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提它還有什麼意義呢？
隨著刷網的聲音在門前響起。
撲向另一邊的歐楚良爬起身，恨恨地捶打著地面。
與此同時，看台上的綠色徹底陷入了沸騰。
黃見翔這會兒早已熱淚盈眶。
「比賽結束了。」
「3比4。」
「中國隊倒在了世界杯八強的門口。」
「不過這一刻沒有輸家！」
「我們是好樣的！」
「我們歷史性地闖入了十六強！」
「這樣的成績，已足以令我們感到滿足。」
話雖這樣說。
但眼淚卻抑制不住地往下流淌。
看台上，王軍生也被淚水浸透了雙眼。
哪怕比賽已經結束，哪怕球隊已經淘汰出局。
放眼望去，全都是大喊「我們不哭」、「中國隊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的球迷。
「領隊，世界杯結束了！」一旁的秘書小趙嘆了口氣。
「不，世界杯才剛剛開始。」王軍生目光深邃，眺望著遠方
比賽結束後，雙方隊員久久不願離場。
中國隊員想在這片草皮上再溫存一會兒，而尼日利亞人則聚成一團，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滴咕著什麼。
「今晚的比賽，中國隊雖敗猶榮！」
當黃見翔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早已變得嘶啞。
踢進世界杯就已經圓了40年的夢。
現在又踢進16強，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讓我們收拾好心情，四年後再戰世界杯！」
黃見翔抹干淨淚水。
「現在，就讓我們再一次為奮斗了一百二十分鐘的隊員們鼓掌！」
「他們這屆世界杯的表現，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啪啪啪」
麥克風里，傳來了黃見翔自己賣力鼓掌的聲音。
「40年的夢，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說到最後，麥克風中只剩下嗚嗚的啜泣，以及連綿不絕的鼓掌聲
「範大將軍，不要悲傷，你是好樣的，我們永遠支持你！」
「別難過，我們不怪你！」
「你是英雄，沒有你，我們走不到這！」
當範大將軍走近看台，球迷們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
勉強止住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決了堤。
「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呀」
範大將軍將雙手舉過頭頂，連連作揖。
「胡說什麼！」看台上一個老大爺大聲訓斥道。
「要不是小範你在後面拼命防守，對面那個2米高的大高個早就進球了！」
「他那麼高，讓誰去防？」
「還不得是你範大將軍防？」
「你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里，你是功臣，大大的功臣！」
「這次世界杯就這麼算了。」
「下屆世界杯，咱們重頭再來！」
「對，重頭再來！」其他球迷們也都大聲應道。
面對球迷們的理解，範大將軍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根本看不出球場上那個威嚴隊長的模樣。
他依舊在不停地搖頭，不斷地鞠躬。
球迷們都已經原諒了他，但他自己卻始終沒有原諒自己
曾政站在場邊。
墨鏡下的雙眼也是無比通紅。
說不在乎世界杯，那是扯澹！
如果真不在乎的話，去年他就不會接這個茬。
嘴上說讓霍頓隨便帶，但看到霍頓連輸兩場、錯失良機，曾政心里比誰都上火。
所以當隊員們請求他再次出山時，曾政才會心軟，答應下來。
想想看。
如果中國隊靠自己就能殺入世界杯，就能在世界杯中取得一個令人滿意的成績的話。
他穿越過來後干點什麼不好？
干毛要搞那個人見人罵的足球？
雖然被所有人詬病，但現在真的來到世界杯上走一遭後，曾政的內心是愉悅的，精神也是無比充足的。
能來世界杯，真好！
就在曾政感慨之際，身邊傳來一聲禮貌的招呼。
「你好，年輕的中國隊教練。」
扭頭一看，正是米盧。
「恭喜你，博拉先生，您終于率隊殺入了一次八強。」曾政抹干淨眼淚，和米盧握了握手。
「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米盧也摘下他的黃色墨鏡，望向場內，「但隊員們卻不是喜歡這個結果」
「博拉先生，我正想問你，這到底是為什麼？」
「曾，難道你沒發現，從比賽一開始，尼日利亞隊員就不在狀態嗎？」
听到米盧提醒，曾政瞬間回憶起來。
本屆世界杯，是首次采用金球制加時賽的世界杯。
為了防止90年阿根廷那種7場比賽進5球獲得亞軍、毫無觀賞性的打法，金球制加時賽應運而生。
但令國際足聯沒有想到的是，這屆世界杯的第一場加時賽，雙方隊員依舊沒有在30分鐘里踢出結果。
中國隊在全隊狀態變成「患得患失→」後，曾政也嘗試過讓隊員找機會進攻。
但換來的結果卻是攻上去的隊員根本就跑不回來。
就算勉強跑回來了，也都是氣喘吁吁，起不到一點防守作用。
無奈之下，曾政只好要求隊員全體退防。
另外一邊，尼日利亞雖然有體力。
但他們卻攻得無精打采。
每一腳遠射，都像報復似的踢向中國隊大門。
毫無準頭不說，還力大無比，仿佛是在故意踢向看台。
就這樣，一支球隊無力進攻，一支球隊故意放水，雙方各踢15分鐘「好球」，比賽只能被拖入點球大戰。
最後，對晉級毫無準備的中國隊射失兩點。
歐楚良雖然撲住一球，但也無力回天。
現在讓曾政回想一下，這支尼日利亞的確從開場階段，就透露了一股不對勁兒。
仿佛就不想贏似的。
「不瞞你說，曾，尼日利亞的經費已經快要見底。」
「如果再不回國，我們恐怕連機票錢都買不起了。」
「想想看，球員參加世界杯還要自費。」
「背靠這樣的竹鞋，他們又怎能踢好足球？」
曾政听後恍然大悟。
一直模擬系統比賽，讓他忽略了現實中的情報。
如果他早知道尼日利亞國內是這個情況的話，那還守什麼？
在張玉獰打入第一球後他就該再接再厲，再下一城。
只要分差擴大到兩球。
就能讓軍心渙散的尼日利亞人徹底死心。
你晉級，我回家，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曾政忽略了尼日利亞人場上的低迷，甚至還以為這是米盧的疑兵之計。
現在看來，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想到這，曾政嘆了口氣，這球輸得不冤。
世界杯淘汰賽面前，哪個教練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就算帶著如日中天巴西隊的扎加洛，也不敢輕視每一名淘汰賽的對手。
經驗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多少理論可以彌補的。
得知事情始末，曾政恍然大悟的同時，也忍不住好奇道︰「博拉先生，你告訴我這些好麼？你就不怕」
「這沒什麼，這些新聞早就在歐洲傳開了，但並沒有人在意。」
米盧微笑著繼續說道，「但今天這場比賽後，那些媒體和專業團隊會從隊員臉上的表情分析出一切的。」
「一旦有人提到他們是因為國內情況而狀態低迷。」
「那麼根本不用去證實，球迷們會相信他們眼楮看到的一切。」
「喏。」
「你看那些尼日利亞隊員。」
「你能從他們臉上看出晉級的喜悅麼？」
曾政掃了一圈兒。
尼日利亞隊員們已經聚在鏡頭看不到的角落，一起滴咕著什麼。
「他們沒料到這個結果。」米盧在一旁解釋。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卡努一樣那麼命好，查出心髒病後還有人幫忙醫治。」
「他們中有許多人要自費掏腰包在這里待下去了。」
「卡努和奧科查這些球星正在統計，看誰需要幫助，然後從自己的工資中拿出來，勻給隊友。」
「原來是這樣。」曾政點了點頭。
尼日利亞隊員的遭遇，讓他想起了曾經的國家隊。
記得第一支國家隊當初連住處都沒有，球隊只能乘坐硬皮火車和四等艙輪船到全國各地「拉練」比賽。
當時有一位叫肖子文的球員在途經長江的時候不慎落水，還差點鬧出了人命！
最後幸運的被救起，逃過了一劫。
本以為球隊條件會越來越好。
可誰曾想，93年職業化之後，瞬間沒了國家撥款，一切經濟來源全都由竹鞋自籌。
當時健力寶去巴西倆月後傳來消息，別說工作人員發不出工資，就連隊員的伙食費都快沒著落了。
許放愣是硬下決心，將竹鞋賬上最後的錢打到健力寶那邊。
為了保證聯賽正常運轉，他一個人走南闖北拉贊助，搞談判，募集資金，這才沒讓聯賽出差錯。
四年過後，將聯賽經營得逐漸走上正軌的許放和民航談好的協議，從十強賽之前，派專機接送隊員。
這也是國腳們第一次出國比賽乘坐專機！
如果竹鞋在位的一直都是全心全意搞足球的人，足球又豈會發展成曾政後世那樣？
尼日利亞人的遭遇，讓曾政明白一個道理。
國家有錢，竹鞋不一定有錢；
國家要是沒錢，竹鞋有錢也是沒錢！
「博拉先生，祝你好運。」
曾政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可以和隊員說，如果打入四強，沒準兒外界的輿論壓力，會迫使他們竹鞋把錢發放到位。」
「就算他們竹鞋沒錢，也可以向社會各界募集資金。」
「最起碼尼日利亞這種情況，國際足聯不會不管的。」
「他們已經殺入了八強，創造了非洲足球的最好成績。」
「如果因為沒錢住賓館而退賽，那就太打國際足聯的臉了。」
「我想不管怎樣，決不能讓球員自己掏錢留在這里。」
米盧聞言點了點頭，「曾，你說得對，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讓隊員自己掏錢。」
臨別之際，曾政突然想到什麼，再次開口道︰
「對了，如果尼日利亞隊員想出國踢比賽的話，來中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們國內那幾個頂尖兒俱樂部，出手還是很闊綽的。」
米盧聞言哈哈一笑，「既然這樣的話，那說不定我也要去看看呢！」
「中國球迷時刻歡迎您的到來，米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