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市車站趕的頭班車。」
楊賁顧著說話,冷不防吳遠把車費付了,順手撕了幾張手撕票,這才連忙搶著掏錢夾子道︰「我自己來。」
吳遠拉過楊賁,拍拍車讓司機先走了︰「大哥,你到了我地盤上,還跟我講這些?」
楊賁無奈只能收起錢夾子,跟著吳遠進了騰達公司。
如果說他進上海,跟劉姥姥進榮國府似的;那進了騰達公司,就好比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
外頭看著不起眼,里頭那叫一個涼風習習,香氣氤氳的。
都是老鄉。
見到楊賁進門,馬明琪連忙過來叫人,隨著叫了聲︰「賁舅。」
範冰冰也主動介紹自己,叫了聲大哥。
隨即吳遠給楊賁介紹了鄒寧。
楊賁回過頭來,一臉揶揄道︰「妹夫,你這兒靚女這麼多,落雁知道嗎?」
吳遠一個哈哈道︰「都是小姑娘,我媳婦不會介意的。」
隨即叫住範冰冰問︰「盒飯夠不夠,不夠再去買兩份回來。」
「夠的,老板。每次飯店老板都會多給兩份,怕咱們不夠吃。」
楊賁也注意到了,「這些就是你們工人吃的飯?」
吳遠點點頭,「我也吃這些。中午就先將就將就,等下午老家來了人,晚上一起給你們接風洗塵。」
楊賁嘖嘖道︰「這盒飯已經夠好了,有魚有肉的。」
隨即環顧四周感嘆道︰「真想不到,你到上海才短短一個多月的功夫,就搞這麼大了。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說到這里,倆人在沙發上坐下來。
範冰冰送來兩瓶汽水。
吳遠伸手遞給大舅哥一瓶,就听他續道︰「妹夫,原本我是帶著任務來的。可是一見到你現在的情況,我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了。」
「大哥,咱一家人,你還跟我來這個?」
楊賁一仰脖子,一瓶汽水下了肚,接過吳遠散的華子點上道︰「行,那我就說。」
「你現在裝修做得蒸蒸日上,借助裝修這個渠道推銷家具,的確是個好想法,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倆當時一听,也覺著能行。」
「後來我跟你嫂子又研究了一天一夜,現在我們覺著這事你得慎重。」
說完,楊賁 抽了一口華子,透過吐出的煙霧,看著吳遠。
等他回話。
吳遠彈了彈煙灰道︰「你跟嫂子說的沒錯,這事必須慎重。而且我覺著,把咱們現在的家具,直接運到上海來,勢必會遇冷賣不出去。」
「到時候除了透支我裝修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信譽之外,大概率不會有其他效果。」
一听這話,楊賁長出一口氣︰「你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咱們的興旺家具真有那麼差麼?」
吳遠拋出個問題,又自問自答道︰「我看未必,無非是迎合不了上海人的口味罷了。」
楊賁重重一點頭︰「說的一點沒錯。」
緊接著就听吳遠來了個大拐彎︰「所以這恰恰是我們興旺家具的一次機會。一次擠進大城市櫃台、成為時髦家具的一次機會。」
「等等,妹夫,你讓我捋捋。」楊賁頓了頓︰「這麼說,你找到迎合他們的路子了?」
吳遠笑著說︰「我能讓他們喜歡我們做的裝修,自然就能讓他們追捧我們做的家具。」
楊賁有些懵了。
原本他們兩口子以為,吳遠處于第一層,他們處于第二層。
現在才發現,吳遠處于他們看不見模不著的——大氣層。
懵過之後,回過神來,楊賁在煙灰缸里掐滅華子道︰「我發現我今天就多余過來。」
吳遠笑著開解道︰「回去你就跟嫂子說,你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我說服。」
楊賁不假思索地否定道︰「你嫂子不會信的,頂多一天,明兒一早,我就得回去。」
「一天也好,熟了以後就能常來。」
吃過了中飯,倆女孩又出門去做調查,馬明琪埋頭在工位上理賬。
瞧著還真就有點歲月靜好的味兒。
可等到下午三點,老家來的20人到了以後,小小的公司里,立馬熱鬧起來。
木匠這邊是何運輝帶隊,瓦工那邊是喬剛峰帶隊。
何運輝四十多了,既是大師兄,又是四爺的大閨女婿。
他都來了,等于是喬四爺親臨。
不過大師兄性格老好人一個,話不多,干活實打實,沒心煩。
所以這些年,師父一直都帶在身邊。
這回能把他派過來,估計也是下了不小的決心。
至于喬剛峰,上回他就嚷嚷著要來了,五爺沒讓。
這回還是吳遠說了情,五爺老寶貝才松了口。
一到公司就乍乍呼呼,埋怨五爺早不讓他來,現在都來晚了。
這心直口快的性格也是隨了五爺。
吳遠直接拆了包華子,散了一圈,卻還沒夠,接著又拆了一包。
馬明琪忙著給眾人倒水,楊賁插不上話,也跟著幫忙。
結果人家一見他是老板大舅哥,說什麼也不敢叫他端茶倒水。
一番謙讓客氣,反倒是搭上了話。
吳遠沖拱拱手道︰「感謝各位大師傅們背井離鄉地來幫忙,以後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直接跟我說,我一定改進。不好意思跟我說的,跟五爺提、跟何師兄、喬大哥說,都行。」
一番話說得眾人心里格外熨帖。
喬剛峰笑哈哈道︰「吳老弟,你別跟我們來這些虛的。這次為了能過來,我爹家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何運輝也笑著點頭︰「師父家也差不多。」
眾人一幅與有榮焉。
就在這時,喬剛峰上突然挨了一下。
這七尺漢子立馬跳了腳,回頭一看,是他親爹喬五爺。
喬五爺踹完了還不算完,還想伸手接著抽︰「什麼吳老弟?你跟誰倆呢,叫老板!」
吳遠連忙把煙塞嘴里叼著,過來拉住五爺。
他一拉,眾人也跟著伸手。
不然這一巴掌,喬五爺還真就抽下去了。
「五爺,喬大哥就是隨口叫那麼一聲,你至于這麼上綱上線的麼?不至于,不至于。」
喬五爺兀自怒氣未消︰「我這是讓他清醒清醒。你身為老板,可以跟他客氣。但他自己心里不能沒數,覺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