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化為碎片的槍矛在空中飛散。
沒有痛苦。
壓倒性攻擊讓人無暇感到疼痛。
慘叫,慘叫,又是慘叫。
血肉被颶風和雷電卷入半空,而且不是一兩個人,甚至不是幾十人,是超過百人、千人、萬人!
管他是貴族還是農民,一旦化為肉片就都不重要了。
不管故鄉有家人還是朋友,有誰盼著他們回去,一旦被擊中就可以說再見了。
大家都一樣得死。
如此絢麗的光景不過只持續了二十秒左右,但對于王國軍來說,這二十秒猶如身在那地獄一般。
王國左中右翼,共二十六萬的大軍,在一瞬間就被颶風與狂雷撕成碎片,沒有人能夠在這場浩劫之中存活下來。
除了率先意識到危機的雷文侯爵和戰士長葛杰夫在這場屠殺般的魔法之中逃月兌,但也只不過是僥幸。
雷電和狂風似乎就跟繞著他們走一樣,這讓他們感到自己猶如被那未知的恐懼盯上了。
沒殺死他們,絕對是有什麼更加瘋狂的計劃吧?!
但是他們此刻的腦海幾近崩潰,根本沒有心思想這些事情。
即使如此,感性仍然無法接受,不願意承認事實。
就連身為帝國的最強戰士之一,四騎士中的尼普爾,也因為過度恐懼而嚇得牙齒格格作響,看著化為無人陣地的王國軍團。
沒有一個人站著的事實,實在太過,太過,太過可怕了!
不,沒那麼簡單!
莉法和迦娜這兩個魔法吟唱者,僅僅不過只有兩個人,就能把人類建立的小小國家如沙堡般輕易摧毀的怪物。
眼前現象讓人強烈體會到這項事實,勝過千言萬語。
英雄聯盟城邦,到底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這才不過是兩個在英雄聯盟城邦被稱作英雄的存在,而在那英雄聯盟城邦之中,能被稱得上英雄的甚至能夠組成軍團。
如果與英雄聯盟城邦為敵,就等于那種魔法將會用在自己身上。
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尼普爾在這種狀況下忽然想到,施展了那樣凶 的大規模殺戮魔法,這類強大的魔法吟唱者會擺出何種態度?
他臉部維持不動,只側眼偷瞄了一旁的迦娜和莉法。
莉法帶著女妖面紗,尼普爾並不能看出任何的端倪,至于迦娜則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
離譜,太離譜了!
她們奪走了二十六萬人的性命!怎麼還能無動于衷!
的確,這里是戰場,是殺人的場所,奪走弱者的性命是理所當然。但就算如此,殺死了那麼多人,難道不應該有任何一點感觸嗎!
照一般人的心態,應該會後悔或產生罪惡感。如果感到愉悅或歡喜,也還能把他理解成狂人。
然而
她們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是為了保護自己內心的防衛本能嗎?
不對,可能對她們來說,這種光景她們看慣了!
他心中甚至沒有人類踩死蟻群時興起的憐憫,或是陰沉的喜悅。
這是什麼?真要命為什麼人類的世界會出現這種人
陛下啊,您能夠和英雄聯盟城邦達成聯盟可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們帝國要是被這種怪物打擊,那恐怕比王國用時還要短。
因為在她們兩個眼里,估計王國那群烏合之眾,和帝國的精銳騎士也沒什麼兩樣,只有人數上的差距罷了。
帝國八個軍團加起來也不過八萬多人,算上其他的戰力,撐死不超過十萬。
若是帝國的十萬人拉到這個戰場上遭受如此恐怖的洗禮,怕是連二十秒都撐不過去吧?
不過在見識了今天的這種事情之後,尼普爾越發覺得留著自己對于英雄聯盟城邦的記憶簡直是一場折磨。
啊
陛下,您可真是太英明了!
不過今後若是英雄聯盟城邦想要帝國臣服的話,陛下我想您最好不要做任何的反抗,畢竟這可是不可能反抗的存在啊。
但是,當尼普爾看到帝國軍團的其他騎士的時候,他愣住了。
帝國的騎士們可不知道迦娜和莉法都是屬于英雄聯盟城邦的英雄,在他們的心中,她們是降臨在帝國境內的神明。
信仰是最可怕的東西,特別是這種信仰是在幫助自己的情況之下,人類的本性會進發瘋狂。
事實也是如此,所有人此刻都無比虔誠的望向莉法和迦娜,就連第二軍團的大將軍卡維恩的眼神都變得和這些騎士一樣。
至于還有那些質疑此事跟著一起過來的帝國的魔法詠唱者們,他們更是跪在地上高歌著神明的降臨。
瘋了,都瘋了。
尼普爾渾身都在打顫,他恨不得把當初在英雄聯盟城邦的記憶親自抹除掉。
那樣自己也能夠像他們一樣,覺得自己國家真的降臨了神明而感到激動、驕傲和自豪。
但是現在,他的內心卻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同樣身為四騎士的蕾娜絲,她此刻高舉著代表著雷神莉法的旗幟,騎在馬上對著帝國的騎士吶喊道︰
「為我們帝國偉大的神明大人,獻上我們的喝彩!」
原本就已經要被興奮的勁頭變得躁動的帝國軍,此刻徹底的沸騰起來,整齊劃一的喊著︰
「神明大人萬歲!!」
吶喊聲、掌聲如雷貫耳,而這一切全都是發自真心,畢竟在他們的心中,莉法和迦娜這兩位所謂的神明,可都是自己陛下許下護佑帝國的願望才出現的。
所以,他們打心底覺得,神明就是來幫助他們帝國的。
更別說,還有迦娜這個原本就屬于帝國信仰四大神之中的風神,雖然只不過是假冒的稱號,但是眼前的一切足以說明,她就是風神。
沒有人會有任何的質疑,只有歡呼。
尼普爾為了顯得合群,他大聲吶喊著,在馬上揮舞著代表著迦娜的風神旗幟。
倒不是他已經被一眾的騎士同化了,而是他在抒發自己內心的恐懼!
無比喧鬧的帝國陣地,讓尼普爾感覺如夢似幻。
現在的這一切,真的是真實發生的嗎?
蘭布沙三世坐鎮的大本營,位于無數貴族的家族旗幟飄揚,王國軍最後方的位置。
剛才這里還有很多貴族,但現在所剩不多了。
他們幾乎都落荒而逃,如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留在這個大本營。
國王並不因為宮廷貴族們逃之夭夭而氣憤。
「你們也可以丟下我,自己逃跑。」
「陛下何出此言!請陛下快快逃走,一旦被帝國盯上了,就必死無疑了!」
葛杰夫率領的戰士團的副長向國王進諫。
「我身為君王,怎麼能逃出戰場?」
「陛下留在這里也無能為力,不如回到耶?蘭提爾,再行反擊吧!?」
蘭布沙三世苦笑了,真是忠言逆耳。
「說得沒錯,我留在這里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王國軍已經崩潰,左中右三路大軍灰飛煙滅,在這種狀況下,想重新再從王國境內整合軍隊是不可能的。
不只是蘭布沙三世,就算找來古今名將,也應付不了這種太過困難而不合理的要求。
「陛下!沒時間了!你們幾個!就算用繩子綁也要把陛下綁走!」
周圍葛杰夫的部下們迅速準備行動。
蘭布沙三世判斷繼續浪費時間下去,不只是自己,連這些人也會有生命危險,于是站了起來。
「免了,我們走吧,不過你們覺得現在逃跑來得及嗎?」
在這危急關頭,蘭布沙三世的語氣依然平靜如常,剛才還在這里的那些貴族驚恐萬分的喊叫根本比都不能比。
「絕對是逃不掉的,如果騎馬逃跑,帝國軍一定會壓上來。他們絕對會優先攻擊聚在一起逃跑的人,所以我們獲救的辦法只有一個。」
蘭布沙三世這才明白他們剛才為何要催促留下來的貴族們騎馬,一次讓一群人逃走。
「所以,我們要用跑的逃走。」
一看,少數幾名戰士月兌掉了鎧甲。
「這些人會背著陛下逃走。」
「你們呢?」
並非所有人都月兌了鎧甲,像國王面前的副長就還穿著鎧甲。
「我等打算騎馬往反方向逃跑,達到調虎離山的效果。」
蘭布沙三世看到戰士們臉上的清朗笑容,明白了他們的心境。
「不行!你們是我國的寶物!無論如何都得活下來!你們必須繼續侍奉下任國王。」
「當然了,我們雖然要成為誘餌,但無意送死!」
這是在說謊,他們打算赴死。不,應該說他們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是死亡。
蘭布沙三世想講幾句話勸說他們,但說不出口。面對戰士們的微笑,任何言語似乎都顯得膚淺。
周圍的戰士們開始替蘭布沙三世拆掉鎧甲
雷文侯爵逃回到自己領地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內,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外面叩叩敲門的聲音傳來。
雷文侯爵此刻的表情融化,眼角下垂,嘴角不爭氣地松懈下來。
由于憑著意志力沒辦法繃緊表情,他輕輕拍了拍臉,整理了一下亂發,然後發出隔著加裝金屬的門也能听見的大嗓門,並不忘注意讓聲音听起來溫柔慈祥,以免讓對方以為自己在生氣。
「進來吧。」
打開沉重門扉的速度,讓雷文侯爵知道正在推門的人期待了多久。
出現了一名年幼的男孩。
天真可愛的男孩,臉頰由于肌膚白皙,染上了美麗的粉紅色。男孩差不多五歲吧,噠噠噠地跑過房間,來到雷文侯爵的膝前。
「在房間里奔跑很粗魯喔。」
一名女性的聲音追著男孩而來。
這名女性雖然五官秀麗,卻隱約有種陰沉的氣質,很適合用紅顏薄命來形容。身上的禮服也是,品質很好,色彩卻偏暗。
女性對雷文侯爵輕輕點頭致意,露出一絲微笑。
雷文侯爵也稍微帶著少許羞赧笑了笑。
妻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會笑了?
無意間,雷文侯爵想起了過去的事。
雷文侯爵在更年輕的時候,曾經抱有才華洋溢之人會有的野心,也就是對王座的野心。
他曾經懷抱過篡奪王位的不敬之夢。
年輕而恃才傲物的雷文侯爵,認為沒有比這個更適合自己的生涯目標了。于是他朝向這個目標默默邁進,擴大勢力、積攢財富、增加人脈、打垮政敵。
娶妻也不過是手段之一罷了,只要侯爵夫人的地位能賣個好價碼,什麼女人都無所謂。
結果他娶到一個長得漂亮但似乎天生命薄的女人,但雷文侯爵並不介意,因為重要的是與娘家之間的人脈。
夫妻生活平澹如水。
不,平澹只是雷文侯爵的個人想像。他在跟眼前的妻子結婚時,只把她當成一件工具用心對待,但沒有任何愛情。
這樣的雷文侯爵,因為一件小事而有了改變。
雷文侯爵的視線,轉為對著來到自己膝下的親生兒子。
起初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誕生時,他只覺得多了一件工具。
然而,當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握住自己的手指時,雷文侯爵內心的某個部分就此崩潰。
小孩子軟綿綿的,不像人倒像猴子,雷文侯爵並不覺得他可愛。只是感受到手指傳來的微溫時,他覺得一切好像都變得無聊至極。
王座感覺變得像垃圾一樣。
燃燒野心的男人,不知不覺間死去了。
後來雷文侯爵對產後的妻子道謝時,她的表情在雷文侯爵的心中,雖然他絕不會說出口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好笑,那種一副這誰啊的表情。
當然,妻子起初一定以為這只是生下子嗣,所帶來的一時性變化。
然而自從孩子誕生以來,雷文侯爵異常的變化,似乎讓她真的以為丈夫發瘋了。
看來如果要妻子從以往的丈夫與變化後的丈夫中選一個,她比較喜歡後者,因此她給人的感覺也有點改變了。
換個說法,兩人就此成了真正的普通夫妻。
雷文侯爵伸出雙手,抱起想爬上自己膝蓋的小孩。
小孩發出開心的笑聲,坐到雷文侯爵的膝蓋上。
小孩特有的熱呼呼體溫隔著衣服傳來,適度的重量感覺很舒服,平穩的充足感填滿了他的胸口。
雷文侯爵從那之後便只有一個目的。
將自己的領地在完美的狀態下讓給兒子。
他的目的已經變成了這種貴族父親常有的想法。
但是現在,王國在帝國神明的無情踐踏之下已經臨近滅亡。
過些日子就是簽署王國成為帝國附屬國的消息了吧?
畢竟王國已經沒有戰力了,這次戰爭已經快要把王國的男人都拼光了。
再也沒有什麼擁王派和貴族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