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精靈記憶的讀取工作按部就班。
主宰則開始研究起了從她身上繳獲的一個由不知名縴維紡織而成的腰包。
挨了那麼多發孢子團也沒有損壞，足以證明灰發精靈對它的重視。
要知道，對能夠「溫養」貼身事物的聖者而言，身上武器和盔甲的堅固程度，和平日的關注程度正相關。
灰發精靈的盔甲都爛了它卻安然無恙，說明了她在上面花費的心思遠超給盔甲做保養花費的時間。
打開布包，里面都是灰發精靈培育出的特別菌種。
和地面巡林客那遍地都是千年古木作為「施法材料」的富裕情況不同，穴居精靈的自然法術的媒介，蘑孤，在地底的生態中並沒有佔到壓倒性的地位。
因此，和埃拉爾只是隨身攜帶幾顆應急種子不同，穴居精靈往往會隨身攜帶數種精心培育的蘑孤孢子。
在特定的自然之力的刺激下，能夠生長出有著戰斗、警哨、標記、護衛等多種用途的蘑孤。
對，「特定的自然之力」，主宰有試著在菌毯上種植它們，甚至供應了不限量的生命力量，卻只長出了一堆除了飽滿多汁沒啥特異之處的普通蘑孤。
無論是召喚蘑孤衛士也好，種植標記木耳也好，其本質都是一種「自然法術」，一種超月兌「形體」之外的「精神」。
不過，主宰能夠感覺到，這些蘑孤的體內有著一種此時的蟲群格外需要的性狀——對生命力量的高度敏感性。
蟲族單位在生命力量的灌注下各項生命活性只能達到原有兩到三倍的地步。
這些蘑孤卻能在生命力量的刺激下，以十倍，乃至上百倍于正常蘑孤的生長速度快速發育。
當然，這也和蘑孤結構簡單有關，哪怕是蟲群中最基礎的菌毯都有著非常復雜的行為模式。
生命力專項進化腔終于又有了新的精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獲到新的科技。
「主宰，」阿加莎忽然找了過來，「目標單位的記憶讀取受到阻礙。無法解讀關鍵信息。」
「什麼關鍵信息？」
「穴居精靈部落的坐標和內部信息被干擾了，而且，她想見您。」
「想見我？」主宰一愣。
「她想要見到‘擁有決定她命運’的個體。」阿加莎進一步解釋道。
「她還清醒著？」主宰驚訝道，她是如何做到在孵化場主腦的壓制下還能思考的？
「她的靈魂似乎可以在月兌離大腦的情況下獨立運作。」阿加莎說道。
為了避免刺激到灰發精靈，孵化場神經觸手特意沒使用幽能側的心靈傳訊，而是以相對「物理」的方式進行的記憶讀取。因此一直沒能發覺其靈魂釋放的信息。
「聖者的靈魂還有這種能力嗎？」主宰皺起眉頭。
同為十階靈魂的石化巨蛇可沒有這種靈魂月兌離運轉的能力。
因為埃拉爾從聖境跌落的原因，灰發精靈其實是蟲群捕捉到的第一個聖域強者。
考慮到只是附身孵化場主腦，自己不可能有什麼危險，主宰點了點頭︰「行，我去見見她。」
…………
和當初的埃拉爾一樣。
灰發精靈被固定在一堆觸手上面。
唯一不同的就是灰發精靈的頭皮並沒有被剝下——她的頭發中並不含有高效光合作用的色素。
在主宰降臨的瞬間，灰發精靈立刻便從孵化場微弱的活性變化中察覺到，她的靈魂跳躍兩下。
「你想要見我？」主宰將信息傳遞到她的大腦。
同時，孵化場的神經觸手也停止了對其中樞活性的抑制。
灰發精靈的靈魂再度和大腦相契合，在恢復語言能力的第一時間，她反而露出了笑容︰「你果然存在意識集合體，真菌。」
真菌？還真是奇特的稱謂。
「你很堅強，精靈。」主宰由衷的夸贊。
並不是誰都能在自己只剩一個腦袋，腦殼還被人敲開的情況下能笑出來的。
「謝謝，我也覺得自己很堅強。」
「……」
灰發精靈沒有多余的交流，直接進入了正題︰「真菌，我能感覺到你在搜索我的記憶，你想要得到母樹的位置和信息。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放開對記憶的封鎖。」
「你的依仗毫無意義，蟲群總會找到你的族地。」主宰冷冰冰的回道。
灰發精靈一愣，不由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地底世界確實廣闊無邊，但畢竟距離不算太遠，憑借真菌感染的那群生物，想要在其中找到一片特定區域並不是特別困難。她只是隱瞞母樹的坐標確實沒什麼意義。
下一刻，主宰的冰冷姿態就蚌埠住了。
他感知到灰發精靈的靈魂開始發生劇變，主宰能夠感覺到其中原本精密的結構正在逐漸展開、崩塌——她在自我怪物化。
等她的靈魂徹底崩塌，再反饋到大腦上，蟲群就什麼信息都得不到了。
「停！停！你這虎老娘們，我也沒說拒絕啊！」
灰發精靈再度一愣︰「你答應了？」
「你先說想要干嘛。」主宰這個心累啊︰我跟一只精靈壓什麼價啊。
「我希望你能夠感染我。」灰發精靈認真說道，「我想要體會一下，加入你的感受。」
「加入我？」
「在你的感染體運送我的頭顱時，我感受到了你的存在。」灰發精靈再次露出了笑臉，而這次，主宰能夠看出其中還帶著幾分狂熱︰「你是我從未見到過的奇跡，你是自然，又似乎高于自然，無垠，廣袤，生氣蓬勃，比世間任何區域的自然都要旺盛！」
原來是經過寄生心的時候，感知到了蟲巢意志的存在。
當初埃拉爾連接蟲巢意志的時候，蟲群才剛剛建起第一座孵化場，埃拉爾「心契萬靈」時便已經感到十足的豐茂。此時主宰能夠調動的幽能已經快要突破九級，蟲巢意志比當初強大了幾十倍，自然超出了灰發精靈這個出生于邊陲殖民世界的「鄉下人」的認知。
「所以，你想要加入蟲群？確定蟲群的「內部待遇」？」主宰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是的。」
和當初與埃拉爾交流時一樣，主宰此時能是夠感知到灰發精靈內心的想法的。
她似乎認為，自己這個「真菌聚合思維」有著「自然」的屬性。憑借她對自然之道的理解和豐富的「溝通自然」的經驗，只要連入其中，就能確定「真菌聚合思維」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傾向……
「如果蟲群的待遇好的話，你甚至願意將自己的母樹也拉進來？」
「對。」灰發精靈答應的斬釘截鐵。
主宰思索片刻後，也了然。
穴居精靈是底線更低的木精靈，她們能夠忍受自己的母樹坐落在一片以怪物作為基礎自然生態中，自然也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母樹成為「真菌生態」的一份子，只是……
「如果待遇沒能達到你的預期，你就會扭曲自己的靈魂，讓我什麼也得不到？」
主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等蟲群控制了生命之樹，自己是肯定會拿它當做試驗品的，解剖、重組都是家常便飯。對生命之樹充斥著狂熱保護欲的精靈能夠答應就有鬼了。
「你要拒絕嗎？」灰發精靈的靈魂再度緊繃了起來。
「不，我答應。」主宰反而松口了，「即使失敗對我而言也沒有損失。」
「那就好。」灰發精靈松了口氣。
「正常情況下我無法感染一名聖者，需要你向我敞開心靈，才能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主宰裝模作樣的說道。
「我會盡力配合。」
主宰沒有再回話。
連接灰發精靈動脈的血管中開始灌注高密度的蟲群病毒。
灰發精靈在沒有主動抵抗的情況下，臉上迅速出現了異蟲特征。
主宰也半推半就的鏈接上她的意識。
灰發精靈再度感受到了廣袤無垠的蟲巢意志。她試著調動自然之力，想要主動進入其中，卻仿佛與蟲巢意志隔了一層薄膜，無論如何扭動都無法突破。
就在灰發精靈焦急的不停顫動的時候，主宰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一般出現在灰發精靈的意識體中︰「敞開你的心靈！」
灰發精靈下意識的放開了抵抗。
主宰立刻調轉幽能的流向，從原本的阻礙轉向了沖擊。
轟——
主宰那臨近九級的幽能在現實中產生了真實的爆響，龐大的心靈力量沖擊下，即使孵化場的主腦也出現了片刻的卡頓。
中央的灰發精靈更是干脆被幽能映成了一個小紅腦袋。
等一切落下帷幕。
灰發精靈的身影如她所願的出現在了蟲巢意志中。
只不過，這時的她已經被主宰抹除了自我意志。
她敗的其實非常冤枉，和她的意志差不多堅定的埃拉爾，憑借區區七階的靈魂，就能在主宰的百般蹂躪下保住自我。
她一個實打實的聖者，反而在放棄抵抗的情況下，被主宰長驅直入，一把端了「指揮部」。
「要是埃拉爾也有那麼好騙就好了。」主宰唏噓道。
是的，主宰騙了她，如果進入蟲巢意志並需要徹底開放自己的心靈，異蟲病毒也不至于成為克普魯星區的噩夢。
通常來說，只要生物體身上的蟲族器官多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就會接入蟲巢意志。反而是阻礙特定單位進入需要主宰花費精力。
主宰的注意力依舊放在灰發精靈的身上。
「開始了，」主宰安排道，「阿加莎，記錄下她靈魂降級的全過程。」
聖者的靈魂強度是依靠箴言和意志撐起來的。
在自我都消失了的情況下，「意志」自然也就沒有了意義。
灰發精靈的靈魂強度開始回落到她應有的位置，十階、九階、八階……最終，和埃拉爾一樣，定格在了七階的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