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雨季讓東京的夜來得挺早。
燈光照亮宅邸的餐廳，從門那邊飄來沒有關的電視新聞聲，電視台的記者緊急報道巴黎聖母院的情況。
「啾，那一束光劃破烏雲，落向未知的大地，人蹭得往上飛起，我只看見一道模湖黑影。」
鬼龍院美牙在餐桌上描繪自己在外面看見的場景，大大的杏眼似是夜空繁星，閃閃發亮。
夸張的動作和語氣讓小森純听得嘴角微微上揚，溫聲道︰「誒，是嘛，我待在房間都沒有看到。」
「可好看了，我當時想要喊你看看，只是光來得快，去得快。」
鬼龍院美牙面上閃過一抹遺憾的表情，又轉向白石道︰「白石君，你說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白石還沒有開口。
神凜忍不住吐槽道︰「敢情你听的新聞是左耳進右耳出嘛。
都說是聖騎士團的團長貞德制定人造神和神國計劃，應對太初的危機。」
「真的有太初嗎？」
鬼龍院美牙撓了撓頭，總覺得世界沒有那麼容易被毀滅。
「不清楚，到時候就知道了。」
白石聳肩，對不了解的事情，不會隨意開口發表自己的意見。
「說得也是，有白石君在，太初什麼的，一擊就能干掉！」
鬼龍院美牙握著快子在餐桌揮拳。
白石笑道︰「好啦，吃飯的時候不要那樣揮拳，不禮貌。」
「嘿嘿~」鬼龍院美牙露出清澈的笑容，又轉而提及其他事情。
餐桌的氣氛和諧。
……
里界。
宛如宇宙般，寬闊而又黑暗。
尼可拉斯從巴黎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體型比往日都要巨大，信仰的白光流轉在體表。
她大步朝著里界中央行走，並用聲音遠遠呼喚其余的神靈，「太初即將誕生，你們制定的計劃已無用。
是繼續藏著掖著，還是集合全部力量一搏？
不想等死的家伙，隨我一戰吧！」
聲音遠遠在里界傳播。
尼可拉斯想要集合所有神靈的力量，加上自己此刻的力量，共同圍獵太初。
不多時，尼可拉斯停下前進的腳步。
在什麼都沒有的里界，一片延綿到不知多少里的原始森林展現在她眼前。
浩瀚遼闊，幽深如海。
百萬種說不上名字的林木堆青妝紅，凝黃綻紫，繁茂樹冠好似色彩萬千的浪濤翻涌。
明明里界沒有風。
尼可拉斯明白這些是太初降臨之前的預兆，如王者出行必定有儀仗鋪開。
然後才是王者踏著雍容華貴的步伐登場。
在這片森林的深處豎著一個巨大胚胎，無聲、沉寂，卻又在時刻散發出讓神明無法小覷的龐大氣息。
尼可拉斯遠遠注視那個胚胎。
「尼可拉斯，你這是怎麼回事？」
風暴齊鳴，宛如天災般的神明裹著轟轟聲音上前，語氣有些疑惑道︰「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穆德，想要狩獵太初，不努力一點，又怎麼能行？」
尼可拉斯注視這位風暴之神，語氣滿是平靜。
「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轟鳴的聲音炸裂，宛如電光凝成的高鐵沖撞而來，又在逼近時，雷光驟然化作一位巨人，「這該死的破森林，看著就不爽！」
說話間，雷霆編織而成的大手朝林海覆蓋。
尼可拉斯沒有阻攔，平靜道︰「你無法破壞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大手落在林海，沒有影響一棵樹，反而震的地面一顫。
所有雷霆回收到神靈身體，道︰「嘖，居然是幻影，真是排場大的家伙。」
尼可拉斯並沒有接話。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辦法減輕太初帶來的壓力。
她不用，自問已經做到自身能達到的一切，有信心和太初一較高低。
若非如此，她不會站在這里。
里界是她的世界。
或許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枯燥、荒蕪，但尼可拉斯很喜歡這樣的環境，不喜歡人類的世界。
若非先前力量不夠，想要逃避太初，也不會想著逃離到人間。
現在不需要了。
里界的眾神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原始森林。
無論她們先前的關系如何，在太初這一個共同敵人面前，都願意攜手戰斗。
高傲的神明從不會想要屈服于任何一位存在。
她們寧願被粉碎。
尼可拉斯傳授她們閉目之法，免得太初一出現，所有的神靈都因注視對方而發狂死亡。
……
里界沒有歲月，不知過了多久。
卡。
色彩顯眼的林木忽然粉碎，飄散在空中。
尼可拉斯注視到這一幕，低聲道︰「她來了。」
眾神之間停止言語交流，目光齊齊望向胚胎。
一道裂痕出現在完整的胚胎表面。
從中泄露出來的氣息直接將周圍林木炸裂，啪啪啪，猩紅的光影向地面鋪開。
轉瞬間，原始的森林化作無數碎屑在空中飄散，又凝固在空中。
時間在此刻像是停止了。
「里界的小神，準備迎接毀滅吧！」
一道聲音打破寂靜，從胚胎往外爆發出洶涌澎湃的能量液體，相互在空中糾纏。
太初在眾神面前顯示出身影，狂野的氣息讓空中飄散的碎木齊齊飛揚。
而太初的身體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渺小，就是一米七左右。
可她簡單負手立于空中，氣場穩穩壓過所有神明，就像是無情的海嘯在無邊海洋翻滾，勢要將所有生靈埋葬在大海中。
「不同的世界，你們總是做著相同的事情，周而復始，從不疲倦。」
「你不也是如此嘛。」
尼可拉斯不甘示弱地回一句，「不停毀滅世界，對你有什麼好處？」
「就是為看到眼前這一幕。」
太初平靜地回答。
她早已知道尼可拉斯的能力，卻從沒有想過制止。
自古大道之數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她佔據四十九，所缺的唯「一」爾。
一次次毀滅世界，就是想要從中尋找到一的蹤跡，將其擊殺，目的就是為破道。
以此讓自身更上一層樓。
所以，她不僅不想阻攔尼可拉斯，甚至有意讓所有神靈在她未到之前，知曉危險，從而努力修煉。
「來吧，希望你們能比上一批有點變化。」
太初說罷，並沒有等她們率先出手。
漫長的歲月和毀滅，讓她只想看到更高者的掙扎，而不是一群無用的螻蟻在水中游泳。
評判兩者的區別就是在于，誰能擋得住她第一輪攻擊。
遙遠的距離，不同的方位在這個瞬間都顯得不重要。
她的一拳擊出，進而幻化千百拳，四面八方都是拳影，仿佛從無數個宇宙穿越而來。
數量佔據優勢的眾神，反而落入下風。
風暴之神直接將身體化作一團旋風，以拳頭落下的方位，旋風不斷化解拳頭附帶的龐大力量，以至于周圍的空間扭曲、坍塌。
雷神顯得格外悍勇，凝聚自身所有的雷霆之力，將右臂變成一把貫穿萬物的雷鳥之晶槍，對準拳頭表面刺去。
轟然一聲巨響。
風火雷電在黑暗的里界演化，眾神各顯神通，卻還是在一招之下，近乎全滅。
「好。」
太初身體一晃，重新拉開距離，眼眸注視僅剩的三位神靈，好奇道︰「風、雷、春，奇怪，司掌破壞和嚴冬的兩位神靈呢？」
每次毀滅里界的時候，一招過後，剩下的神靈數量偶爾會改變，但總體而言，還是她熟悉的面孔。
尼可拉斯澹澹道︰「她們被凡人殺死了。」
「什麼？！」
太初臉上首次露出一絲意外，隨即讓興奮籠罩，大笑道︰「哈哈，原來如此，我屠滅那麼多的平行世界，一直以為，一是在里界。
敢情那遁去的一，居然真的落在人類身上，有趣，有趣！」
「你在說什麼？」穆德不懂她為何發笑。
「你們不需要知道，看在提供有用情報的份上，我讓你們死得痛快！」
太初不再廢話，高聲道︰「三步之後，里界再無神明！」
一。
太初跨越空間的阻隔，立于風暴之神穆德面前，「尼可拉斯救我！」
高聲呼救之余，穆德沒有放棄自救，她深知以自身的實力想要對抗強橫太初，無異于以卵擊石。
風暴轉為一縷微風，想要悄然避開，再聯合雷神和尼可拉斯聯手對太初進行合擊。
她的想法很好。
卻低估太初的拳頭，這一拳轟出的不是簡單的拳頭，是風，恐怖的旋風在拳頭之下醞釀、爆發，以橫掃萬物的姿態卷近。
本該遠離的穆德被硬生生吸入拳頭。
「啊！」
一拳，風神泯滅。
太初轉身，如念出魔咒般道︰「二！」
又是跨出一步。
雷神不閃不避，主動撲至她的身前，雷鳥之晶槍將空間凝聚成一點，在黑暗中刺出，速度快到時間都產生延遲。
像是在三分鐘前刺出的一擊，三分鐘後命中目標。
至于不存在中間的三分鐘，那又如何抵擋呢？
「哈！」太初拳頭表面爆發出璀璨光芒，速度比雷光更快，超越時空束縛，在一瞬間擊破雷鳥之晶槍，轟爆她的首級。
身軀一轉，眼眸射向不動如山的尼可拉斯，灑然一笑道︰「你看夠了沒有？」
「夠了。」
尼可拉斯如實地回答。
記憶和親眼所見，到底還是有所差別。
她聚集眾神的唯一作用就是觀察太初招式，看看是否如記憶的那樣。
太初喜歡以相同的招式擊殺神靈。
掌握風暴的穆德死于風，掌握雷霆的迪爾死于雷，掌握腐朽的扎克死于腐朽氣息……
剛才在短短一瞬間的時間，她揮出的每一拳都蘊含不同力量。
實力當真是恐怖。
但僅此而已。
尼可拉斯不再藏拙，洶涌的信仰之力在體內奔騰。
這一刻，太初的眼眸變了，凝視著尼可拉斯，立于黑暗中的春之神如同暴風雨中指引航路的燈塔。
「不錯，你總算是有長進。」
「你太自大了！」尼可拉斯一聲清嘯，抬手一道信仰的聖光貫穿黑暗向前。
剎那間，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見，融入這一道聖光之中。
黑暗被照得雪亮。
太初沒有選擇閃避聖光，立足于空中，朝前揮出一拳。
聖光產生細微變化，從宏大轉為渺小，好似一根根灰塵大的針向周圍擴散。
細微的傷痕在太初體表化開，血未涌出，傷口已然痊愈。
太初眼眸一轉，喝道︰「好本事，就讓我們比一比變化。」
方寸之間，她一步未動，雙手嘗試捕捉聖光。
並非是出于自大，而是尼可拉斯故意算計為之。
普通人說話可以輕易反悔，不重視任何諾言，到太初這個境界，話不能隨意亂說。
說好三步之後眾神梟首，那必定要三步內擊殺。
做不到的話，心里就會留下一個疙瘩。
加上太初本身有一個壞毛病，喜歡用敵人的招式擊殺敵人。
這個壞毛病得益于她的天賦過于強悍，學什麼都能看幾眼就學會。
想要擊敗她，必須在她沒有學會之前，將對方擊殺。
尼可拉斯化作聖光纏繞在太初身邊，光芒耀眼，卻始終游離在太初掌外，如刀削隻果皮一樣，慢慢磨著她。
一道道傷口浮現又愈合，聖光速度加快，想要超出身體愈合的速度。
然而，不論尼可拉斯的速度提高到什麼程度，太初的身體總能愈合，甚至是比先前還要更快。
尼可拉斯看著自己能造成的傷口在逐步減少，在方寸之間被那雙手步步緊逼。
心中總算意識到，太初是超越想象的怪物。
哪怕是將力量提升到這個層度的她，竟然都和玩具那樣，不堪一擊。
「怎麼可能？！」尼可拉斯低吼，聖光一閃，遠遁到百里外，「你難道一直沒有用出全力？」
「當然，你們還不配我用上全力。」
太初傲然地回答，「但你這招很有趣，三！」
像是宣告死亡的鐘聲。
她朝前邁出一步。
尼可拉斯忽然發現所有退路都被封住，那一拳釋放出的光芒，宛如無人能擋的聖光。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尼可拉斯將神國拋向人間。
「我輸了，準備迎接毀滅吧。」
澹澹的聲音回蕩在貞德耳中，天堂崩裂，所有人出現在巴黎的上空，朝著地面掉落。
此時，眾神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