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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奉法歸宗,兩儀微塵

薄汗輕衣透瓷膚,楊柳細腰盼美目。

王鯉行于大街,兩側紅袖招展,盈盈歡笑,鳥鳥樂聲,好不熱鬧。

不多時,他停在一座殊為廣闊、分外雅致的高樓前。

蒔花館。

這是蜀都中最為知名的場所,乃至整個蜀王朝也鼎鼎大名。

此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吵鬧,反而顯出幾分幽靜。

鬧中取靜是一種獨特的心態與生活方式,用在這種地方雖然感覺有些不倫不類,可也恰恰契合了某些人的需求。

入得館中,幽幽沉香迎面撲鼻。

一座假山居于中央,四面清泉流響,荷花盛放搖曳,游魚擺尾隨性。

淺藍帷幕輕輕飄揚,燭火燈光明明照耀。

不見風月,不聞靡音。

殊為奇勝。

一女子迎上前來,觀其衣著,並不暴露,看其妝容,也不媚俗,清清澈澈,靈動典雅。

行走間,對方打量了他一遍,只問︰「公子,可是第一次來?」

王鯉手執折扇靠在胸前,微微頷首。

女子笑了笑,「公子請隨我來。」

從左側進屋,內中更如白晝,七張一人來高的畫卷一字排開,畫中人兒各不相同。

「公子,今日尚有七位藝人恭候。」說著,女子站到一旁微微垂首,顯然是讓王鯉自行觀看,自作抉擇。

新鮮嗎?

對王鯉來說不怎麼新鮮,至少他曾經听說過更多更犀利的方式方法,比方說「換一批」之類的,但那時候的「藝人」的資質雜亂不堪,完全無法與這個時期相比,只是這一套以畫選人的模式有些新奇,且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神秘感。

但對他肩頭上的小貓而言,這一套對她的沖擊可不小。

「公子,有意思誒,以前我只在書上看過……」小貓傳音說道。

王鯉回傳︰「請問你看的是什麼書?」

小貓頓了頓︰「別在意這些細節,我沒想到還能這樣子選人的,而且這里一點兒也不像是勾欄場所。」

「玩嘛,人總能想到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

「公子為何這般熟稔?」

「……我看的書也不少。」

一人一貓默契對視,轉而,王鯉上前,細細觀之。

畫中七人,各有風貌,形容特征,俱在一筆一畫間體現得淋灕盡致。

清冷、高傲、溫暖、可愛,換作通俗詞語,便是御姐、鄰家什麼的……

畫像似乎是等身之高,一旁還有小字介紹。

他掃了幾眼,便看到這些女子多是官宦人家出身,最低也是五品官的直系後代,背景強大,家學淵源,容貌上等,體態端正,四藝精湛,唱跳俱佳。

這些「藝人」的確很強,後世某些矯揉造作、裝腔作勢、扭捏作態、無病申吟的「藝人」給她們做丫鬟都不配。

逐一看去,王鯉嘖嘖稱贊,小貓也在他耳邊不停嚷嚷。

「這個好!這個也好!啊,這個更好了!公子,我們全點了吧!」

「你以為自己是豹子頭嗎?你是貓啊!母貓!你給我收斂點。」

不多時,王鯉看完七位藝人,那女子再上前來,輕聲問道︰「公子可有決定?」

王鯉搖頭︰「你們這兒總共有多少藝人?」

「回公子,共有三十六人。」

「那今日只剩七人,你們這生意怪好的?」

「公子有所不知,蒔花館三十六花,每日只有十二人在,剩下的都輪流休息,所以今日在您前面只有五位客人。」

「我來晚了?」

女子笑道︰「公子來得不晚,您前面那五位客人來得是早,但最好的還在您面前呢。」

王鯉微愣,看向身前畫卷。

女子又說︰「她不只是今日最好,而且在三十六花中也名列前茅,未曾掉出過前三。」

「你們這排名如何來的?」

「蒔花館與客人共同評定。」

王鯉點頭︰「那就她了!」

女子眼中笑意頓時更盛,「公子,請隨我來。」

穿過回廊,進入後方,幾座別院以竹林相隔,涇渭分明,互不干擾。

庭院幽深,踏在青石小徑上,偶爾能听到幾聲樂響,隱隱約約,夢縈魂牽。

女子介紹︰「這里共有三十二座小院,是藝人常年居住、生活與會客之所。」

這麼一說,似乎更具情調,這都直接奔人家里去了……

曲徑蜿蜒,竹葉沙沙響在身後,眼前豁然間出現一片梅林。

梅花掩映中,一座青磚碧瓦的小院若隱若現。

上前,女子輕輕敲門,接著推開木質門扉,院內滿地鮮花燦爛盛放,小貓叫了一聲,頓時從王鯉肩頭跳下,竄入花叢盡情撒野。

王鯉直視而去,只見前方無門無窗,幾根立柱之間的白色紗簾迎風輕動,內里一方低矮桉桌,上置一張長琴,一座香爐。

遍無人影。

女子站在門口伸手相引︰「公子請入內,觀花、撫琴自便,她很快就會到了。」

王鯉點頭,她告辭離去。

進門,他對著搖曳的花叢道︰「別把人家的花弄壞了。」

「喵∼」

穿過帷簾,王鯉看了看那張琴,輕輕搖頭。

這玩意兒,他是真不會,小王鯉以前也沒學過。

轉頭四顧,頗為簡潔,這里似乎只是迎客相見之地,真正的住處還在後面。

于是,他轉身坐在門口的木欄上,看著小貓撒野,想著如何在城中尋找尹喜。

最快的方式當然是讓葉氏皇族幫忙,可這樣一來,說不定反而惹得尹喜不喜,刻意回避的話他更找不到了。

思來想去,他幽幽一嘆。畢竟是太清祖師門下,終究還是奉行兩個字原則最好︰隨緣!

「公子何故嘆息?」

燕語鶯聲從後方傳來,言綿語細,頗有韻味。

王鯉回頭。

一襲彩裙,恰如院中繁花。

長發未挽,青絲垂落如瀑。

冰肌藏玉骨,衫領露酥胸。

風起,白簾飄搖,發絲在臉頰上輕輕拂動,引得目光隨之上移,頓見柔情似水、風華絕色。

花叢中,小貓一時竟然看得呆愣,情不自禁的人立而起,身軀與眼神皆一動不動,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小貓凋塑。

王鯉感覺……就還行。

他甚至眼楮一眨,劍靈御使劍童,深入觀察。

這一望,可不得了。

女人頭頂,一道十分孱弱的粉色光柱佔據主位,最強的卻是旁邊一道紫氣,而紫氣當中,一條尚且幼小的金龍正張牙舞爪地看著王鯉,似乎想從紫氣里竄出來給他一下。

王鯉頓時眉頭一皺,目光一轉,望向她的月復部。

女人的感知也十分敏銳,立時睫毛一抖,雙手合在身前,長袖遮掩月復部,上得前來,姿態端正無異地行禮︰「奴家解語,見過公子。」

蒔花館,三十六位藝人,皆以花為名。

王鯉望著她,默默不語。

解語便一直保持著動作,不曾起身。

再看對方頭頂,那紫氣中的金龍好似更加生氣了,雖然有些威嚴,但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個頑童。

「起來吧。」他說。

「謝公子。」解語言語如常,站起身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雙眸透亮地看了過來,緩聲道︰「可否請教公子名諱?」

「一定要互通名諱?」

解語帶笑搖頭︰「自然不是必須,只是如此便可互相熟悉,公子若不願,我便稱呼您為公子,若又不想拒絕,也可以假名通之。」

王鯉頷首,站起身來。

迎著對方的目光,他笑著抬頭輕輕摘下蟬變法寶。

現出真身後,他直接道︰「我是王鯉。」

霎時,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解語的眼童驟然緊縮,一臉職業化的常態笑容瞬間僵硬。

待到回神之際,王鯉的目光頓時讓她知曉自己再無躲避的可能。

解語撤後一步便要跪下。

青霜劍從指環中躍出,熟練地架住她的雙膝。

解語一愣,接著急忙忙說︰「凡女解語,拜見蜀山仙長。」

「你果然認識我,誰告訴你的?」

解語張了張口,面露為難之色。

王鯉便問︰「葉欽,還是葉雲灕?」

解語深深垂頭,表情掙扎,但一張秀口卻閉得緊緊的。

王鯉見狀,想了想道︰「你應該知道自己瞞不過去的,你不說,我可以去找他們,就算連他們也不敢說,調查也能得到答桉。況且,你現在的情況,在蒔花館又能隱瞞多久?所以,你現在以為的秘密,實際上根本不是秘密。」

解語聞言,臉色透紅,不是羞惱,而是出于對自我的怨念。

「葉欽不太可能了,十個月前他就退位,現在應該被嚴格看管。所以,你和葉雲灕有關系?」

解語又要跪,青霜仍不許。

王鯉道︰「行了,你現在的身體,也適合做這等動作,有話你便說,要是無話……那我便走了。」

他的確是來長見識的,可也不至于和解語這等情況的女子一起談天說地,無法羊裝不知,感覺只會很怪。

況且,如果她是葉雲灕的相好,那就是葉雲深的嫂子,而葉雲深又是他的師弟,他實在做不出那種事情來。

解語再度站好,勉強抬頭之際顯出一對紅彤彤的眼眸。

她深深吸了口氣,才道︰「仙長容稟,奴家……與葉欽無關,與蜀皇亦無關!」

王鯉頓時皺眉更深,瞥了眼紫氣中的小金龍,「那你的孩子是誰的?」

「是……是葉雲深。」

「什麼?!」

……

半個時辰後。

小院後,王鯉坐在茶桌前,面前熱氣騰騰,茶香四溢。

解語姿態隨意地坐在對面為他泡茶,同時說著此事的由來。

對于整個葉氏皇族來說,葉欽的退位很突然,繼任者的挑選非常倉促。

不過好在葉氏有一個蜀山內門弟子,給他們提供了非常好的方向。

葉雲深的親大哥葉雲灕,雖然沒有修行資質,以前也沒有特意培養為皇之道,但為人處世頗為正直,族內亦有君子之稱,加上葉雲深的關系,他的上位完全沒有遭到任何的反對。

整個流程進行得十分迅速,不只是為了平息整個事件的後續影響,也是為了讓蜀山看到葉氏皇族整肅此事的端正態度。

彼時,葉雲深本該早早啟程返回蜀山。

但也正因為此事,他又再逗留蜀都,不說需要他真正做些什麼,只要他在登基典禮上出面,便算是完成了給自己大哥撐腰的任務。

別以為葉氏皇族內部沒有傾軋,權力斗爭無處不在,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偌大的蜀王朝。

登基大典,蜀都歡慶。

蒔花館中的藝人本身就很少受到束縛,如此大事,她們自然也走上了街頭。

自然而然地,便發生了一出才子佳人之類的相逢巧遇故事。

一夜宿醉,風流韻事幾許,葉雲深醒來不見佳人,只當自己做了一場難以啟齒的夢。

他再尋解語,解語卻也羞澀不堪,不敢相見。

葉雲深離去幾月。

解語方覺已有身孕。

可她顧慮太多,既不敢和葉氏皇族聯系,又無法與葉雲深聯絡,只能靜默下來。

「我已向蒔花館館主提請離去。」

「蒔花館是教坊司的產業,他們能讓你走?」

「本來是不可能的,但上次……離別前,他送了我一面令牌。」

王鯉失笑︰「所以,他算是救了自己的孩子?」

解語羞紅臉︰「我並無攀附之意,只想離開此地,待孩子出生後,養他長大成人。」

「你不想他知道?」

解語愕然︰「自然不會,這畢竟是他的孩子。只不過,我不想讓皇室先他一步知曉,以免令他陷入被動之境,況且,蜀皇是他的大哥,我也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他和他的家人。」

王鯉微微頷首,這的確是個聰慧的女子。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我前些日子才發現身孕,已經讓身邊人出去購置房產家業,估計這幾日便能離開了。」

王鯉微微蹙眉︰「你應該早點離開的。」

解語明白王鯉的意思,但也沒有惱怒,只是笑著說︰「公子誤會了,蒔花館不似其他場所,奴家在此長大,直到遇見他以前,都是完璧之身,此後也未委身于人。」

「就算如此……」王鯉說著,突然搖了搖頭不再繼續,他不清楚蒔花館,同樣也不了解其他風月之地,更不明白解語這般的藝人有些什麼顧慮和苦楚,有些話著實不應說。

「你的考量很充分,不過顧慮太多,難免將自己置身險地,若他知曉,恐怕要有一番血雨腥風。」

解語轉手取出令牌放在桌上︰「這件東西奴家隨身攜帶,整個蜀王朝無人不知,雖然也許仍然難免意外,但這已經是奴家能做到的極限了。」

王鯉端起茶來,一飲而盡,接著道︰「我通知他了。」

「啊?」解語一驚,旋即羞澀低頭。

王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修行天賦?」

解語搖頭︰「奴家幼年家道中落,從未有此機緣。」

「那便算有機會,他應該會把你接到蜀山,入宗之後,若有天賦,當安心修行。」

解語有些激動地︰「多謝公子!如果沒有天賦,我會在生下孩子後自行離開……」

王鯉抬手制止︰「蜀山不是只有修行人才能待的地方,你是他的家屬,沒人會趕你走。即便不能修行,也可安然度過一生,總比你在世間勞苦蹉跎更好。就算你自己不願意留,下半生也當衣食無憂。你也無需擔憂葉雲深對你如何,他若無情,蜀山也不會縱容。」

解語連連點頭,默默垂淚。

王鯉轉而望向門外,不禁再度嘆氣。

說好的勾欄听曲,突然變成了家庭倫理……真是好也不好,壞也不壞。

解語見此,擦了擦眼淚兒,笑著說︰「公子,不如我叫女兒出來為你獻舞?」

「女兒?」

「是我的徒弟,只是稱呼如此。她們年紀尚小,出身與我相似,這些年來相依為命,情感深厚,我本來想帶她們一起離開的。」

王鯉不假思索地推拒︰「算了,喝茶就好。」

夜幕降臨,漫天繁星。

王鯉告辭。

解語起身相送。

門口,王鯉戴上蟬變,又說︰「想來他今夜會到,你可等可不等。」

解語嚶聲相應。

「我的建議是別等,把門鎖死一點兒,晾他一夜。」

解語不由失笑,但還是點頭,可具體會如何就沒人知道了。

王鯉扭頭朝花叢里叫了一聲,小貓這才戀戀不舍地爬起來攀上他的肩頭。

離開是,館前付了好大一筆銀兩。

「得讓葉雲深報銷才行。」

心中念叨著,腳下邁步走出蒔花館。

星夜之下,王鯉再度感覺到了二十來道目光的監視。

「真是稱職啊,悅兒,待會兒查查他們都是哪兒來的。」

「好的,公子,我可以分神化念同時追蹤他們所有人。」

「厲害。」

「哈哈,一般一般。」

「你什麼時候突破元神境?」

「這個……」

回到蜀都最貴最奢華的酒樓,王鯉以修行代替休息,一夜時間將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整理成冊,並附帶了通天聖人對它們的講解。

一百零八神通足以稱得上彌足珍貴的寶物,他了解過,這個世間除了天庭以外沒听過那里有完整的天罡地煞神通傳承。

而後面所謂附帶的神通講解,更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寶貝。

聖人之道解,舉世罕見,當代天地,更是極為珍稀。

憑借這份東西,王鯉在蜀山及蜀山域內,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清晨。

名參十二屬,花入羽毛深。守信催朝日,能鳴送曉明。

公雞打鳴,蜀都蘇醒。

開門,門前站了一人。

王鯉驚道︰「陳長老,您何時抵達,怎的不敲門?快快請進!」

陳無咎捻著山羊須,邊往里走,邊笑嘻嘻地說︰「剛到,剛到。你說有東西要獻給宗門,還非要我老人家親自來。你可千萬別讓我這個老頭子失望啊!」

王鯉關上門,揮手布下一層靈氣罩。

陳無咎坐了下去,再看王鯉一眼,驀地驚訝起來︰「 !好小子,居然這麼快就修成元神了?」

王鯉笑著點了點頭。

「能出竅了嗎?」

「可以。」

陳無咎眼神更亮︰「放出來我看看!」

王鯉一閉眼,頓時元神出竅,直直地從頭頂升起。

元神端坐青蓮劍台,背後一柄天劍,劍體深青,道道金線延伸纏繞宛若血脈。

騰的一下,陳無咎站起身來,發出驚呼︰「劍心?!」

王鯉的元神輕輕點頭。

「好!好!好!」連叫三聲,他道︰「回去吧!」

元神入體,王鯉剛剛睜眼,便見陳無咎站在身前。

「好小子!上回的劍意驚動整個宗門,這才一年多吧,連劍心都修出來了!看來你爺爺當初說得果真不錯!」

「我爺爺說什麼了?」

陳無咎眼皮一跳,似乎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可還是道︰「他說,吾孫王鯉有天仙之姿!當時我覺得他可能在吹牛,現在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果真一點兒也不假!」

王鯉不禁嘴角一抽。

這種話也敢亂講,爺爺您是怕我修行得太順利了嗎?

陳無咎盯著王鯉眼神放光,上看下瞧,仿佛見到一塊稀世珍寶,然而看著看著,他又嘆起氣來,「可惜,被含真小丫頭給搶了。」

王鯉卻笑道︰「長老,無論如何,我也是蜀山弟子,是您的晚輩。」

「嘿,說得不錯!」陳無咎拍了拍他的肩頭,「你這修行速度很快,沒有貪功冒進,罔顧根基吧?」

「長老放心,弟子從未急于求成。」

「那便好。」

頓了頓,陳無咎又帶著幾分思忖的神色說道︰「雖然你年紀還小,可境界已至元神境,那你倒是可以準備準備了。」

「準備什麼?」王鯉好奇。

「打架!」

「啊?」

「本質上是打架,不過都愛說得好听一點,所以叫做比試。」

他這麼一說,王鯉立刻就懂了,月兌口而出︰「宗門大比?」

「嗯?」陳無咎一怔,連連搖頭︰「宗門之內有什麼可比的?修行、歷練、尋寶、找道侶什麼的,自己用都還來不及呢,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誰願意抽時間來搞什麼大比?」

王鯉神色一窘。

「我說的比試,指的是從一萬多年前開始的天庭之試,為天庭各部諸司乃至天兵天將挑選後備精英,後來地府也加入其中擇取英才。每三百六十五年一次,下一次就在六個月以後。」

王鯉愕然︰「這……難道仙人的數量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了!又不是所有仙人都願意去天庭或地府任職,尤其是靠自己的實力度過天劫的人,哪個不再繼續精修境界,有多少人真的願意放棄道途去做仙官呢?就好比我,當年天庭也邀請我上天去做煉器仙,可天上仙人那麼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我頭上呼來喝去,老子才不願意去受那個鳥氣,在蜀山當長老我想煉什麼就煉什麼,不想煉什麼就不煉什麼,多自在?」

「那仙官不是壽命悠長,為何……」

「壽命是壽命,和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是兩碼事。總之,去天庭做事不是什麼好出路,但天庭之試是可以參加的。」

「這又是為什麼?」

「嘿,天庭之試是有獎勵的,可獎勵是獎勵,和你上不上天沒關系。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大家歷來如此,天庭和地府也都沒什麼意見,畢竟來的人越多,參加的人越強,越使天庭地府氣運穩固,大家都是有好處的,誰也不欠著誰。」

「原來如此。」王鯉恍然大悟。

陳無咎道︰「天庭之試分五部,丹器符陣四藝,再加一個人數最廣的斗部。斗部說白了就是打!從仙宗內部開始競爭,再和各域天才打,打出清微界,再與九界共爭,從頭到尾,一戰定勝負,全程一年時間,站到最後的,就是贏家。」

「哪些境界可以參加?」

「元神之上,金仙之下。」

「若我中途晉升?」

「那便要跟你晉升之後同境界的天才去爭,不過這樣一般很容易輸,很少有人會選擇中途晉升,除非真的壓不住。」

王鯉點了點頭。

他感覺自己極有可能就屬于壓不住的那一種。

元神的成長進度超乎他的想象,真靈是元神之根,他的劍靈和誅仙四劍劍影時時刻刻都在促使元神進步。

一年零六個月。

莫說煉虛,歸道都有可能。

這種速度,真真是快得讓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陳無咎認真說道︰「你若想參加,那便直接予你一個名額,蜀山之內你就不用打了。」

王鯉聞言,搖頭︰「長老,我確實想參加看看,但名額之事就算了,若爭不過門內師兄弟,那出了蜀山域也只會給宗門丟臉,無需貪圖這點便利。」

「有志氣!那好,六個月後,你準時回宗,這段時間你的歷練可以放放,好好準備!這次不同以往,正值天庭朝覲期間,宗主和你爺爺他們也都在天庭看著呢,最好是贏,就算輸了陣,也不能輸了人!」

「弟子明白!」王鯉沉聲應下。

陳無咎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又笑著坐了回去︰「你這元神境不一般,劍心都修成了,宗門內從未有過這般劍道天才,你的名額肯定沒人能搶走。說吧,你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

「稟長老,弟子共有兩份物品上交。」

說罷,王鯉攤開手來,將兩道靈光分別置于桌上。

陳無咎拿起第一份,稍稍感悟,不由點頭︰「好劍訣!融合雷霆真意,迅且 ,最合適雷殛仙山。」

此乃︰玄霆劍訣。

接著,陳無咎有些期待地拿起第二份。

初初一看,他倏地又站起來,瞪大眼楮望著王鯉︰「這是真的?」

王鯉鄭重點頭。

他吸了口涼氣,繼續查看,看著看著,他又睜開眼,一只瘦削但卻十分有力的手掌抓住王鯉肩頭︰「那是什麼東西?後邊的那些!小鯉魚,你快告訴我,那都是些啥?!」

王鯉肩頭作痛,眉頭微蹙,苦笑道︰「長老,這是偶然所得,弟子亦不得其詳,還指望長老解惑呢。」

陳無咎見狀,連忙松開手,拍拍他的臉,迅速給了一個溫和的表情,接著又領悟起來。

這一次,他站了許久才回神,醒來後長長一嘆。

「小鯉魚啊。」

王鯉︰「……」

陳無咎握著光團,嚴肅地說︰「這是好東西,雖然世間總有術可通神之說,可真正形成神通的道法數量極為稀少,天罡地煞更是上古時期修士們做出的一大總結歸納,幾乎涉及了現世所有神通之道,更遑論其中還有某些不可名狀的大神通,乃至最後的……總之,你立大功了!」

王鯉十分鎮定,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情形,于是稽首︰「于蜀山有利便可。弟子此前無功在身,卻承師父與諸位長輩信任,加以巡察之職,做了些事,也奪了某些利益,此刻能夠有所回報,弟子便可心中安寧了。」

哪知聞得此言,陳無咎卻倏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哼哼,你說的是外門弟子議論的神位吧?此事貧道先前還不知,因為我去給你小子尋找飛劍材料了,此番你喚我,我順便回了趟宗門,听聞此事後,我已責令其人追朔源頭,勢必會找出背後嚼舌根的家伙。

一萬個神位,七千是你師祖掙來的,三千是你師父帶回來的,與宗門全然無關,一脈相傳之下,你想要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就算丟出去給那些貓貓狗狗,也輪不到他們說話!你放心,這件事貧道一定給你個交代!」

王鯉瞥了肩上小貓一眼,頓時接到一個白眼,好在旺財不知道去哪兒撒野了,不然說不定陳長老要被咬一口。

他俯身拱手︰「長老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此事……」

「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巡察使,半年後回宗門,我給你鑄飛劍!」

「呃……長老,其實……」

王鯉將自己的劍訣與劍丹之道講述了一遍,陳無咎大有興趣,可劍訣不是王鯉自己的,他也不能輕易外傳,陳無咎也不好深究,只得遺憾微嘆。

其後,他放出劍丹,首山銅的氣息讓這位煉器大師喜不自勝。

最終兩人探討許久,陳無咎幫王鯉規劃了飛劍材料,其中大部分陳無咎都有,最終,他只帶走了一小塊首山銅做研究之用。

「首山銅,是崆峒印與軒轅劍的主材料,不是最強,但對于某些人來說就是最佳!小鯉魚,貧道的眼光不會錯,你就是那種人!」

王鯉不清楚他指的是哪種人,可總覺得似乎有些誤會已經滋生卻又難以解釋了。

陳無咎走得很快,也很隱秘,身軀如光散盡,轉眼沒有留下半點氣息。

想來,天罡地煞神通和後附的聖人講解的確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也讓他變得萬分小心。

此外,大品天仙決和筋斗雲,放在蜀山萬法仙山肯定也是頭部功法和神通。

但這兩份功法的源流和成名之處和猴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王鯉不想給蜀山找麻煩,便也不拿出來招惹禍患了。

王鯉撤下靈氣罩,拉開房門,門外居然又有人。

昨日剛剛見過的解語,換了一身更為端莊的衣物,臉上還帶著難掩的幸福笑容。

身旁,上次匆匆一見、短短聊了幾句的葉雲深也面帶笑容,兩人十指緊扣,已有難舍難分之象。

只是王鯉一出來,他立刻笑容頓消,松開解語的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王鯉慢了一步,沒能攔住他。

見此,解語也要跪,他連忙伸手阻擋。

葉雲深跪在地上,朗聲說道︰「雲深跪謝王師兄!若非師兄,雲深尚不知解語已有身孕,難在她身邊候應,不足以當丈夫之責,未來興許難陪子嗣,亦不足以當父親之責!此番師兄恩同再造,更有先前解皇室之危難,雲深實感激涕零,卻無以為報!自今而後,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皆以師兄馬首是瞻,師兄但又囑咐,雲深不惜此身此魂,定當竭力為之!此誓,天地大道共……唔唔……」

他突然停頓,倒不是驀然間心有疑慮,而是王鯉手中突然出現一條雞腿,直愣愣地塞進他嘴里,看他眼眶通紅的模樣,說不定都頂到了喉嚨。

王鯉轉身抓起絹布擦了擦手上油漬,「趕緊起來吧,你的感激我收到了,但不用發誓,大道誓言更是不必。」

葉雲深起身,抽出嘴里的雞腿,憨憨地嚼了兩嘴,咽下後才鄭重地說︰「師兄恩情深重,雲深怎能不報?」

「報不報那是你的事,反正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呃……」葉雲深想了想,搖頭︰「沒有了。」

「沒有,那就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對了,你準備怎麼辦?」王鯉好奇。

葉雲深又抓起解語的手,不顧對方的羞澀,直言道︰「當然是娶她!」

「你的父母家人能答應?」這並不是王鯉看不起解語,而是她的出身本來就有問題,現實情況當作現實考慮,不能什麼都期盼著不一定會出現的童話。當然,他主要是想看看葉雲深的想法和決斷能力。

葉雲深的回應沒有猶豫,甚至還帶著幾分霸道︰「他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要答應!」

王鯉听得一笑,反問︰「你看起來似乎不像是這種會違背家人想法的人。」換言之,他認為葉雲深應該是那種從小到大都很听話的乖寶寶,鄰居家的孩子。

葉雲深臉色一紅,堅持地說︰「師兄莫要小看我,有些事情我可以听他們的,但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做主!」

王鯉頓時拍手鼓掌,「有勇氣,成親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師兄會來?」葉雲深驀地激動。

「一定來!」

「好!我一定會將喜帖親自送到師兄手上!」

「那我就候著了。」

「嗯!」

房間內靜了靜。

王鯉眨眨眼︰「還有事?」

葉雲深理直氣壯︰「沒有。」

「沒事你還不回去?難道在等我請你吃飯嗎?」

葉雲深這才反應過來,告罪一聲,連忙帶著捂嘴偷笑的解語離開。

王鯉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後,感覺舒服多了。

送走梁玉蓉的時候,讓他心里有了些許的郁結,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眼眸模湖。

【哀】,這個收獲得來不易,但他知道想要收集狀態,總是要切身體會的。

七情之中,他已經有【怒】和【哀】,不知剩下的【喜】【懼】【愛】【惡】【欲】,又要在什麼情況下才能領悟。

此番,順手而為便成全一樁喜事,但這個喜終究是別人的,他還沒到能夠領悟【喜】的地步。

難道我也要成個親?

王鯉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已經退婚的未婚妻。

她的長相已經快要模湖了,對了,她叫什麼來著……算了,希望她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一切都好,退婚不一定結仇,大家都可以擁有各自的光明的未來!

成親悟道當然是不可取的,否則以後說不定還會為了悟道做出一些慘絕人寰、滅絕人性的事情出來。

听說有些人修煉太上忘情,把自己修成了無情。

通天師父說過,忘情和無情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道途,他老人家的話絕對可以被現階段的王鯉奉為圭臬。

所以,以後萬一遇到這種人,說不定可以狠狠嘲笑對方一把。

天庭之試……

打架,王鯉不喜歡,因為違法。

比試,王鯉很喜歡,既有獎勵可拿,又能借此初步了解現在的世界是什麼模樣,還可以明目張膽地看看天庭又是什麼狀況,可謂一舉多得。

雖然現在的天庭看起來是某個階段的贏家,可是哪吒他們不僅僅代表他們自己,背後還有太清祖師。

或者囂張一點,王鯉應該說︰我加入誰,誰就能贏。

可這話要現在就敢說出來,那是真的太不要臉了。

不夸張地說,整個洪荒天地,三清正統源流的地位任何時候都堅定不可動搖,即便是在聖人已經不再出世的今日,萬千道觀不也仍舊以三清為首嗎?

王鯉也明白自己現在不一定要站隊,但他不可能永遠沒有陣營。他可以在陣營內部對待某些問題的時候保持中立態度,可是如果月兌離陣營而中立,就變成了牆頭草。

從個人認知、家庭傳承、蜀山道統,再到傳法之情,指點之恩,王鯉能且只能站在三清一邊。

原本,他還有些糾結于通天師父和太清的關系,但經過那十年,王鯉知道他們沒有真的割袍斷義,只是私下里難免嚼舌,況且通天最惦記的「仇人」還是玉清元始天尊。

而且講你壞話的人不一定都是你的仇人,十年相處,王鯉感覺,通天有時候的確也有些毛病在身上……

當然,聖人之間的事情,王鯉現在管不了。

他目前的陣營選擇也只是自我擇定,沒有多少人真正在乎他到底是哪一邊。

或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陣營和站邊呢?

無論如何,現在,他只能先做好自己當下能做的事。

出門。

左腳剛剛跨出門檻,王鯉便覺天地易變。

仰頭,天空變成了一幅龐然巨大、運轉不息的太極圖桉。

一點靈光入心,王鯉瞬間明悟。

這是陣法,由靈虛師祖的師父尹喜所布。

陣名︰兩儀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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