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清風搖曳，淺月還在雲端。
「走了，走了！打劫了！」李月兒見他醒了，就大步朝邊上的馬廄走。
李五看著周圍，哪里還有什麼仙府？他想著前頭的亭台樓閣，再看看四周骯髒的馬廄。
方才的仙府漫游，生出不真實的感覺。是做夢嗎？但真的感覺是真的呀。
現在人還是這麼個人，衣服還是這身破舊的布衫，身上還是莫有錢。
「愣著干嘛呢？牽馬呀！」李月兒白了他一眼。
「哎！」李五趕緊上前。
但他發現有些不對勁，李月兒變矮了？之前丫頭高他大半個頭，如今他高出對方半個頭了？這是怎麼回事？
咦？他再看了李月兒一眼，赫然發現對方頭上有一個符號數字，寫的是18。
這個標志很熟悉，在剛才那個仙夢里，這是等級的意思。
她是18級？李五吃驚了，剛才的夢是還沒醒嗎？還是說……剛才那個不是夢？
小白狗，白老師？他悄悄在心里召喚小白狗，但是沒狗理他。
「你干什麼呢？牽馬啊。」李月兒在後頭踹了他一腳。
李五沒有被踹動，但他還是趕緊接過了韁繩。
戰馬的頭上也有數字，赫然這三匹戰馬都是10級。
李五想到自己之前只有5級，這真是日了狗了，老子的等級連馬也不如，難道是最低的？
他認真掃視四周，感覺看到的畫面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除了編號這種東西外，還有哪里不同。
「這次如果有機會，就幫你搶一把刀。但你自己做事要用點心啊！」李月兒板著臉說。
「謝謝少寨主！」他抱拳回答。
李五和李月兒翻身上馬，縱馬朝山下走。
山野間有野兔一閃而過，林間有飛鳥起落。
有點不對勁，先前打劫被殺的事就在眼前。他一面走一面想，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我是個山賊，打劫是我的日常。
看著身上的衣服，抓著戰馬的鬃毛，這些都是真實的。
他又看了看前頭的李月兒，這姑娘真的很養眼啊。想著存在記憶里的那些羞澀的事，他忽然整了整坐姿有些臉紅。
李月兒回頭白了他一眼說︰「李五，你今天魂不在身上是吧？」
「沒有，沒有。」他趕緊擺手。
這一路上，他看到的所有人頭上都有一個藍色的等級數字。
雜役都是5，戰斗山賊是10，頭目是15。那個叫小七的女女圭女圭，叫小九的男女圭女圭，頭頂都是1級。
他還記得小白狗說這里是「一夢千年」世界，所以這是個夢嗎？那些在山上山下飛奔的孩子，都只是夢里的人嗎？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山寨前，大寨主李寅的等級為25，副寨主李曲的等級是20。
「行了，廢柴們！時間不早了。山下又來了買賣。咱們干他娘的一票就有酒有肉啦！」李寅大笑著說。
然後大家呼啦啦一起鬧哄哄地下山。
李五心里莫名有些無語，這些事是又要開始發生一次？他努力回想著在仙境里發生的事。
不，這不是發生了一次，而是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不論下山打劫的輸贏，之後都會從剛才馬廄那邊重新開始。
雖然有時候也會有別的事發生，但那些都是很少很少發生的。
「膽小鬼，每次打劫都心事重重的。」李月兒拍了他一巴掌，不過她覺得拍得有點不順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李五看出了對方的別扭，當然了，本來我個子比你小，現在老子個頭比你大了啊。不過為什麼我長高了？是因為接收了仙府嗎？
「喂！你到底在想什麼？」李月兒皺眉問。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這次不知誰倒霉。」李五回答，心里則想好像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們倒霉。
從前的他每次打劫只想混混日子，現在其實也沒多大變化。但看著亂哄哄的山賊，他心里不踏實的感覺更強烈了。
隊伍浩浩蕩蕩來到山下，前頭是一支二十多人的商隊。
李五聚攏目光望過去，發現對面為首的不是之前那個紫色戰袍的銀發女戰士。
前面的商隊二十多人里，有五個道士打扮的人，每個人頭上都綁著一根黃巾。其余護衛守著三駕牛車的貨物，貨物上罩著雨布也不知具體是什麼。
「道士？」李五心里滴咕。
並不是之前遇到那批人，沒有銀發女戰士讓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對面為首的兩個道士相貌相似，一人黑色道服，一人白色道服，手里各拿著柄環首劍，也為一黑一白。
李五還有個意外的發現，眼前那兩人頭頂的數字若隱若現。
和山寨里大火頭頂藍字不同，商隊里提著兵器的五個道士，頭頂數字全是綠色的，而且都是20級。
黑白二人之外，另三人分別身著赤色、青色、黃色道服，也都是一把環首劍。
這感覺也不像道士，道士穿得那麼花里胡哨嗎？
李五撓了撓腦袋，心想之前大白狗說，給了他「我為人人」系統，可以修改他人屬性改變對方行為。如果有用，他還需要打劫嗎？直接讓對方投降就好了。
于是他心里默念「我為人人」，眼前出現了一個鎖定框，鎖定框對住那五個道士。一個聲音提示︰非使用對象。
嗯？對他們不能用？他回過頭來，看向不遠處的「李月兒」。
鎖定框對準了對方，跳出提示︰「鎖定李月兒，等級18級，需要屬性點3個。你要對李月兒做什麼？」
不我不要做什麼，而且老子沒有三個屬性點。李五嚇得收起系統。果然好像有點方便。
這時大寨主李寅下令放箭。
一輪箭雨過後，押貨的護衛倒下不少。
大胡子寨主很得意地跑到路邊叫著︰「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然後，李寅和李曲就沖向了商隊。為首那兩個道士，一左一右拔出環首劍。
劍光爆發出兩層藍芒，人的動作就像開了加速一樣。
李曲措不及防，被兩劍同時 中踉蹌後退。
白衣道士一個閃現，直接出現在李曲的側方，一劍斬下對方頭顱。
「干得漂亮！一血到手！」後方的道士贊道。
大寨主李寅濃眉揚起，舉著大刀帶著山賊們殺來。
「按計劃！」黑衣道士叫道。
一黑一白兩道士轉動環首劍攻向李寅。另外那三個顏色的道士成品字型，擋在道路中央，斬殺其他山賊。
五把環首劍，幻化出五種色彩，時不時合攏在一起，爆發出濃重的殺機。
叮冬，李五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隨機任務出現。逃離野馬坡戰場，獎勵一百錢。提示，任務失敗，你會死。」
「逃？這里有那麼多人呢？你讓我自己逃？老子雖然喜歡混日子，但老子是講義氣的！」李五在心里拒絕。
那個聲音不再出聲。
李五快速觀察戰場，雖然這五個道士不像之前的女戰士帶著「打手」，殺人如斬瓜切菜。但也是佔據了上風。
主要敵人為五人，身手都很好，而且一看就有配合。劍陣之間，還夾雜著一些符咒，比如在山林里格外有效的「灼熱符」和「落石符」。
此間的地形和敵我人數在他的腦海掠過，心里莫名出現了一條信息︰「嘉定十二年，初次從軍。押送物資路遇山賊，危機時分，翻越山林，從後射殺敵酋。」
想到這里，李五忽然生出一些對策。邊上女山賊正要加快腳步，被他一把拉住。
「少寨主，不能直接上去。很危險啊。」李五說。
「你怕死？給我滾開！你個臭養馬的！」李月兒試圖掙月兌他。
但是李五的手掌力量出奇的大，李月兒居然沒有甩開。
「不是怕死，是他們正面很強，我們要繞過去。到他們後頭動手。」李五說。
李月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前頭陷入苦戰的父親，皺眉說︰「但我爹危險。」
「他們結陣了，我們要避開正面。不然都得死。」李五沉聲重復了一遍，「都得死！」
兩人談話間，山賊們又倒下了六七個。
李月兒嚇得臉都白了，她「從沒」見過寨子里死那麼多人。
「給我幾個人，我繞到後面去干他！你相信我。」李五認真說。他自己當然是能跑的，但是身邊這些人也是伙伴啊。
李月兒咬牙道︰「我和你一起。」
她招呼了一聲，身邊十來個山賊和她倆一起從斜坡繞到官道後方。
叮冬，腦海中再次響起那個聲音︰「隨機任務二出現。打劫成功，獎勵一百錢，每擊斃一人多獲得十銅錢。提示，任務失敗，你會死。」
不管是逃還是打都可能會死，這種廢話有什麼好多說的？李五心里直犯滴咕，但他已經做出決定，自然要繼續干。
走出五十多步，到了斜坡的最高處。
李五把李月兒和另外五名山賊留下，布置道︰「他們人少。等我去後面山坡放箭，他們轉身的時候，你們再從這邊放箭。他們無法兼顧，戰陣肯定就能破了！記住啊，在我動手之前，你可千萬別動手！」
李五說話時神情凝重，李月兒不禁點了點頭。李五覺得自己布置好了，立即帶著其他人快步疾走。
「我為什麼要听他的啊？」李月兒撓了撓頭，翻了翻眼楮，「老子才不听他的。」不過她還是帶著手下先潛伏下來。
李五帶著五個山賊走到一個分叉路，又對身邊其他人說︰「把你們的弓箭給我。我箭法好。」
「我只有一支了。」「我也只有一支。」「我還有兩支。」「我一支也沒有了。」「我也有兩支。」
「都給我吧。箭法好的人就該多拿幾支。」李五伸出手。
眾人也知道他箭法好，湊了一下交給他六支箭。
李五道︰「你們從這邊下去，那邊有片小樹林，里頭有不少干草枯葉，把它們點著了。」
「那你呢？」叫黃九的壯實山賊問。
李五說︰「你們放火之後敵人會亂。我去對面那個山坡上射他們。你們潛伏在後頭，只要用兵器敲打出聲音，除非能撿便宜，不然就別出來了。」
黃九看了眼他指的山崖，疑惑地點點頭。別的人則木訥得連表情也沒有。
李五看出對方眼里的困惑，這是沒听懂嗎？
他輕輕在心里念道︰「我為人人。」
聲音剛落，眼楮里就出現一個鎖定框︰「鎖定，黃九。目標等級10，我為人人，需要一個基礎屬性點。人人為我，你的需求是？」
李五心里說︰「我要他听話去後頭樹林放火。」
系統答復道︰「立即執行！」
李五看到自己的備用屬性點減少了1個。然後黃九的眼楮閃爍了一下。
系統答復道︰「請指示！」
他就把剛才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強調說︰「我有把握干掉這些家伙，你們小心一點不要冒險，成功了咱們回去喝大酒！」
黃九抱拳答應，帶人眾人听命離開。
好像都有點傻，李五模了模腦殼，小白狗之前可能也是這麼看自己的吧？不過「我為人人」確實好用。
他看了眼山路下方的戰場，那邊又倒下了十多人。李五抓了兩根樹枝做成葉冠頂在頭上，深吸一口氣，加快步伐。
腳步確實變快了，高速奔跑下居然不感到疲憊。他看了眼自己的屬性，武力值一閃一閃，赫然是61的樣子。不由想起仙境里小白狗的話，大當家李寅的武力值只有58，那是不是說我已經比他強了？
「白……白老師你在嗎？」既然是孤身一人，他就要找狗老師聊聊了。
但是小白狗仍舊沒有理他。也許不在仙境洞天里不能聯絡？李五只能這麼想。
李寅和那一黑一白兩把環首劍斗在一處，道士明顯很了解他，每次他斬出殺招，都被兩個道士輕松避過。
三十多招過後，戰馬喘著粗氣不再靈活。黑衣道士一劍斬瘸了馬腿，李寅被掀翻落馬。
「成了成了！這家伙下馬之後，就沒什麼用了！」白衣道士歡呼道。
其他道士也歡欣鼓舞，有人叫著「全滅！」還有人叫著「血洗李家寨！拿全滅成就！」
李寅不知這是什麼情況，只看到身邊的山賊頭目一個接一個倒下，幾十號山賊正面突擊三個道士，居然被那些道士幾乎全部攔下。他焦急之下，回身一刀 向那三個道士，頓時後背破綻大開。
黑衣道人斬向他肩膀，白衣道人劍刺他的後心。
李寅一個翻身，避過後心要害，但肩頭還是中了一劍。
山路另一邊埋伏的李月兒大急，看了眼遠端李五還沒有動靜，索性張弓射出兩箭。她身邊的山賊們也紛紛射箭。
箭從斜後方射來，道人們吃了一驚，這批山賊素來只會正面進攻，這是超出套路了啊！
黑衣道人閃過一箭，像沒事人一樣身形一晃，轉而殺向李月兒這邊。白衣道人則一腳把李寅踹翻。
李月兒這邊的弓箭已經射完，只能提起長刀迎上前去。
「等我抓到你，扒光了看看！」黑劍道士氣勢洶洶，劍鋒強勢僅僅五劍就把女人的刀給擊落。
李月兒赤手空拳，連連躲閃，肩頭和胸口各被劃了一劍，數片戰袍被劃破，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膚。
「老大，你這幾劍很講究啊。」黃衣道士吹捧道。
「游戲允許的，老子又沒做錯什麼。」黑衣道士邪笑說。
「新手村最美女山賊！有搞頭！」幾個道士一面殺人，一面發出癲狂的痴笑。頭頂的黃巾顯得格外刺眼。
李五這時剛爬到山崖上頭，他沒想到李月兒會先動手。
那個距離先動手會成為敵人攻擊的首要目標，是非常危險的。這李月兒怎麼不听話呢？
幾乎同時，黃九帶人在後頭放起山火，濃煙慢慢卷向山路。
李五立起大弓，深吸口氣瞄準山崖下，山風中長發揚起，雙臂帶著點緊張的酸麻。
這一箭只能救一人，救李寅還是李月兒？
一咬牙，李五放出一箭，直奔白衣道人的後背。
偏了一點……箭失帶著敵人肩膀一塊血肉劃過。
白衣道人吃痛，腳步一亂回頭張望……李五伏低了身體，他找不到人影。
這時更引人矚目的是黃九放的火。
山火從後面的樹林引起，雖然要燒到官道還早，但大風刮起擴散了的濃煙，正好把山崖這邊的李五掩護住。
「山里有埋伏！老大！有埋伏！」白衣道人對黑衣道人叫道。
「事情不對勁，從沒見過這個套路啊。這NPC開始不講武德了？」黑衣道人說。
另外三個道士也發現了事情有變，都有些慌亂。之前的游戲攻略上不是這麼說的啊！
攻略只說這里的山賊老大有幾分本事，但勇 有余智謀不足，只會正面 攻。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山崖上，李五舌忝了舌忝嘴唇，他的肌肉放松下來，既然第一箭不是太離譜，那就再來！
他快速移動腳步，踩上更高的岩石，獲取更好的視野。
箭失在指尖旋轉，好像轉動的小風車，冰冷的箭頭與他融為一體。
這種感覺很好，風向、距離，目標的移動速度，全部都在計算之中。
李月兒見敵人混亂，趁機斜掠兩步，和李寅背靠背站住。
李寅大吼一聲，長刀舞起把另幾個道士的站位打亂。
黑白衣服道人大怒沖向李寅，邊上李月兒帶的嘍都不怕死的撲了過來。
這時，李五的箭到了！嗖嗖嗖，第二第三第四箭連珠而出！
一箭命中白衣道士的大腿，血花飛濺，他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回頭望向山崖上那一點寒芒……
「老……」他後面那個字還沒喊出，就被第二枚箭頭貫穿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