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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章 世子繼承

聖旨一到,楊茵絳如遭雷擊,她想不通,陛下為什麼會有這麼重的處罰?

從正一品的親王妃,直接貶為庶人,這是沒有先例的,她並沒有犯什麼謀逆大罪,陛下為什麼要這麼針對她?

京師,包括楊銘在內,無數人上表為楊茵絳說情,楊約更是連上三道奏疏,將所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攬。

太樂署的樂戶,確實是他調撥的,京師三日的軍民同慶,也是他安排的,按理說論罪的應該是他,怎麼卻落到了秦王妃頭上?

正一品的外命婦,兩位嫡出皇孫,再大的罪也足以抵消了,怎麼直接就貶為了庶人?皇帝到底想干什麼?

「這是沖著殿下來的,」秦王府內院大廳,楊約著急的在廳內來回踱步,自打收到聖旨之後,他鬢角又新增了幾縷白發。

高、楊雄、史萬歲、李靖、以及一眾王府屬官,都在場。

楊茵絳已經換掉了原本只屬于王妃規制的華服,著常服端坐在楊銘身邊,低垂著頭也不說話。

「獨孤公,你倒是說話啊,您老人家對這件事怎麼看?」楊約大急道。

高沉吟片刻,緩緩道︰「不要這麼急下定論,陛下如果沖著殿下而來,就不會是治王妃的罪,此事如此蹊蹺,不合常理,我們至少得搞清楚,洛陽到底發生了什麼?玄感沒有來信嗎?」

「應該快到了,聖旨走的是驛站加急,所以先一步抵達,」楊約怒罵道︰「玄感這個笨蛋,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信還沒有到?」

楊玄感的信,當然要比聖旨遲一步,因為他在楊廣下旨之前,已經被轟出去了。

他事後第一時間便寫了信,並且入宮代女請罪,他可比楊暕有韌性,在乾陽殿跪至昏厥,才被人抬了下去。

玄感的信沒到,蘇威、牛弘、楊恭仁的信都到了。

眾人紛紛傳閱,著急想要搞清楚洛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破野頭狗奴,安敢如此?」楊約一拍桌子,怒罵道︰「好啊,他們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這是要跟咱們撕破臉了,一個宇文述、一個來護兒,還有虞世基那條狗,我必殺之。」

「這三個哪個是你能殺的了的?」高冷哼道︰「你先冷靜,平日的城府都哪去了?」

「事關茵絳,我冷靜不了,」楊約 的拂袖,朝高道︰「不是你家的閨女,你不心疼。」

「慎言,」楊銘沉聲道︰「不要這麼跟獨孤公說話。」

一直保持沉默的楊雄也勸說道︰「你是晚輩,不應失禮于獨孤公面前。」

楊約長嘆一聲,朝高揖手道︰「盛怒之下,失了形態,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

他對高,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事實上,整個大隋,就算那些有心弄死高的,心里對高都是充滿敬意。

立場不同,並不代表不認可這個人,這就是威望,高這輩子混到這個份上,真的是足夠了。

高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宇文述他們怎麼說,我們不要太過在意,我們應該搞清楚的是,陛下是怎麼想的。」

說著,高直接起身來到廳內中央,緩緩道︰

「現在基本明朗,宇文述、來護兒、虞世基,多半已經依附齊王,他們三個站出來借題發揮,無外乎打壓秦王,想要讓陛下問責與你。」

「有蘇威、牛弘、恭仁、玄感在洛陽,他們三個掀不起多大浪,但陛下的性格,諸位也都是了解的,此番造勢,確實有些過頭了,就算陛下有心幫秦王開月兌,但是宇文述他們必然會揪著不放。」

高的言外之意,是說當今陛下好大喜功,根本不樂意看到別人在民間的威望太高,尤其是自己兒子。

楊雄也跟著點頭道︰「恭仁的信里說的很清楚,他猜測陛下就是以王妃來替秦王月兌罪,以堵悠悠之口,否則這件事必然沒完沒了。」

「這懲罰也太大了,」楊約嘆道︰「試問諸位,自古以來哪有因如此小事,便將堂堂王妃貶為庶人?陛下治罪如此之重,其中恐還隱藏深意。」

「這個深意,恐怕就在裴矩的女兒身上,」高一語點破。

眾人面面相覷,楊茵絳也 然抬頭,不能置信的看向高,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過河拆橋,不外如是,」楊約拍桌而起,勃然大怒︰「兄長過世不過一年,陛下就打算收拾我們了。」

「你能不能冷靜點,」楊雄斥責道︰「不要亂說話。」

楊銘終于開口︰「今日所論之事,誰敢泄露出去,本王必不相饒。」

他這是在給楊約兜底呢,畢竟楊雄是宗室,你當著宗室的面影射皇帝,膽子也太大了點。

「沒有人會外傳,楊約你也不要太激動了,听我說完,」高繼續道︰

「自古,無子嗣之外命婦,方可論及廢黜之事,王妃膝下兩位嫡出皇孫,正常情況下,別說是廢,就是罪,也萬萬不會加置于身,可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高環顧周圍,發現大家都在看著他,繼續道︰

「如果楊素在,他就能看明白,他在,陛下也不會廢妃,所以老夫以為,陛下這麼做,至少有三層意思。」

「別賣乖了,獨孤公你就快說吧,」楊約苦著臉道。

高笑了笑,看向楊銘,道︰

「第一點,陛下希望這件事不會再被提及,所以就要堵上宇文述他們嘴,而堵他們的嘴,秦王這邊怎麼都該有些損失,他們才能甘心,如今王妃被廢,他們還有臉再提這件事嗎?再提那可真是不識抬舉了。」

「第二點,陛下又要挖運河了,而且屬意齊王總監,明知道宇文述他們是在捧齊壓秦,但是陛下現在還不能有所動作,畢竟還要倚仗這些人,因為這些人最懂逢迎聖意,運河的事情還要指望他們在朝會上對付那些不同意再修運河的大臣。」

「第三點,蘇威牛弘雖然常常幫著秦王說話,但洛陽真正可信任者,其實還是玄感和恭仁,兩個年輕人終究沒有宇文述他們心機深沉,所以陛下要給秦王找一個能夠代替楊素的人來輔左你,別看裴矩遠在張掖,宇文述他們輕易不願招惹。」

說罷,高看向楊約︰「這是時勢,你終究不如楊素老成謀重,所以陛下對你不放心,安排裴矩輔左,說明陛下心中的儲君人選,就是秦王,只不過眼下還不是立儲時機。」

楊約一臉頹敗之色,相比于誰是太子,他更在意誰是太子妃。

高來到楊約身邊,拍了拍後者肩膀,道︰

「所以老夫認為,陛下此舉是權宜之計,王妃早晚還會復位,你不要擔心,就像當初我和你兄長楊素一樣,起起落落二十年,不過都是順應時勢而已。」

楊約不會接受高的安慰,他清楚,下來容易上去難,裴矩好不容易抓到這樣的機會,恐怕不會再給茵絳復位的可能。

兄長過世,家族竟衰敗至此,就算有玄感這個尚書又如何,終是遠不如當年。

而楊銘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表態,可穩不住弘農楊氏的心了。

「我華夏自古遵循禮法,長幼有序,河東王楊瑞是世子,只有他可以繼承本王的一切,」楊銘沉聲道︰「諸位可以做為見證,本王此言,永不更改。」

楊茵絳大受感動,痴痴的望著楊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才強忍著,要不然早就哭出來了。

楊銘抬手放在妻子手背,安撫道︰「就算將來我被貶為庶人,你也是我唯一的正妻。」

楊茵絳抬袖掩面,哽咽低泣。

說罷,楊銘看向眾人,目光冷冽,沉聲道︰

「裴矩不會爭,我也不會讓他爭,楊裴之間不容因此事而起任何爭端,一切照舊,王府諸事,仍歸茵絳掌管,陛下要問罪,就問我的罪好了。」

楊約長松了一口氣,終于放心了。

「裴矩是知大勢者,」高笑道︰「他收到消息之後,肯定也能從中看懂陛下的心意,終究是殿下家事,他不會摻和的,所以我才讓楊約放心,但似乎,直到殿下表態,他才算是落下心中大石。」

「慚愧慚愧,我視茵絳如女兒,她若有失,我將抱恨終生,九泉之下,也無面目再見兄長,」楊約坦然道。

「叔公」楊茵絳以袖遮面,哽咽道。

楊約聞聲,一陣心疼。

「好了好了,」楊銘擺了擺手︰「事情大概應如獨孤公判斷,父皇是不會讓我去監修運河的,因為他知道我會反對,楊暕喜歡干這種禍害生民的事情,讓他去干好了。」

房玄齡疑惑道︰「那我們是否需要掣肘?」

「不可!」楊雄直接道︰「廣通渠一開,民怨沸騰,現在民間的矛頭都已經指向齊王,如今新渠又開,只怕河南山西河北山東一帶,要起民亂了,此局面于我有利,不可牽扯其中。」

高點頭道︰「大亂方有大治,老夫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攔不住的,不妨就讓它爛下去,等到大局已定,秦王再出來收拾殘局。」

「我不贊同,」房玄齡站出來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值此殃及生民的大事,秦王當全力制止,運河真的不能再挖了,一個廣通渠,我老家十戶已有五戶不存,餓殍遍野,百姓南逃者不計其數」

說著說著,房玄齡已經哭出來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初我跟你是一樣的想法,但事實上,沒有誰能夠讓陛下收回成命,秦王就算死諫,也是無用功,而我們現在必須保秦王,如果玄齡覺得,必須有人站出來制止,我高腐朽之身,讓我來做好了,」高澹然道。

「萬萬不可!」楊銘楊雄楊約,同時發聲。

房玄齡大驚失色,趕忙道︰「秦王不可無獨孤公,您老最不該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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