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深而高的日式大宅邸天然具有幾分清涼,夏日不需要安裝空調,像鬼龍院美牙那種多汗的體質是比較難熬。
一般的話,還是能免于夏日的炎熱。
風輕輕吹拂在窗口,掛著千紙鶴的風鈴晃動,混雜在吱吱不停的蟬鳴聲中,奏響屬于盛夏的樂曲。
白石從醉酒醒來,伸一個懶腰,眼眸望向天花板,人還不太想起來。
外面的過道響起輕輕的腳步聲,這個家里面,唯有小森純會這樣輕輕步行。
鬼龍院是那種冬冬如打鼓的重腳步,神是鏘鏘有力,各有不同。
白石側頭,拉門被打開,黑發赤童的少女端著果盤進來。
緋紅的褲腳寬松,看不出她的腿部曲線,被足袋套著的小腳能夠讓人看得清楚。
呃,這樣躺著看腳不太妙吧……
白石從躺在榻榻米上改為坐起來,笑道︰「小森,花間走了嗎?」
「嗯,她醒來就獨自離開,說要回北辰心刀流復命,就不等白石君醒來道別。」
小森純跪坐在旁邊,將西瓜、哈密瓜、火龍果、橘、隻果混雜的果盤擺放好,上面有幾根牙簽。
「她就是那種風風火火的性格。」
白石說著,用牙簽戳一塊西瓜,塞入口中,甘甜和冰冷擴散在舌尖,「說起來,鬼龍院和神還沒有回來啊。」
「她們在處理訂單。」
小森純說著,雙手不安地合攏,略顯糾結後,她還是擺出土下座的姿態道︰「白石君,我想要請您幫忙對付春之神,恢復姐姐的眼楮和手腳。」
說出這句話,她的心提起來,低下的臉龐滿是不安,心髒跳得比往常都要快。
冬、冬、冬,連一秒的時間都變得很漫長,無形的壓力讓額頭冒出一絲冷汗。
看似嬌弱的軀體微微發顫。
「不行。」
白石的拒絕讓小森純的心急速落下,連忙抬頭,慌張地揮手,「抱歉,是我太過分。」
「和你無關。」
白石叉起一塊火龍果塞入她驚慌張開的小嘴,滿臉無奈道︰「都是小葵拜托我。」
「姐姐?」小森純直接咽下火龍果,表情顯得有幾分呆萌。
白石點頭道︰「她想要讓你奪回失去的眼眸和手腳。」
「我?那不知要等多少年……」
小森純自然是想要替姐姐奪回眼楮和手腳,但需要的時間不確定,她不想讓姐姐陷入那樣的黑暗和無力。
「只要等待具有意義的話,那就值得等待。」
白石攤開手道︰「她是笑著這麼說,我無法反駁。
所以,你繼續變強吧,強到能夠和春之神戰斗,依我看的話,神靈就是那麼一回事。」
「到第九境的話,應該能打過。」
「嗯。」小森純重重點頭,發出哽咽的鼻音,「我會努力的!」
白石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想哭的話就哭出來,我的肩膀還是胸膛隨便都能借給你用。」
「沒關系。」
小森純使勁吸一口氣,手揉了揉眼角道︰「白石君,我先去修煉了。」
白石點頭,明白她外柔內剛的性格,也沒有多說,叉起水果吃起來。
……
悠閑的時間又過了幾天。
午間,烈日炎炎。
往外潑灑的水落在馬路,發出滋滋的聲音,不多時就會變干。
天氣預報說今日最高溫度到達三十九度。
熱死個人。
千手柚香哈出一口氣。
她身高一米六四,留有兩個紫紅色的大馬尾辮,垂落到肩膀,身上是黑色連衣裙,胸口部位是心形白色,發育良好,一看就是有愛心的女人。
來到野原神社的台階下,她仰起頭,「就是這里嘛。」
心里想著,千手柚香抬腳往上跨出一步,似乎穿過什麼?
她歪頭,又不在意,右手拿著手提花燈往上。
台階的盡頭是外表寒酸的神社,拜殿和本殿采取什麼造,她不清楚,對于神社的構造沒什麼認知。
「你是誰?」
晶瑩的汗水隨著疾跑停止,驟然甩飛到外面,白色緊身衣如凝固牛女乃鋪在麥色軀體上。
扎著單馬尾的少女杏眼瞪圓道︰「你是其他神社過來踢館的嗎?」
拳頭捏的嘎嘎響,一副想要打架的模樣。
千手柚香搖頭,嘴唇未動,「我不是神社的人,是來自千手一族,名字叫千手柚香。」
「我叫鬼龍院美牙,野原神社的巫女,你到這里有什麼事情?」
她雙手環胸,履行白石君交待盤問的任務。
「我想要找小森純和貴社的神主交談。」
千手柚香繼續說著。
不對,鬼龍院美牙忽然意識到什麼,從剛才開始,對方嘴就沒有張開,「是你說話嗎?」
「是啊,有什麼值得驚訝嗎?」
鬼龍院美牙視線移到她的手提花燈,里面有火焰閃爍,心鬼燈?
「你跟我來……」鬼龍院美牙有些心虛,三人之中,神凜的斬術流派是正主授權。
她的天流轟雷殺法有尹勢神宮間接默認,小森的五髒煉煞法一直都沒有得到正主的認可,忽然找上門,絕對沒什麼好事。
鬼龍院美牙領著千手柚香到宅邸,巨大的黃金鐘連同鐘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千手柚香多看幾眼,又將視線落在廊道上的男人,他隨意側臥在懶人沙發,身前趴著一頭外表威 的 虎,手擼著虎頭,像極了那些港漫的反派。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白石眼眸望向那個手提花燈。
「五髒煉煞法是我們千手一族的不傳秘法,我們收到消息,你們神社的巫女有人使用心鬼燈。」
千手柚香嘴還是沒有動,都是由心鬼代替嘴說。
鬼龍院美牙忍不住道︰「誰給你們的消息?」
千手柚香姣好的面容滿是澹定道︰「你們在出雲大社打得那麼激烈,以為能瞞得住嗎?」
鬼龍院美牙吐槽道︰「那都是去年八月十五的事情。」
「對于我們超凡者來說,一兩年的時間沒什麼。」
千手柚香澹定回答。
千手一族人丁單薄,行事孤僻,強大、卻沒什麼朋友,對外界的消息通常都有延遲,一年已經是快的速度。
白石慢悠悠道︰「世間萬物,都講究一個緣分,緣分到了,人的思想和靈魂就會產生踫撞,進而發生很奇妙的事情。
比如說,不小心創造相同的陰陽術。」
「你想說那不是心鬼燈?」
千手柚香反問。
白石點頭道︰「沒錯。」
「真是詭辯,我不清楚你從哪里得來的五髒煉煞法,但家族近年沒有人在外死亡,也就懶得追究,只是小森純必須和我回千手家。」
千手柚香昂首,「她既然有心鬼燈,那就是我們千手家的人。」
別以為胸大就有道理,白石心里滴咕,依舊保持側臥的姿態,不緊不慢道︰「就憑你也想要從我手里搶人?」
「你總不會以大欺小吧。」
千手柚香的話讓白石手一頓,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女,臉上露出笑容道︰「鬼龍院,你叫小森下來,讓她和對方比一場,我們贏的話,這件事就這樣揭過。
你贏的話,我對你帶走小森沒意見。」
他沒有意見,神和鬼龍院可以有。
至于千手一族的其他人,他可沒允許那些人帶走小森。
總之,就當對方是送上門的陪練了。
千手柚香顯然不清楚其中的文字游戲,她還沒有那麼多心眼,點頭道︰「行,我輸了,千手家族不會繼續找你們麻煩。」
……
夏季的熱風拂過,池塘泛起陣陣波光。
千手柚香站直身體,眼眸注視客廳外的過道,黑發赤童的少女出現,手上拿著一盞蓮花外形的燈。
心鬼的火焰在上面搖曳。
千手柚香的眼眸流露出一絲驚訝道︰「你居然到第四境?」
「嗯。」
小森純點頭,她已經從鬼龍院美牙那里知曉事情的經過,心里滿是凝重。
對方不弱,這個事實從一見面就能明白,起碼是待在第四境有一段時間的人。
和她這個晉升不久的第四境新人不一樣,又是五髒煉煞法的正統,要說沒有壓力那是假的。
但她心里沒有想要逃避。
連這麼點困難都想著逃避的話,未來又如何面對那些更強大的敵人呢?
小森純邁出客廳。
「你穿上鞋,雙方像牛仔一樣,拉開距離,面對面,我數三聲開始。」
白石開口,將鞋子從玄關移動到廊道外面。
小森純踏上紅紐草鞋,走向右邊。
千手柚香往左邊走。
空氣變得凝重,鬼龍院美牙將小森葵扶到廊道坐下,低聲道︰「白石君,小森會贏吧?」
「以法念的話,對方的法念更凝實,現在就是看彼此的戰斗經驗和意志。」
白石敢于讓小森純和對方打,實力差距自然不可能大到沒有希望。
鬼龍院美牙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道︰「那對方豈不是很佔優勢啊,看她少女模樣,說不定私底下是幾百歲的老太婆。」
「沒那麼夸張,她的年齡不超過百歲,法念尚且流露出青澀,遠沒有那種成熟的感覺。」
白石能夠通過人的法念,大概得知對方年齡,那些幾百歲人的法念和幾十歲的法念是不一樣。
「哦,是嘛,那小森還是有贏的希望。」
鬼龍院美牙松口氣。
白石見兩人都站好位置,充當裁判數數道︰「一、二、三,開始!」
……
千手柚香右手一晃花燈,從里面撲出極其雄壯的心鬼。
炎炎夏日,庭院這里竟產生一絲絲的涼意,心鬼腳下甚至凝出冰霜。
「冰?」鬼龍院美牙一臉震驚的表情。
白石面色平靜,手繼續擼著虎頭。
五髒煉煞法,煉的就是五髒。
而五髒對應五行,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
修煉者最初是選擇一個先煉。
若是先煉心的話,順序就是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最終五行合一,形成陰陽造化之力。
對方的心鬼凝結成冰,代表她先煉的是腎。
小森純手中的燈焰跳離燈盞,並沒有形成一片火浪,反而是拉長凝煉成一道火線,仿佛劍光一樣穿透對方的心鬼。
剎那間,千手柚香只覺得意識之中一抹痛感傳來。
她心念一緊,心鬼收縮,那一抹火光卻是一個盤旋刺入她心鬼的身上,凝結的寒焰無法阻擋,又一穿而過。
連續吃兩個虧,千手柚香眉頭一皺,意識到自己的心鬼太過于雄壯威武,遠沒有對方壓縮的貫穿力強。
她並不打算學習那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斗方法。
倉促之間,學習敵人的戰斗方法還能贏,其天賦高到能夠被稱呼為怪物的水準。
千手柚香顯然不是那樣的人,役使的心鬼驟然膨脹,化作數十米高,宅邸在腳下如同能夠隨意踩碎的玩具。
冰霜瞬間彌漫山林,掛起一道道冰凌。
「好涼快啊!」
鬼龍院美牙滿臉驚喜的表情。
小森純的心鬼一分為二,一部分不再壓縮,將熱量向外爆發,形成耀目的火衣披在體表,防止敵人有什麼手段。
另一部分繼續凝成一道火線,如飛劍向前激射。
千手柚香面無表情。
巨大的心鬼已經彎腰揮拳,跳動的冰焰壓下,就是看誰的速度快。
是她的心鬼先一步凍住小森純?或者是小森純的心鬼先一步貫穿她心鬼的腳,到達她面前?
賭的就是心跳。
小森純不喜歡那樣賭,身體 然遁入火光,一 火追上前面分裂的心鬼。
如此操作看得千手柚香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一心二用沒什麼,但靈活到這個程度可以說是相當罕見。
那盞燈絕不是凡品。
千手柚香得出這個結論,往後退一步,體型巨大的心鬼爆裂,化作一道道冰焰開始在原地盤旋,就像是一道龍卷風裹住突刺的小森純。
「哇~小森!」
鬼龍院美牙剛想夸這個景色壯觀,又忽然瞥見困在其中的火焰光芒,滿臉憂心。
「純怎麼了?」
小森葵緊張地問一句。
白石溫聲道︰「沒事,她就是遇到一點小麻煩,你別听鬼龍院一驚一乍的叫喚。」
「嗯嗯。」鬼龍院美牙連連點頭。
前面的冰焰龍卷呼嘯、盤旋,已經將火光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