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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章 以訛傳訛

送走李靖夫婦之後,楊茵絳才終于有機會打開叔公楊約的來信。

信上說,一千五百里的運河,分為二十三段,已經全線開挖,總的征調民夫為一百二十萬,兩個月以來,死了四萬人。

楊茵絳瞠目結舌。

洛陽到現在都沒死這麼多,運河開工不過兩個月,怎麼就能出現這麼大的傷亡?

信上說的很清楚,楊銘早先的那十六策,就是個屁,楊暕壓根就沒當回事,工部尚書宇文愷差點跟楊暕翻臉,還是楊約在中間做和事老。

楊約的意思是,這麼大的傷亡,陛下那邊肯定會不高興,畢竟有楊銘珠玉在前,就顯的楊暕太過于濫用民力了,所以他建議,這件事先不要捅給陛下,先派人在京師給楊暕造造勢,到時候御史台那邊,自然會有人捅出來。

楊茵絳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將齊王拉下馬的機會,民部尚書現在不是韋沖,具體傷亡沒有人會包庇楊暕了。

長孫熾是太子的人,而太子又一向仁德,恐怕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會大動肝火。

于是她急忙派心月復崔謂回越公府一趟,將事情告知祖父楊素,祖父自會安排。

傳播謠言,得有人,楊素不缺人,而且傳播謠言這種事對他來說輕車熟路,何況還不是謠言。

御史台負責風聞奏事,眼下的御史大夫張衡,也斷不會替楊暕遮掩,這事一旦在朝堂上被捅出來,皇帝必然大怒,畢竟「愛民如子」是每一個皇帝給自己貼上的標簽,皇帝就算有心包庇,都沒辦法包庇了。

等到丈夫回來的之後,已經是深夜,楊茵絳沒有跟他說這件事,畢竟楊銘有點醉了。

楊銘今晚被扶到了李秀寧那里,後者整晚都在小心服侍,一夜都沒合眼。

喝酒容易吐,睡著了吐容易嗆到氣管,所以喝多了睡覺需要多加注意,李秀寧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一直都在守著。

清晨時,楊銘喝了幾碗稀粥,感覺舒服很多,

「今晚可別再喝了,殿下不勝酒力的名聲滿城皆知,他們昨晚竟然還敢灌你?」李秀寧埋怨道︰「醉酒很不舒服的。」

楊銘坐在榻上,笑道︰「你醉酒過嗎?」

「沒有,」李秀寧搖頭道︰「但是父親和建成經常醉酒,尤其是建成,每每喝多就像個傻子一樣。」

「哈哈,」楊銘捧月復大笑。

突然間,楊銘笑聲止住,問道︰「最近世民沒來找過你吧?」

「沒有,」李秀寧好奇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楊銘想了想,道︰「他若是今後有什麼事情求你幫忙,你一定不要答應,至少得先讓我知道。」

李秀寧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妾身明白,殿下放心好了,我什麼都不答應他。」

嫁夫隨夫,在大隋,是每一個身為人妻女子的金科鐵律,有些人明知故犯,有些人奉行終身。

世民這小子少年老成,楊銘真的擔心他挖自己的牆角,雖然事實上,是他挖了世民的牆角。

額先到先得嘛

第二天的比試,從上午的辰時開始,畢竟京城到左翊衛大營,還是有段距離的。

昨天已經比試過的選手,今天也會入場觀戰,蘇烈、羅藝、李孝恭傷勢較重,來不了。

第一場就是秦叔寶。

場邊,楊玄挺突然朝一旁的宇文化及道︰「你當初是在哪做戍卒來著?」

「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宇文化及沒好氣道。

兩人都是頂尖的官二代,十六 士就屬他們倆靠山最硬,所以也就他們之間有共同話語,其他人都插不上嘴。

楊玄挺笑道︰「不要多想,我當年被父親編入部曲之前,也被充入軍府做了一小卒,那是我這輩子最危險的一次,小命差點折在邊疆。」

宇文化及點了點頭,看樣子姓楊的不是在挖苦自己,于是道︰

「在武威郡,那時候還叫涼州,大業元年,陛下復置武威郡,我那時候在涼州北邊的一座軍府,負責守一條山道,防止突厥流寇進來劫掠,營寨里攏共才有三百人,每天都死幾個,我過的也是提心吊膽。」

楊玄挺道︰「涼州軍府一共有多少人?」

「四五千吧,」宇文化及道︰「那邊人口少,所以很多駐軍其實都是流放過去的罪犯。」

楊玄挺點了點頭,道︰「四五千,就能守住涼州,若是有四五萬,我都敢去打土谷渾。」

「足以,」宇文化及小聲道︰「看樣子老哥也知道陛下要對土谷渾下手了?」

「听說是听說了,但我眼下不過是有感而發,」楊玄挺搖了搖頭︰「我剛听說,黃淮運河開工兩個月,就已經死了四五萬人,我只覺得不可思議,要是給我這四五萬人馬給我多好。」

「什麼?死了四五萬?」宇文化及瞠目結舌道︰「洛陽這都動工一年多了,才死了不到兩萬,運河兩個月能死這麼多,你可別湖弄我?」

除了宇文化及之外,其它 士也都听到這句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楊玄挺突然以手肘頂了宇文化及一下,羊怒道︰

「你特麼小聲點。」

說罷,他又轉身看向身後的史萬寶等人︰「你們可別我賣了啊,都把嘴巴管好了。」

「放心放心,我肯定不說,」史萬寶等人趕忙點頭。

楊玄挺級別不高,但是他爹高,所以大家都讓著他,大隋的官場就是這樣,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爹。

楊玄挺瞪了宇文化及一眼,小聲道︰「當我沒說,你特麼敢把我賣了,我特麼繞不了你。」

「哥哥這是什麼話?」宇文化及道︰「小弟這個人別的沒有,只有義氣。」

楊玄挺點了點頭,繼續望向場內,觀看雙方的比試。

事實上,像他這樣的情況,看台上無數的角落里,也都在上演。

以訛傳訛,以謠傳謠,四五萬成了七八萬,七八萬成了十來萬

以至于大家今天,除了知道誰勝誰敗之外,還知道運河那邊死了很多人。

今天的五場比試,四勝一負,秦叔寶、裴行儼,來整,梁師都,都贏了,兵部侍郎段文振的長子段絟輸了,但是他和昨天輸了的李孝恭一樣,只是重傷,但沒有死。

比賽規則,向主看台抬右手,就是認輸,這兩人知道敵不過,所以早早的認輸了。

這也是賽前楊銘對他們的吩咐,覺得情形不妙,就趕緊舉手,丟人總比丟命強。

段絟和李孝恭,這都是官宦子弟,誰死了都不好交代。

今天的鐵勒人輸了的四場,也只死了一個,不像昨天那樣損失慘重,主要是昨天宇文化及開的好頭,史萬寶和楊玄挺也都殺神,都是搏命呢。

今天的雙方,都收斂了一些。

十一場過後,大隋贏了九場,鐵勒的契必喀圖已經是顏面盡失,還損兵折將。

現在的他,可沒有心思睡女人了,腦子里只想著回到鐵勒之後,怎麼跟父汗交代。

在楊素的故意傳播下,當天晚上,就有一個御史台的官員進宮了。

「現在京師都在這麼傳?」書房內,楊廣放下手中的毛筆,皺眉問道。

除了他之外,書房內還有起居舍人虞世南以及王茁靈。

王茁靈眼下已經被封為婕妤了。

今日捷報頻傳,楊廣心情大好,興致也高,正在書房內臨摹王羲之的一副真跡。

官員道︰「都在這麼傳,听說今日京郊大營那邊的人,都知道了。」

「是真是偽?洛陽御史台那邊並沒有這類奏報,」楊廣皺眉沉思。

官員道︰「這個臣就不曉得了,風聞奏事是臣的本職,臣也是听太多人提起,這才連夜稟奏殿下。」

御史台這個部門,從設立之初,就是皇帝的耳目,他們的絕對不能歪,只能忠心皇帝一人。

無論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第一時間匯報給皇帝,至于真假,皇帝自己去查。

楊廣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說罷,楊廣重新返回桌桉,提筆就要接著寫,但是才寫幾個字,就寫不下去。

一旁的虞世南道︰「陛下心不在焉,今日還是不要臨摹了,恐失水準。」

楊廣點了點頭,嘆息一聲︰

「伯施(虞世南字)認為,這件事是真是偽?」

虞世南搖頭道︰「臣不敢妄言,也許陛下可以派人去洛陽查探一番,便可知曉。」

楊廣呵呵一聲,道︰「朕以為,多半是真,洛陽要真沒死人,京師這邊也不會空穴來風,但朕覺得,風傳之語肯定是夸張了,四萬人?不可能有這麼多。」

虞世南點頭道︰「臣也覺得不可能有這麼多,東京營造都一年半了,也才死了不到兩萬,運河剛開工,怎麼可能像風傳的那般浮夸。」

「不省心啊」楊廣嘆息一聲︰「傳長孫熾入宮。」

內侍高野點了點頭,出去傳喚了。

長孫熾剛剛上任,很多民部的政務還不熟悉,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沒有離開過官署,早晚都在皇城。

運河的民夫征調以及糧食供應,都靠他,身上的擔子可不輕。

洛陽那邊也有民部的官員常駐,所以傷亡情況,他這里有兩份不同的奏報。

一份奏報,是民部侍郎韋津傳發至京城的,還有一份,是民部的一個小吏,私下奏報給他的。

這個小吏,是長孫熾一上任,就安排進民部,並且派往洛陽。

無論在哪個部分任職,沒有自己人,注定什麼事都做不成,兩份截然不同的奏報,長孫熾當然知道該相信誰。

但事關重大,他也一時拿捏不準,打算等太子過幾天稍好一些,先奏報太子,再請教下一步怎麼走。

這時候,門房有人通稟,內侍省內省zhang高野來了,說是陛下傳喚他。

長孫熾趕忙帶上他的進賢冠,整理了一下袍服,出了署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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