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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威風

「我怎麼在這?這是在哪里?」

迷迷湖湖中奚慎醒來了,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和伴當們都被捆著丟在了草叢里。

正要思索,打眼就看到了一人,是度滿。

他正沖著自己笑,但奚慎總覺得這笑的有點不懷好意和諷刺。

畢竟他兩現在是主客相易,就在剛剛還是度滿被綁著,現在就輪到他自己了。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急切的想找到那名騎士。

那人才是害自己的罪魁禍首。

終于,在不遠處的小溪邊,他看到了這人。

他正和他的伴當們一起刷著馬匹,幾個趕累的牲口也被牽到溪水邊,不時喝著溪水,一片安靜祥和。

許是看見奚慎張望,那騎士和伴單說了幾句,就把馬刷丟給了旁邊人,然後朝著奚慎這里走來了。

走進了,奚慎才真正的端詳著此人。

這人胡須萌起,估計也就剛成丁,但身量高大,容止威嚴,音韻清朗,望之便有英雄氣。

奚慎抿了抿嘴,措辭道︰

「君豪杰之士,不知是否就是那石將軍?」

但那騎士沒理他,這讓奚慎心里一緊!

我講究江湖道義,難道這人是個不講究的?

奚慎只能暗暗叫苦。

沒錯,這騎士就是張沖。

先前,他領著本部和兩個什的人一路兼程到這里時,本是打算好好贖人的。

畢竟他也不差這錢,又何必拿度滿等人的性命冒險呢。

但他一來時,就看到這群盜賊,就只有一個「弓術精通」,其他不是「環首刀,掌握」,就是「弓術掌握」的,所以他就估計那人是盜賊首領。

等後面有人上前,向他耳語時,張沖就更確定了。

那他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擒賊先擒王。

就距離自己一箭之地,拍馬就到,甚至這人還沒帶他最擅長的弓箭。

那真的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然後就是一套行雲流水,賊寇成擒,而他也繼承了︰「弓術,精通。」

張沖看著眼前這蒜發漢子,心里倒是有點想吸納他。

他已經從度滿那听說了這個叫奚慎的情況,和漢家有仇,又恣意不羈,典型的游俠一派的人物。

膽大包天不說,敢去劫三公之子,更善弓馬,這樣的勇士,他自然不嫌多。

但現在不急,他看出此人還是有些自矜,覺得自己是被偷襲的。

張沖也不多話,先晾著他,然後就吩咐大伙收拾戰場,載著六車被捆得如粽子的惡少年回壁了。

在張沖他們回營時,百里外的李乾部也逶迤回營。

自那夜廝殺後,李乾部人困馬乏,一連修整了十多天。

這個過程中,李乾寫了份請罪表,李典帶著部曲又在周邊聚落打了些糧,又砍了幾十個腦袋充作軍功。

直到,附近已經沒有「通賊」的。

他們才把賊寇塢壁付之一炬,賊尸盡拋溝壑,就領著繳獲就回巡檢所了。

此時,黃土道路上,旗幟招展。

一隊隊李家部曲荷戈束甲,押著輜重車,排著縱隊向西行進著。

如果不是時不時的嬉笑,這隊伍還算嚴整。

「跟你們說個趣事。」

隊伍里一個流氣的老卒,正用莫測的口吻,和大伙吹噓著。

「昨個,去和小李校尉一起打糧。我分的那屋,正好是一姑一媳。

我問他家男人呢?

那兩支吾半天說不出來。那我可不就知道,這家通匪嘛。

本來是要全殺死的。但我一想,這兩胡亂殺了,可不就浪費了嗎,不如讓爺舒服舒服。」

小李校尉者,李典也。

老卒的話題成功吸引了一眾傾听者。

不光後面幾個探頭探腦,就連走老卒前頭的,也不時轉頭。

老卒也自得,說得更起勁︰

「但誰知道,那媳婦還是個烈的,怎麼都不從。我又怕她吵來小李校尉,所以我就使了一招。

我拿刀在那姑子脖子上一架,就對那媳婦說︰‘你要是從我,我就放了你姑子,不從?那就殺了。‘然後你們猜怎麼著?」

後面有個性子急的,搶話︰

「然後你就舒服了?嘿嘿嘿?」

那老卒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臉晦氣的說︰

「屁咧,我為啥說這個媳婦烈嘛。那人一听我話,直接就撞到我刀口,死了。」

「啊!這麼烈啊!那她姑子呢?你放了?」

「放個屁?老是老了點,就將就用咯。你別說,在女尸旁做那事,真有點晦氣。後面看那姑子一直哭,爺只能給她一刀,送她姑媳黃泉相認。」

眾人咋舌,這老卒真的是個禽獸,竟然能做下這般事來。

有個黑壯的,義憤填膺︰

「你真他娘的不是個人,這種事做了和禽獸有何區別。」

老卒也不讓著,譏諷道︰

「少給你乃翁擺譜,你做的事,能好多少?你去打糧,一粒粟都不留給人家。

最後他們不還是得死?你餓死人,就比我殺人,來得要好了?還敢教訓你乃公,好大的威風。」

黑壯漢子被噎得話說不出,就要揮拳揍老卒。

走在隊頭的什長,不好再視而不見,哼了兩句,讓黑漢子去後面輜重車幫忙押運。

誰知,那黑漢子扭頭就說︰

「我不去,什頭,要喊就喊那老禽獸去。那車上全是人頭,隔著幾里地都能聞到惡臭,更不要說當面去拉車了。

再說,我是正卒,這次賊寇的腦袋都砍了三個。那老禽獸上了戰場就肚子疼,賊殺不了幾個,婦孺倒殺了不少。這死人活,就該這樣的人去干。」

說著,就給相熟的眼色。

伴當們心領神會,一起起哄,讓老禽獸去。

起哄聲引得前頭的隊伍不時側目,那什長臉色難堪。

又是這個黑刺頭,早有一天要讓他知道,刀厲害有屁用,遲早要栽在乃公的嘴上。

但什長也不想鬧大,趕緊就讓老禽獸去後頭運車,他也惡心這人。

老卒無措,看著大伙,想找個幫腔的說幾句。但只看到大伙在橫笑,臉色一暗,只能老實去後頭運車去了。

看著老卒灰  走了,黑壯卒子得意洋洋的笑了,還看了臉色難看的什長一眼。

「哼,就這也想踩在乃公的頭上,呸。」

隊伍就這麼走著,突然前頭不走了,隊伍就塞在了道路上。

很快,就有人從後面傳話︰

「為何不走?」

話是從李乾中軍傳來的。

黑壯漢子接了這指令,然後就傳給前面,前面再傳到前面。

軍隊行進時,一般都靠這樣人傳人來發指令,指令務必簡單。

很快,前頭就傳來回令︰

「前有大車阻路。」

然後又一路傳回到了中軍。

不一會,一隊人馬,插著背旗,手持大梃就從中軍沖到了路邊的溝壑。

他們沿著崎區難走的溝壑,一路朝著隊頭飛奔。

黑漢子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中護軍,幸災樂禍的對他們伍的人說︰

「我看吶,前頭有人要吃棍子了,讓那幫李家族兵再神氣的。」

黑漢子他們伍的,和他一樣,都是李家的賓客,本來就和李家的族兵不對付。

所以,听了他們頭的話,盡皆譏笑。

果不然,不一會前頭傳來一陣哭喊聲。

那隊護兵一到隊頭,話都沒給那個李家什長說,就扒了他衣。

當著他小隊的面,就是一頓梃擊,打得血肉模湖。

然後,護軍們又指揮這什的人,把堵路的大車全推下了溝壑。

那些個路人,早被那一頓棍,嚇得失了神,只呆看著這幫兵子粗蠻地將他們的大車推下了溝壑。

打完人,推完車,這伙護兵就威風赫赫地回中軍了。

只留下一傷的什長,趴在地上哀嚎。

見護軍走了,什長的部下們才敢找來一輛糧車,載著傷了的什長,繼續開路。

就這樣,短暫的插曲後,李家部曲繼續向著西邊逶迤而去。

但也就走了幾里,一背郡旗的郡吏,沿著西邊的馳道飛騎而過。

那人是郡里的騎卒,領了令,送檄書至蘆葦澤的李氏大營,沒想到在路上踫到了。

他和前頭的士卒確認了這就是李乾本軍後,就舉著檄牌,高呼︰

「府君軍令,沿路避讓。」

然後不待李家族兵反應,就縱馬急馳,要向著李乾中軍報去。

一些躲讓不急的軍卒,只能跳下溝壑,看著飛馳而過的郡吏,罵罵咧咧。

按軍法,這種沖撞軍伍的,一律要被就地格殺的。

但李家部曲不敢動手,因為這人是郡卒,還帶著軍令而來。

就這樣,只一騎就在李乾軍中橫行無忌,本還算嚴整的隊伍,被沖擊的七零八落,無人敢制。

郡吏心中暢快,覺得這乘氏李家也不過爾爾。

總說這李氏部曲威風,但還不是在他的馬下東躲西避?

現在他是千軍闢易,等後面他再把府君的檄書在李乾面前宣讀,具陳其罪。

看到這等豪杰在他馬下,伏罪流涕,那才叫真正的威風。

就在郡吏幻想,其人已到了李乾中軍。

有護軍要攔,郡吏一鞭抽來,罵道︰

「你這等狗奴,還不避讓,也敢犯府君之威?」

「你也敢犯我軍法?」

一聲暴呵就從前面傳來。

郡吏一哆嗦,就看到一人,站在不遠處的輜重車上,須發皆張,引弓直指自己。

郡吏認出來人,心中一慌,正要說話。但那漢子就已經一箭射入其脖頸。

郡吏努力想抓著箭失,但還是無力地栽倒在馬下。

那射箭的漢子,正是李家族長李乾。

他是真怒了,這部伍到底是師老兵疲,散漫懈怠至此。

前有一車就能攔他軍,後有一騎就能沖他隊。

看來回去真要整飭整飭兒郎,不然就廢了。

「對了,有人知道那狗奴是誰,幾大的狗膽,也敢犯我軍威?」

李典等護軍听此言,指著那地上背著「郡」字小旗的郡吏,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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