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苦黃河久矣!
梁山泊是怎麼來的?
就是黃河多次決口後,洪水浩浩蕩蕩向東涌去,最後在古巨野澤處豬留,匯聚成八百里水泊梁山。
史書記載當時的場景︰「岸摧七百步,漫溢州城,歷澶、濮、曹、鄆,注梁山泊。」
後來的梁山泊水面廣闊,物產豐富,也是重要的水利交通樞紐。
可千萬不要忘記,當初形成梁山泊的過程中,有多少城池被淹沒,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河防大事,關乎國本,偏偏黃河又是如此不馴,逼得大周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不得不精研水利。
就連顧廷燁這般昔日的紈褲子弟,也能隨口說出個一二三來。
趙策英亦是如此。
事實上,趙策英一直十分注意搜集沿河府縣治河的方針策略以供自己參考,先前向衛辰提起的浚川耙就是其中一例。
然而,如今的治河之策,就有如牆釁敷土,屋漏補瓦,年年治河,年年決堤,一年一年的沒有個盡頭。
每到夏秋時節,河水上漲,沿河百姓就緊張得心都提起來,一夕三驚是常有的事。
趙策英本來還對浚川耙信心十足,以為此舉頗有創見,說不定能解決大周河防的困局。
可听到衛辰解釋,趙策英才明白過來,這浚川耙和以前的方法比起來也是換湯不換藥,一樣沒有什麼用處。
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破滅,這讓趙策英不禁有些沮喪。
倒是顧廷燁察覺到了衛辰說話時的神色,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頓時心中一動,當下開口問道︰「興雲月復中可有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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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顧廷燁的話,正低著頭長噓短嘆的趙策英也是精神一振,連忙抬頭看向衛辰,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
「辦法其實很簡單。」
衛辰目光炯炯,朗聲說道︰「四個字,順勢而為!既然黃河水能將泥沙帶來,自然也能將泥沙帶走。」
「能帶來,也能帶走?」
顧廷燁只覺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頭腦,不明白衛辰這話的意思。
一旁的趙策英則是皺起了眉頭,似乎若有所思,只是思來想去,始終不得要領。
見二人困惑不解的模樣,衛辰微笑著解釋道︰「一直以來,治理黃河水患所用的方法大抵可以歸結為兩種,除了在兩岸修築高堤大壩,另外一種方法就是將河水分流以減緩水勢。」
「專則急,分則緩,這是水流的特性。因勢利導,有什麼不對麼?」顧廷燁好奇道。
衛辰笑著搖頭道︰「專則急,分則緩,這話當然沒錯,可殊不知還有一句話,急則通,緩則淤!
水分則勢緩,勢緩則沙停,沙停則河飽。
黃河以兩升之水載八斗之沙,一旦水勢減緩,河水攜帶的泥沙就會大量淤積在河道中,導致河床越來越高。
由此堤壩也被迫跟著加高,最終變成屋上行舟的地上懸河,如同一柄利劍懸在沿河所有百姓的頭上!」
「原來懸河竟是這樣來的,分水勢的治河之策竟然從根上就錯了!」
听到衛辰這一番鞭闢入里的剖析,顧廷燁和趙策英都是恍然大悟。
「分水勢作為一種治水方法,本身並沒有錯。」
衛辰及時糾正道︰「黃河秋汛之時,河水會迎來一輪暴漲,如果不能及時分走水流的話,很可能造成潰堤。為了防御特大洪水,有計劃地進行分洪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如果是從長期治理黃河角度來看,治河就是治沙,平時還是應當築堤束水,以水攻沙,這就是束水攻沙之策!」
「束水攻沙?」
顧廷燁和趙策英听到衛辰口中蹦出的這個新名詞,一時間有些發懵。
「就是在已有的大堤內再築一堤,收窄河道,使水流加速,帶走泥沙。」衛辰耐心解釋道。
說著就隨手撿來一根樹枝,在河堤旁的淤沙上給顧廷燁和趙策英勾畫演示了起來。
「河水被內堤收束,自然要下刷河床,河床變深,也就相當于兩岸堤壩變高,長此以往,河堤自然穩固,地上懸河的情況也能得到極大的改善。」
衛辰此言別出一格,與這個時代世所公認的治河觀點大相徑庭,讓顧廷燁和趙策英都為之深思起來。
二人結合衛辰在淤沙上畫出的示意圖想了半晌,最終都覺得衛辰的方法別出心裁,可以一舉從根本上解決黃河河床逐年上漲的問題。
趙策英再度被衛辰的博學多才所折服,恭敬地向衛辰深深一揖,由衷贊嘆道︰「先生真乃再世河伯也!」
顧廷燁有些感慨道︰「興雲你是江南人,卻比我們這些生長在黃河之畔的北人更懂得如何治理黃河,真是令人汗顏啊!」
面對二人的夸贊,衛辰只是自謙地擺了擺手。
他心里很清楚,令顧廷燁和趙策英都為之驚艷的束水攻沙,其實也僅僅只是治標之策罷了。
真正的治本之策,還是澄清黃河,讓黃河不再攜帶那麼多的泥沙。
事實上,黃河所攜帶的泥沙,都是來自于關中和關西,再往上,則終年清澈如泉。
究其原因,還是關中和關西兩地千百年來亂砍濫伐太過嚴重,遍地不毛之山。
一有雨水,這泥沙就隨著水流匯入黃河,才造成了黃河一碗水半碗沙的現狀。
要想治本,還是要靠恢復上游的生態環境,使山嶺重新被郁郁蔥蔥的草木覆蓋,如此才能避免水土流失。
要想做到這一點,需要的人力和物力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耗費的時間更是極其漫長,堅持一百年可能也見不到多少成果,這是需要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共同完成的事業。
可是,封建王朝的一大特點就是人亡政息,指望朝廷能夠上下同心,始終如一地完成一項延續千百年的大計,不啻于痴人說夢。
即便是關乎國本的河防大事,在這一點上也不會有半點例外。
衛辰對此也早就看得明白。
因此,還是束水攻沙這樣的救急之策更具有實際意義一些,至少能保沿河兩岸的百姓幾十年間不受河患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