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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五章 金革之事不避

裴蘊在河北的巡查,結束了,除了兩崔一盧沒有下狠手,其它世家小地主,多少都出了點血,攏共查出十四萬隱藏戶籍。

這玩意屬于你只要查,就能查出問題。

裴蘊雖然這一次去河北,明擺著就是走過場去了,但是你走過場也得有個樣子,不然會淪為笑柄,以後就沒人將大索貌閱當回事了。

所以這一次,等于是河北小世家幫三大家族扛了一次鍋,自己殘羹剩飯,看著人家吃肉喝酒。

于是一個奇妙的現象應然而生,一些小地土開始依附三大家族,這樣一來就會導致一個結果,崔、崔、盧在河北的勢力更加龐大。

裴蘊返京,打算從信都去往晉陽,然後從山西南下過河東,返回京師。

他要去和李淵踫踫頭,畢竟閨女懷孕是件大喜事,只要能順利生下孩子,無論男女,兩家的姻親關系算是徹底穩固了。

而裴蘊也會從巡查撈到的好處里,整理出幾件送給李淵,畢竟兩家不是外人,閨女真要生個兒子,那可是要繼承你李淵家業的,我送給你多少,到頭來也是我外孫的,肥水沒流外人田。

鄭安饒,現在是東宮典書坊的一個小吏,沒有品級,但是他這個小吏和新來的這些吏員不一樣,人家是大家族的嫡出,眼下是因為沒有工作經驗才做的臨時工,干上一年立馬就會升。

洛陽那邊發生的事情,他與來京的族人聚會的時候,都听說了,其中就有長孫無忌那件事。

他在典書坊,而典書坊的兩個右庶子,是李百藥和封德彝,李百藥是長孫無忌的師傅。

于是趁著今天在整理備檔卷宗的時候,鄭安饒跟李百藥說起了這件事。

「鮮卑就是這個規矩,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啊?」李百藥頗為苦惱道。

古代的師徒關系,是非常親近的,要麼也不會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說法,身為老師,李百藥肯定是希望能幫弟子解決問題的。

但關鍵是,大隋一半的鮮卑貴族,都還是用的這套喪葬法子,朝中也沒有人提過改一改這套習俗,畢竟鮮卑人太多了,當今皇帝都有鮮卑血統。

鄭安饒道︰「可不是嘛,這件事確實不好辦,長孫公的元配是元氏,兩邊都是鮮卑人,按照舊有傳統下葬無可厚非,但是無忌眼下在長孫家的處境可是不妙啊,都被扣上不孝子的名聲了。」

「這孩子要強,又是至孝,肯定不願生母受到這樣的待遇,」李百藥皺眉道︰「但是長孫家做的也有點過頭了,無忌三年前就進了秦王府,也算是太子的人了,他們是一點都不肯通融啊。」

「這種事情沒有誰會通融的,」鄭安饒道︰「喪葬是大事,誰也不能去改人家的家風祖制,眼下無忌被關在家里,都不能在陵前守孝,時間久了,他這個不孝的名聲算是坐實了。」

不孝,在古代是大忌,頂級頂級的大忌,從上到下都是不能容忍的。

大隋的十科取士當中,第一科就是孝悌有聞,而舉孝廉,孝在廉字前面。

如果長孫無忌不孝的名聲傳開,那麼將來誰都不敢用他,包括楊銘,不孝的人,是沒有仕途的。

李百藥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于是道︰「我找殿下想想辦法吧,長孫成這幾個兒子做的有點絕了,怎麼也算親兄弟,不能這麼絕情絕義,不給無忌留後路。」

所以幾天後的朝會,一件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國子監祭酒韋澄發牢騷了,說是秦王楊瑞近些日子無心學業,他詢問的時候,楊瑞說是侍讀長孫無忌不在,導致他總是走神。

長孫無忌沒有侍讀的名分,但卻有侍讀之實,這一點薛道衡可以證明,因為他給楊瑞補課的時候,長孫無忌確實是陪在一旁的。

這個時候,李世民的另一張牌就發揮作用了,左御衛將軍李琛站出來道︰

「秦王學業,茲事體大,乃國之根本,一日不可延誤,臣以為,當奪情召回侍讀長孫。」

李琛是李孝恭的大哥,跟李淵他們家是近親,而他正好在宮里任職,所以李世民有機會接觸到,于是便找他幫忙。

起初李琛是不敢答應的,但是弟弟李孝恭給他傳話了,盡管答應。

楊銘自打見過李百藥之後,本來還沒有想好怎麼應付這件事,偏偏這時候,徐景告訴他,李世民和楊瑞他們,已經在背地里謀劃了。

先是找韋縴惠幫忙說服韋澄,然後找李琛幫忙在朝會上起個頭,最後的王牌,是楊玄感。

果然,步驟完全吻合,韋澄和李琛發話之後,下一個站出來的就是楊玄感,

「奪情之事,非同小可,非萬般無奈,怎忍奪其哀痛之情,然秦王乃太子嫡長,一國承繼所在,萬萬不能耽誤,臣請奪情長孫,起復侍讀。」

奪情起復這種傳統,在明朝的時候,被看的非常重,一般情況非頂級內閣人物,不得奪情,因為儒家在大明朝時期,發展到了巔峰,所以特別當回事。

張居正被奪情,結果成了他死後被攻擊的罪名之一,人家是被皇帝奪情的,但大家都在罵他不孝。

但是眼下的大隋,你讓一幫子鮮卑人把儒家太當回事,也不切實際,再說了,長孫無忌多大點人物,能被拿出來在朝堂議,也是因為秦王。

沒有秦王,他的名字都不夠格出現在這里,他奪不奪情,沒人會在乎。

而且奪情這種事情,頻繁發生在軍伍,說法叫做「金革之事不避」,意思是外出領兵或是出任關鍵邊防要職的,以及軍中的緊要位置,基本都被奪情了,不用服喪,這叫舍孝盡忠。

再說了,你孝順不孝順,話語權在皇帝,我說你孝順,誰敢說你不孝順?

萬歷是誠心要搞張居正,所以才縱容別人大肆攻擊,以至于張居正死後被徹底清算。

楊玄感這麼一開口,聰明人已經看出苗頭了,明擺著這仨是在底下商量好的,而太子多半也是這個意思。

蘇威直接道︰「長孫無忌沒有品級,並非官吏,談奪情起復有些牽強,秦王學業為大,臣以為,當召回,擔任秦王侍衛,兼伴讀。」

人家這句話,非常簡單,卻是字字精髓,等于是把長孫無忌奪情的事情給做圓滿了,以後就不會被人詬病。

雖然奪情,基本上都是用在官員身上,但是民間也有,比如邊疆有戰事或是軍府臨時招募衛士,服喪期的人是可以被奪情參軍的。

讓長孫無忌做侍衛,就是鑽的這個空檔,侍衛也屬于軍方人員,保護頂尖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全,也可以算是金革之事嘛。

要麼說姜還是老的辣,楊玄感趁機道︰

「我完全贊成房國公之言,秦王學業有失,誰也擔待不起。」

玄感這邊,是楊瑞打的招呼,那套說辭也是李世民教給他的,其實整個事件,都是李世民在背後出的主意。

「些許小事,耽誤朝會議事,就這麼辦吧,」楊銘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他這句話,基本給事情定了個調,不要大張旗鼓去辦,悄模模的把人帶回來就行。

這下子,長孫無忌可以回來了,免得日子久了,不孝的名聲越來越大,那時候楊銘都不好將他放在楊瑞身邊。

而且長孫行布兄弟仨,明擺著就是在憋著這個壞,不讓人家守陵,對外卻說是長孫無忌不滿生母的墓穴位置,鬧脾氣呢。

高氏和長孫無垢,肯定回不來,長孫無忌被召回,長孫家絕對不敢再扣押她們母女,所以她們還要繼續服喪,遭人冷遇白眼,基本是避免不了了。

裴淑英的門面樓,也破土動工,開始了大改造,工匠全是老裴家的,一應物料全都不缺,七天功夫就能改好。

魏征現在的主要任務,不是處理公務,而是接送楊瑾上下學,因為楊瑾是在王通那里讀書,還是大鍋飯,不是私教,是與一堆子同門一起學習的。

這也是裴矩的意思,因為王通授業比較開放,弟子們都可以提問題,然後他來回答,課堂氣氛比較活躍。

本來楊瑾是和楊昭的嫡長子楊侑一起讀書的,但是楊侑被帶去了張掖,所以眼下,就他一個人每天往返于皇宮和學堂。

馬車上,魏征趁著楊侑不在,囑咐道︰「殿下與代王(楊侑)終是堂兄弟,有些親近私密的話,不要對他說。」

楊瑾這個年齡,你不要和他說正事,這是非常大的忌諱。

小孩的嘴巴是不把門的,魏征這次是犯忌了,這樣的囑咐,也不是你一個負責接送的人可以說的。

果然,楊瑾一臉疑惑,道︰「堂兄弟難道還不夠親嗎?」

魏征不好往深處說了,只是笑道︰「總之殿下要知道,秦王才是您的兄長,什麼話都可以對他說的,但是別人,說話就要留有三分余地。」

楊瑾不明白三分余地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再問魏征。

他晚上回宮之後,問他媽去了。

裴叔英頓時大怒,私下讓人給了魏征二十杖。

魏征自打見到楊銘之後,就總是在受皮肉之苦,不打不成才啊,他那張嘴巴也是不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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