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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好刀

暮,土鼓縣,金氏壁。

自婁忠與金丙一家分別已經過去五日了,沒人知道這五日婁忠過得是什麼日子,金氏壁被屠後,這里已成了鬼域,到處是無頭的尸體,也沒人收殮。

後來,還是一個老軍說這樣下去會生疫氣,上面才安排收殮。

但所謂的收殮也不過就是在壁外挖了個坑,胡亂埋了。至于土蓋的太薄,野狗隨意刨幾下就能啃噬殘尸,這個他們就不管的。哪那麼多講究,埋了就行了。

此刻婁忠照舊守在西面壁上站哨。身後鬼影森森,壁下野狗搶食,同什的弟兄在呼呼大睡,只有婁忠眼巴巴地看著西面群山。

夜色中,這群山如惡龍盤踞于野,給人寒冷可怖,唯有壁上一角掛著的燈火能給婁忠一絲溫暖。

但比環境更讓婁忠寒冷的是他到現在也沒收到泰山方的消息。

五日已過,眼看著又是一個五日,五日再五日,現在我婁忠都已經在敵營中混到什長了。再過五日,能混到什麼位置,他婁忠都不敢想。

而就在婁忠在腦海中抱怨時,遠處山林中晃過兩束火光,婁忠一怔,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然後那兩束火光又開始揮舞,整整十下,才黑掉。

婁忠心中狂喜,終于將你們等來了。

然後婁忠看了左右,見同伴們都在瞌睡,輕拿下燈火就對著遠處搖晃了三次。他這邊剛停。就听到身後有人問了句︰

「你在干什麼?剛剛我好像看到那邊有火光了?」

背對著的婁忠此刻汗都躺下來了,他深吸口氣,表演出驚懼的神色,回首對身後人說︰

「我~我好像看到了鬼火?」

問話人是婁忠同一個屯的另一個什將,他來是要和婁忠換哨的。

此刻听到婁忠的話,他汗毛直豎,問道︰

「鬼火?在哪里?」

然後此人就順著婁忠指著的方向,看向遠處群山,只見陰暗的山林飄動著一簇簇螢火,鬼氣森森,又听山風呼嘯,像似鬼哭,立馬就嚇得沒力氣了。

婁忠見這人膽懦,又加了句︰

「你說這會不會是泰山府君帶著陰兵過境啊。」

「啊!」

在泰山附近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即每次泰山府君過境,凡遇者,良善者活,凶罪者死。

所以一听是泰山府君過境,那人直接嚇得委頓在地,他前幾日不知做了多少惡事,那府君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他淚流滿涕的抱住婁忠,請他務必再替自己再值一哨,必有重謝。

婁忠心下大喜,但面上卻作難,說︰

「你怕我也怕啊!不行的,不行的。」

說完,婁忠一個勁地抓著此人的環首刀。

這什將也是個鄉豪子弟,有點武勇,花重金買了他手上這把百闢刀。此刻見婁忠樣子,哪還不懂,雖然心里不舍,但最後還是一咬牙,將手中百闢刀推向婁忠,還道︰

「兄弟,我沒什麼能報答的,這把刀權且給兄弟做個護生,待回去,我還另有重謝。」

婁忠接過刀,直接拍著胸脯道︰

「行,你這個兄弟我認了,為兄弟守個夜算什麼。你放心回去睡,這里就交給我吧。」

然後這什將千恩萬謝的回去了,再不願意多呆一瞬。

望著什將遠去,婁忠拔出這百闢刀,悠悠道︰

「好刀,今晚月黑風高,正宜殺人。」

然後就捅起自己那什的徒附。

大伙惺忪地起來,以為是要換班了,就要埋著頭回去睡個回籠,然後就見到自家什頭堵在壁上,也不走,也不讓。

眾人疑惑時,婁忠舉著百闢刀,肅殺凜人,對眾人道︰

「今晚,乃公帶你們搏個富貴,你們敢不敢干。」

這十人中和婁忠也熟悉了,其中一個就開玩笑道︰

「什頭,啥富貴啊,不會是去搶倉吧?」

但婁忠沒笑,而是盯著自己手上百闢刀,不說話,一時空氣凝重。

那人也意識到不妙,干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有一個和婁忠親密的,耐不住了,直接問婁忠︰

「什頭,要干啥你和咱們說。只要你不是故意帶著咱們弟兄送死,這富貴如何不求?這世道,命才值幾個錢?窮都不怕,還怕死?」

見終于有個搭腔的,婁忠開始認真看著眾人,道︰

「這事不難,外面現在有數萬泰山兵,咱們一會只要下去劫了壁門,放泰山兵進來,這富貴就到手了。」

「什頭,你說的泰山兵,怕不就是山里的賊寇吧。」

婁忠點頭,開始許諾︰

「沒錯,事成之後,每人一金,一毫不少。」

听到這話,眾人再繃不住,紛紛說這買賣干了。

婁忠見士氣可用,率著全什的就下去了。

他從來不擔心這許諾兌現不了,要是今夜不成,那他們自然都是死的,那也沒啥金要兌的。要是僥幸今夜立了大功,讓泰山方的入了壁,他相信以張沖的氣魄,何惜這十金呢?那張沖不給怎麼辦?不給那是張沖的問題,與他婁忠有和關系。

就這樣,被婁忠空手套白狼的手下們,熱血沸騰地就下了壁,朝著壁門涌去。不怪乎他們激動,金一斤啊,這輩子做一筆這買賣都夠了。人生能有幾回搏,他們青州人最愛搏了。

那邊,壁門後的三個郡徒附也在睡覺,根本不知道正有人要拿他們腦袋換富貴呢。

駐扎在金氏壁的這只兵是十三家鄉豪兵,平日都是與人擁耕的貨色,哪打過什麼仗,這會根本沒想過會有人偷壁,是以毫無防備。

等婁忠最後一個下來時,他手下幾個已經開始剁那三門吏的腦袋了。他踹了那些個不知輕重的,罵道︰

「割個屁啊,這會先開壁啊。這人頭才幾個錢,一斤金不想要啊?」

听了這話,眾人才恍然,差點忘了正事,只怪他們割人頭割習慣了,殺了人下意識就剁人脖子。

就這樣,幾個人把門梁一抬,就開了壁。

婁忠舉著燈火向著遠處一直搖晃,其實也怪他,他之前沒和金丙講清楚,這開壁後是要搖燈火多少下,所以這會他也忐忑,擔心對面看不明白。

但很快,黑暗中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他知道事成了。

就著燈火,他一眼就看到領頭的就是之前護金丙的那個紅臉漢子,此時他持著一把環首刀,率著一彪人馬飛奔而來。

婁忠還要打招呼,那紅臉巨漢就已經殺進了壁內,理都沒理他。

隨後,身後就開始傳來饒命哭嚎聲,實在慘烈。

婁忠心善,見不得認識五天的熟人們慘死,就帶著手下幾個護著壁門,讓源源不斷的泰山兵沖進來。

望著魚貫殺入的泰山兵,婁忠嘖舌,這一次泰山方是來真的了,光這會,沖進去的怕不得有數百,而這後面還那麼多。

這一下,泰山方到底是來了多少人?

如果張沖在的話,他會告訴婁忠,泰山兵這次傾巢而出,整整起大兵三千,只留了四個營頭留守大砦。

張沖此戰就是要一戰打到附近豪強聞泰山兵就膽寒,望泰山兵就潰散的地步。不如此,日復一日襲擾,他泰山方如何深固根本?

和奉高的豪強一戰後,俘了名士胡母班,後面以此為籌碼與泰山郡談判,想來能穩住泰山以西。

而現在,張沖就要在金氏壁,再痛殲濟南豪強,總之這一戰,要為泰山,打出兩年的太平。

至于為啥只是兩年?兩年後都已經是甲子年了,到時候就不是讓泰山太平了,這整個天下都要給他翻一遍土。

張沖對此戰的方略就是直插中央,消滅兩邊,必使得一兵不能逃月兌。

首先,以關羽為中路主將,率丁盛、李大目等主力屯,夜趨金氏壁下,按燈火與壁內的石崮山哨探取得聯系。

如能聯系上,那就按原計劃破壁。如不能,那他們就要自己套繩索上城。總之,張沖就一句話交給關羽︰

「雲長,此戰成敗就賴君了。」

關羽應諾,領兵一千,一馬當先就殺入金氏壁,率先完成了他在石家軍的首勝。

然後就是立砦金氏壁西二里的軍砦,此砦由楊茂為主將、以黑夫、典韋等為將,與關羽同時發起進攻。

同樣的,張沖給楊茂的也是一句話︰

「此戰不惜力, 攻、 打、 沖。必要讓敵听到你大茂之名,就膽寒腿軟。」

最後張沖就帶著剩下一千人,從小路潛匿,繞過西寨和金氏壁,直殺壁東的圩市,他要全殲此部軍,這樣才能將整個口袋給扎緊,不使得一兵逃竄。

戰斗隨燈火而起,關羽這邊殺入後,直如虎入群羊。那些本就不備的羸弱兵如何能當得住關羽。

關羽遇著營帳就殺入,直接殺透了十八帳,他才遇到點反抗,但這些人反抗和沒反抗又有何區別呢?最後還是一地狼藉。

當關羽殺到中間一帳時,視野為之一擴,他已經殺透了整座前營盤,殺到了主將處了。

而此刻在中帳的空曠場上,已經列隊了數十名扈兵,皆頂盔摜甲,他們在兩個兄弟的帶領下,守著中軍大帳。這二人正是高瑾、高瑜兩兄弟。

關羽內心一蕩,知道遇到大魚了,他再不遲疑,帶著現在還緊跟著他的十來名刀楯手就殺了過去。

那邊李大目也從另一帳殺透了進來,剛來就見到青巾頭的關羽刀刀要命,無人能擋其一招,心下激蕩,也賈勇從另一邊切入敵軍。

這邊高瑾剛殺奔關羽,關羽就已經從其旁奔過,只用了一刀,就又繼續向著內陣殺去。

「好快的刀啊!」

高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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