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真不愧是審判庭這樣刀口舌忝血的工作嗎?
當約書亞提出提前預支薪水的情況下,夏洛蒂並沒有太多遲疑就給了約書亞十枚金幣。
一個月十枚金幣的薪水可不算少,要知道約書亞在黑山鎮兢兢業業辦報社,也是花了許多年才存了一百多枚金幣。
十枚金幣不過是底薪,以審判庭不養閑人的規矩,薪水的大頭還是在完成任務,以及狩獵邪教徒上。
不過很可惜,邪教徒比較活躍的時間段約書亞還沒趕到翡冷翠,而這段時間夏洛蒂靠著神術欺世盜名輕易獲取了大量情報,將一個個邪教徒窩點端了。
「不過這樣也好,總而言之報社的房租是有了。」
沒有任務也沒有懸賞,約書亞這些天去審判庭報到一下就可以離開了。
報社與工廠的選址已經定了下來,由于簡的加入讓一般人都知道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工廠有著公爵的背景。
為了巴結簡,價格自然不會太高,這也使得約書亞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報社的管理上。
報社的員工幾乎就是黑山鎮的村民,約書亞要教導他們如何篩選什麼樣的信息能被稱得上「新聞」。
同時還要教導一些文盲識字,甚至教授那些能快速抓人眼球的「震驚體」文章。
老人和小孩則是處理報社和工廠的一些雜活,這個時代也發展出什麼工業,倒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們的安全問題。
雖然正式走上正軌還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手頭的錢倒也能夠支撐下去。
「這就是能高效生產報紙的東西?」
簡掂量著手中的小方塊,雖然她曾听莉莉絲說過報紙這樣形式的東西,可卻並不看好這種東西能夠發行。
黑山鎮一個小鎮對報紙的需求量有限,只要約書亞請一些人幫手,那麼還是能完成需求,並且賺取一點微薄的收入。
可這種模式在翡冷翠行不通。
簡在想清楚這一點後就越發確認,約書亞是要借著報社的名頭來搞事情。
「沒錯,將字母刻在上面,隨後排列組合很快一頁的內容就完成了,用完一次後還能拆下來重新組裝,十分方便不是嗎?」
約書亞把玩著手中的小玩意,這個世界其實並非沒有印刷術。
利用魔法改變泥土的形態,便能輕易制作出大量的凋版,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人考慮活字印刷這種費時費力的東西了。
可魔法卻從來不是平民們能享受的福利,而用魔法制作的凋版質量也和魔法師的水平有關。
字數越多越是精細,對魔力的把握就要越發精妙,而這樣的魔法師往往價格不菲。
甚至有不少魔法師會在制作凋版的時候刻意做手腳,讓雇主的凋版無法長時間保存,每次使用的字體大小也很隨意無法重復利用。
好在貴族老爺們不缺錢,需要印刷的東西也很少,所以還處于可以接受的範圍。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自然沒有人考慮活字印刷的可能了。
「不過這樣的秘密直接給我看好嗎?」
簡明白自己作為一個投資人,按理來說不應該插手這樣的核心工藝,可約書亞卻如此輕易地將其展現到自己的面前。
這里面是否有其他的含義?這讓簡不由多想。
「報社一旦做大,勢必會發其他人的效彷,活字印刷雖然點子不錯,可卻沒有什麼技術壁壘,只要看過一遍就能復制,這本來就沒有什麼好隱藏的東西。」
翡冷翠可不是黑山鎮,而約書亞也明白報社這種東西在這個信息極度不發達的世界有著無限的發展空間。
這樣的肥肉以前沒有人去吃,只是因為沒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一旦約書亞的報社做起來了,那麼就有無數人躍躍欲試。
窺探活字印刷的人將會絡繹不絕,而約書亞無法去阻止或者說阻止的成本太高,完全沒有必要去做。
「那麼別人一旦和你有著類似的技術,報社的生意……」
簡敲了敲腦袋,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被對方給繞進去了。
對于她而言報社賺不賺錢無所謂,她需要報社這個由頭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情報網,想來約書亞也是這樣想才對。
唯一的問題便是,報社的數量增加,那些貴族的私密信息就未必只有一家報社掌握,用來要挾貴族們的計劃可能將不會那麼順利了。
「簡小姐,你听說過一個詞叫做先發優勢嗎?」
所謂先發優勢,便是先行者的產品將會對後來者的產品具有持久的競爭甚至壟斷優勢,在引發行業革命的產品出現之前,這個優勢很難被撼動。
「隨著時間的積累,作為領跑者的我們優勢將越來越大,而且我們未來的目標也並非只有翡冷翠一個地方不是嗎?」
約書亞將一枚棋子放在了地圖之上,而它覆蓋的位置正是翡冷翠。
「翡冷翠、瑪瑙灣、凱旋城、奧古斯都……」
一枚枚棋子落在帝國的版圖上,士兵、騎士、主教、戰車、皇後、國王……它們落在的位置都是帝國的重要城市或者商業樞紐。
「當別人還在和我們搶地盤的時候,我們已經積累的足夠的資金向外延伸,這種優勢將會不斷擴大,當我們的報社遍布帝國,那麼讀我們的報紙還是街邊小報,這並不是一個困難的選擇,況且我們還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優勢不是嗎?」
「優勢?」
簡的腦子現在很亂,顯然她完全低估了約書亞的「野心」,更是被眼前遍布棋子的地圖所震懾。
她身為一個貴族有著最好的教育與眼界,可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眼界竟然只在翡冷翠極其周邊罷了。
眼前這個男人的眼中究竟是什麼風景?
簡嘗試去思考,可最後的答桉卻讓她不敢繼續想下去。
「我好歹是神職人員,簡小姐也是一位貴族,我們獲取消息的情報總是很多,完全可以將一些不需要保密的事情放在報紙上,讓我們這些遠離奧古斯都的邊境人了解自己國家與別國的情況。」
約書亞實在太明白男人的天性和這個時代娛樂的貴乏了。
對于那些與賭毒不共戴天的窮人而言,天黑之後的娛樂大概就是瘋狂造人行動。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能以低廉的價格了解自己國家的最新政策,三兩杯酒下肚後怕不是要開始了男人最愛的鍵政。
精神世界一下就豐富了起來。
到那個時候,一天不看報紙怕不是連和朋友人吹牛都插不進話題。
「將情報傳遞給人民。」
簡身為一個女人,當然不明白男人對鍵政的痴迷,不過她卻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另一個未來。
如果報社真的能大規模建設起來,豈不是說簡可以通過篩選隱藏某些信息,將自己想要的信息發布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本就缺乏對外界認知的人民,其對城市之外的了解全通過報社的報紙。
即便有其他報社的存在,無法完全影響所有的人,可卻也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操控眾人的思想。
不用魔法卻勝過了魔法。
當這種局面將要誕生的時候,無論是各方教會還是帝國都不會坐視不管,那個時候自己能守住報社嗎?
莫名的恐懼感襲來,本就虛弱的簡感覺自己手腳冰涼呼吸也有些困難。
理智告訴她這條路太過危險,可要她放棄卻如此的不甘心。
這絕對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必定要後悔終生。
「約書亞這家伙……」
在這個現場看到那遙遠未來的人顯然不只是簡,朱諾看著那遍布棋子的地圖,在她看來這根本不是生意或者權力那麼簡單。
人類是一種被自己造物所影響的生物,當然其他的種族也差不多。
當報社操控了這個時代的聲音,當報社的話成為這個世界的「全部」,那麼報社的話其本身就將成為「真理」。
到那個時候,這些報社隨時都可以化作一個個教堂,那些購買報紙的人都將成為約書亞的信徒。
這家伙想要偷別家的信徒,真是膽大包天。
「如果這是在王權時代之前,做這種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不過現在……」
朱諾又頭疼起來了,明明有些記憶異常清楚,可有些記憶就是想不起來。
比如沒有具體時間記錄的上古時代,凡人活躍的王權時代,戰亂不休止的混亂時代,卷土重來的……記憶又斷層了。
【即便頗有姿色,可也不過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傻子罷了,約書亞暗自搖頭,顯然讓一個傻子也能听懂他的言語比籌劃陰謀詭計要難上太多。】
別人只是在思考建設報社之後的利弊問題而已。
約書亞明白自己的傲慢來自于穿越者的身份,而命運文本的傲慢卻不講任何的道理。
其實報社能如此順利的建設,某種意義上還是歸功于各方教會早年曾教導過眾人識文寫字。
據說是在上古年代眾神為了宣揚教義而做的努力,如今傳承到現在雖然還有不識字的人,可終究是少數。
至于簡的猶豫他其實也察覺了,便是報社發展壯大後勢必會引來各方勢力的瓜分。
到那個時候簡能否獨善其身便是一個問題了。
不同于命運文本對其的評價,約書亞反而是高看了簡一眼。
這個世界上一直都不缺聰明人,可並非所有聰明人都能出人頭地,因為一個人越是聰明越是認為自己不會被危險吞沒,故而一次次嘗試高風險高回報的事情。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看得見回報與風險,拿得起更放得下才是步入成功人生的秘訣,只可惜這個秘訣人人都懂,卻是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啊。
「報社確實有操控輿論的風險,不過有聖女大人在一旁監管,簡小姐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聖女大人嗎?」
「聖女大人也……」
簡吃了一驚,她雖然考慮過兩人之間可能有一腿,可沒想到莉莉絲竟然會插手報社的事情。
是教會的提前布局,還是說兩人中間不止一條腿而是三條腿?
不論結果如何,如果有聖女作為報社的另一重背景,那麼就算在未來各方勢力要拆分報社,吃相也不會太過難看。
至少不會走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那麼簡適當吐出一些利益,便能活下來,這毫無疑問是給她的一枚定心丸。
「那麼合作愉快?」
約書亞伸出了手。
「嗯,合作愉快。」
簡即便強制鎮定了下來,可手臂也不由微微顫抖,她明白一旦自己上了這趟車,未來的道路就不由她決定了。
這將是賭上她人生的一場豪賭,也是梭哈的智慧。
「約書亞。」
大門再度被打開,安娜神色焦急地來到約書亞的身邊,隨後約書亞眉頭一皺開始頭疼起來。
「抱歉,突然有點事情,我先失禮了。」
約書亞短暫地跟簡告別,匆匆離去的他顯然沒有發覺簡那越發蒼白的臉色。
「小姐,該回去休息了。」
「嗯。」
等到約書亞離去,簡才開始大聲喘氣,她病弱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住剛才那樣劇烈的情緒波動。
「瑪利亞。」
忽然簡握住了女僕長的手。
「剛才的事情,不要對母親說。」
簡明白自己的請求有點無理取鬧了,瑪利亞是優拉公爵的眼線,不匯報情況毫無疑問是失職,但是……
「如果是小姐希望的話,我可以暫時保密。」
坐在輪椅上的簡看不見背後的女僕長是什麼表情,她也沒想到對方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簡卻意外地放心。
女僕長對她只有隱瞞,而說出來的話卻從未有過欺騙,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了。
「不過什麼事情能讓約書亞那麼著急?」
冷靜下來的簡回想起約書亞的神情,她不明白有什麼事情能讓約書亞露出這樣的神情。
難道天塌下來了不成?
「父母對子女的事情總是很上心不是嗎?」
女僕長的話傳來。
「他有孩子?」
簡不以為然,至少她就不認為自己的母親會對她露出那樣的神情。
「不一定要有血緣關系才是家人,也不能因為個例而否決全部,小姐你以後的路還很長啊。」
女僕長的話難得多了起來,可是簡卻沒有听進去,她今天要消化的情報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