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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罰罪

那塢壁離著鄉道不遠,張沖等人在那些個憨厚鄉人的導引下來到了塢壁外,只見這里滿是栽種的大槐樹,郁郁蒼蒼。

張沖在空氣中,嗅了嗅,聞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心中再一次篤定,打算繼續演戲。

眾人這邊剛要入壁,之前那憨厚鄉人就道︰

「貴人,咱塢壁猥小,停不當這些人馬大車。但我家塢壁外有個粟場,甚是寬大,是扎營的好去處。不知道貴人是否可以讓你這些公人,先在那粟場委屈一下。」

這話一出,邊上的田俊惱了,他罵道︰

「戲耍乃公吶,剛在道邊你不是喊我們住舍嗎?這會咋就沒地方住了?」

那憨厚鄉人回頭,沒看到發聲的人,正奇怪,低頭就看到一個五寸丁正在那墊腳指著自己罵。面上怒氣與不屑一閃,還是換上原先的憨厚,他解釋道︰

「不是戲耍,我們這些鄉人哪敢戲耍貴人們啊。原先我也是請各位貴人們入壁休息,至于那些個徒附們可以就在粟場對付一晚。而且咱說的這個私釀啊,它也少,哪能各個都分到?」

張沖笑了,他指著身後那些懵懂的匠人,這些人至今都沒弄清他們是要去哪,要干嘛,只是跟著走。張沖道︰

「你個人說得好沒道理,什麼叫哪能各個都有?讓我們住屋舍,讓我這些弟兄睡粟場?這我做不到。行吧,行吧,咱們就繼續向前走,到前面找個空地,扎營好了。」

說完,張沖就要帶著人走,這下那憨厚鄉人著急了,他一把拉住張沖,直說︰

「貴人莫急,莫急。我進去問問俺家主人,想辦法,咱們想辦法。」

之後張沖就打發這人走了。

前頭那憨厚鄉人一走,張沖就回身和眾將道︰

「這地方有些鬼祟,大家都小心些。」

眾將不解其意,正要問,那邊憨厚鄉人就又奔過來了。這下大伙也看出不對勁了,這些鄉人過分熱情了。

憨厚鄉人一來,就堆著笑,直點頭,道︰

「哎呀貴人,咱家主人一听你如此恩撫部下,都夸貴人是個好官。所以將咱們西壁也開了,供大伙一起住下,各位就和我來吧。」

張沖等人逶迤入壁,一進來,就看到一棵繁盛的大槐樹,盛如車蓋。

張沖敏銳地望見樹下那斑斑點點的血跡,故作不知,問那憨厚鄉人︰

「老鄉,你這大槐樹下怎麼還有血跡呀?」

這話一說,正背對著張沖的憨厚鄉人,當時臉就嚇白了,但他有急智,立馬回身笑道︰

「今個塢內殺了口大肥豬,那些個殺豬的,不會弄,白糟蹋了那點血,濺得一地都是。」

見張沖等人相信,那憨厚鄉人舒了口氣,便繼續導引,只是心里暗恨,一會一定要好好炮制這些人。

又走了一會,突然壁後傳來一陣陣磨刀聲,眾將驚疑,那邊張沖倒是替憨厚鄉人回答了︰

「不用慌,定是這塢壁人家要殺豬,正在那磨刀呢,是吧。」

憨厚鄉人抹了下額頭上的密汗,忙不迭點頭,連連稱是。

但他剛應付過去,壁後就傳來一陣話︰

「你們說是直接綁了殺,還是把他們鉤在樹上放血呢?」

憨厚鄉人听了這話心驚肉跳,立馬回身說︰

「說的是殺豬,是殺豬,各位貴人不要誤會了。」

這邊張沖笑了︰

「別急,我們當然知道是說的殺豬,你別多心,你等都是好人。」

憨厚鄉人這下再不願意多呆,忙和張沖說要去找主人安排吃食,就要走。

可他剛轉首,一只手就探了過來,提著他的脖子,就舉起來,也笑道︰

「和你們玩這麼久,這就想走了?」

憨厚鄉人被提起後,一直討饒,直說是個誤會。那邊張沖都沒理這人,直接捏碎了他的脖子,然後對著壁後一吼︰

「都出來吧,別磨蹭了。」

然後壁後就爆發一怒吼︰

「辣娘,消遣乃公呢?」

話落,齊靈就帶著眾伴當挺刀沖了進來,他還要說兩句狠話,突然就見一手戟甩了過來,立馬彎腰躲開,手戟就插在了後面人的頭上。

齊林再不說話,而是躲在伴當們身後,只讓伴當們殺過去,就要在這塢壁內爆發一場血戰。

然後張沖這邊的突騎隊們直接就從褡褳里抽出一把把上了弦的弩箭,對著奔來的這些盜賊就是宣泄。

這些手弩都是張沖等人從武庫掠來的,早就發到手里了。這會用在這些盜賊頭上,那就是箭如飛蝗,那些沖來的盜賊是一茬茬都倒下。

最後只有齊林一人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見張沖走來,他干嘛跪在地上膝行,求饒道︰

「我是一時迷了心竅,饒了我,饒了我。」

齊林在那磕著,突然福臨心至,想到了昨晚做的那個夢,一愣,抬頭就說了句︰

「你是聖人?」

說完這話,他的頭就被砍掉了。但這話到底是被田俊、任筠、奚慎等人听到了,他們不知道這個賊頭為何這麼說?都神色復雜的看著張沖。

張沖並不理這人發癲,因為在他眼中這人百死而不得其贖。他和原先那個導引他們的憨厚漢子,都有一個從未見過的技能︰

「鐵鉤扒皮術。」

有人會說,人家沒準是殺豬扒皮練出來的,但張沖知道這些顯示的技能無不是殺人術。而對人能鐵鉤扒皮,那這些人是什麼人還用多說嗎?

後面,從塢壁解救的婦人口中,張沖他們知道了更多關于這個塢壁的髒事。這伙人果就是慣匪,在這條道上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們又在壁後發現一個大坑,坑是新挖的,里面就已經扔了十來具尸首了,而這片地方,光這樣的土包,就有十來座,是真正的殺人如麻。

這會被解救出來的婦人們都開始嚎哭,她們都是被齊靈等人擄掠來的,她們的父兄子弟都被埋在了那些大坑里。

突騎隊里有個不忍心的,安慰她們︰

「你們還有哪些親人,還有地方去投靠嗎?」

看到這些婦人茫然的眼神,那突騎隊勇罵了句︰

「你們這土鼓縣的,當的是啥樣的官,這種殘民的畜生還能安活。」

這話說得大伙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張沖定了句︰

「官不罰罪,我來罰!」——

「荀君,你這次罪不輕呀。」

說話的正是北海的王修。

當荀或暈倒在地時,是王修將他送到自己舍內休息的,在喝了點蜜水後,荀或緩了過來。

本來王修是打算等荀或稍微好些才講的,但荀或見他臉上藏不住事,一直追問,沒辦法,王修說了上面那句。

原來,昨晚的廝殺雖然結束了,但真正的暴風卻來了。對于此時東平陵上上下下,首要任務不是去剿賊,而是要找個能抗這事的人。

本來,死去的濟南相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背鍋,有一說一,這事也是你荀緄搞出來的,現在你死了,這鍋肯定還是要扣在你頭上的。

但今個白天,久在深宮的濟南王出來了,直接就去了燒的只剩下外壁的曹寺。還活著的諸多曹長在功曹高綜的率領下,一路作陪。

濟南王先是擠出了幾滴眼淚,然後義正言辭講這事一定要速辦,嚴辦,還要辦到底,如此才能對得住滿城死難。

高綜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濟南王這番話到底是啥意思。

按計劃,他們已經寫好奏疏,快馬送去京都呈送給國家,讓國家定奪了。總之奏疏里就是一個核心意思︰

「這一切都是濟南相荀緄剛愎自用,不明敵情,以致此厄。」

後來,高綜那邊還是自己去問了濟南王,問他這話的意思。

誰知那濟南王說了句︰

「我听說濟南相識給他兒子背的鍋?那叫荀或的,一介豎子本就不該操持權柄,現在還闖下這麼大的禍。他沒罪,說不過去啊!」

高綜懂了,原來是要辦荀或,但他有點為難了,畢竟他對此子也蠻看中的,是個人才,這剛讓人父抗了所有事,又辦他兒子,這事他高綜有點難。

「濟南相,這荀或的妻子是唐氏女,辦他,有點難啊!」

濟南王懂了,有點難,就是能辦唄,只是嫌錢不夠。

濟南王咳嗽了兩聲,說了這麼一番話︰

「本來嘛,這次糧倉被破後,里面的粟菽都被附近的里戶給搬光了。這等亂民還有國法在?我個人建議,你要擔起這個責任啊,尤其是現在濟南相空虛,更需要你這個功曹勉力。你說呢?高功曹?」

濟南王的話一說完,高綜就笑了,他立馬向濟南王保證︰

「這件事我會徹查,來龍去脈我都會查清楚。保證不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高綜當然高興,就剛剛濟南王那番話,就給他夾帶中增加數十萬石粟,和這個一比,荀或這小子也只能吃點虧了。

濟南王為何要辦荀或呢?

其實都是出在荀或給其父推薦的兩位俊才身上。當日,濟南王也想延攬這兩人,尤其是其中那個叫邴原的士子,他分外看好。

這個邴原不是第一次來東平陵游學了,幾年前此人就和同縣的管寧一起來過。當時濟南王在伏氏精舍做客,就听過此人與他那些同學辯論。

當時濟南王在,所以有阿諛的就問了一個刁鑽的問題︰

「君父各有篤疾,為藥一丸,當救君邪?父邪?」

然後那些人就大談忠君如何如何,而只有邴原于席中作色道︰

「有何可論,忠臣必出孝子之門。如不孝,如何能忠?所以必然要救父!」

當時濟南王就欣賞此人純孝有道,就想給延攬到宮里做傅,培養他的幾個兒子。但可惜,當時邴原以學問不精,婉拒了。

但這次邴原本是要入他宮的,而那個荀或小兒,不知說了什麼,竟然讓邴原去了濟南國相的幕府。

真是豈有此理!他濟南王的威嚴就被這幾個儒生往地上踩?

既然如此,你荀或就來看看,我濟南王罰罪,你能不能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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