為羞澀。
一波公平公正公開的交易結束，秦游「勉為其難」答應陪妹妹出鏡，拍她們學校的招生手勢舞。
用做今年六月份的高考招生宣傳。
夜幕降臨。
老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直接按下電磁爐的加熱開關，「不等你爸了，我們先涮牛肉吧。」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摩托車停下熄火的聲音，老爸輕咳一聲，手提著十幾寸高的紅色水桶進門。
秦游趕忙喊道，「爸。」
「兒子回來啦，等會我們喝一杯。」老爸嚴肅板正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而老媽則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還不快點去洗手，就等你吃飯了，整天到晚淨釣魚，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釣。」
「每次回來就兩手空空，買著最貴的釣竿，然後魚去哪了呀？」
秦董一邊提著水桶離開，一邊蒼白地解釋道，「運氣不好，今天選的位置不對，明天肯定能釣到大魚。」
「這麼說老爸你又空軍咯。」秦溪蔥白的手指夾著快子，笑嘻嘻的補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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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的事怎麼能叫空軍呢，而且你老爸我今天釣上了不少，只是嫌個頭小放生了。」
老爸頭也不回的走去廁所洗手，只是背影略顯狼狽。
……
秦游時常在想，要是過年的時候可以不用大掃除，那多是一件美事。
臨近春節，這幾天都快把他忙壞了，整個家由里及外被清掃了一遍。
將春聯貼完後，他輕呼一口氣，接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了。
除夕夜，一家人守在二樓看著央視春晚，當看到賈玲和張小斐這部關于教育的小品後，他尬得頭皮發麻。
轉頭想吐槽兩句，發現妹妹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翻著書。
老爸老媽高舉手機，和親戚朋友們正在微信視頻聊天，偶爾磕磕手頭的瓜子。
這電視機仿佛成為了背景板，合著就他一人傻傻的看到現在。
秦游也撂攤子不干了，掏出手機發現微信有一堆未讀信息。
都是些新年祝福，除了那些群發的信息，其它看起來像手打的，他都一一回復。
隨後他點開戰隊群，上面顯示著99+條未讀︰
【世界第一沙皇︰救命啊，我看不下去了。】
【助理阿超︰為什麼每個節目結尾都要來波強行升華呢？】
【世界第一adc︰我也頂不住啦。】
【世界第一沙皇︰誰要來一把王者榮耀？@所有人】
【世界第一adc︰@白色月牙把他踢出群聊，我們中出了一個農批。】
【老白教練︰我已經開好房間了，來幾個人。】
【輔助lps︰？】
【世界第一adc︰？】
【分析師雅琪︰6】
【rapper金韓泉︰開房？什麼開房？】
……
一夜過去，清晨秦游便掙扎著起身，今天還得去外婆家拜早年。
把小妹秦溪也叫起床，兩人洗漱完睡眼朦朧的下樓。
餐桌上滿是綠油油的青菜，也不知道其它地方關于春節的習俗是怎麼樣。
總之在秦游家鄉這邊，大年初一，吃的就是經典的「八樣菜」，有芥菜、麥菜、菠菜、豌豆等等。
要到中午和晚上，才能吃那些所謂的「大魚大肉」。
而且這里的「紅包」也很講規矩，要結婚過後，才有資格給小孩子們包紅包。
像秦游，雖然出來工作一年多了，但因為還沒有結婚的緣故，實際上他等下去外婆家，還得收她老人家的紅包。
這無疑讓他倍感尷尬。
吃到一半，老媽在門外喊道，「仔啊，我們先去外婆家了，你們倆吃完就趕緊過來，電瓶車的鑰匙放在桌子上。」
「哦，好的。」
飯桌上，秦游盛上一碗蓮子甜湯，隨後問道，「你說，我們今年要不要買點煙花，還是摔炮玩玩？」
十幾年沒踫煙花和鞭炮，他突然有點懷念。
煙花爆竹禁放令在他老家，實際已經名存實亡，昨晚就有不少人在廣場放煙花。
原來埋頭吃飯的秦溪，詫異地瞟了他一眼，「哥，你都已經是成年人了。」
秦游赫然，正欲解釋半句。
只看到秦溪一拍桌子，非常霸氣的說道，「還做什麼選擇，當然是全都要啦。」
……
2月21號，大年初六。
在老家度過了九天假期的秦游，再次回到上海的基地。
再過兩天，FPX跟京東的第一場比賽就要開打了，他們還有兩天的調整時間。
站在別墅的門前，他輕按著牆壁旁的門鈴，不到一會，紅木制式的大門緩緩打開半邊。
引入眼簾的，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國字臉。
秦游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