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寧離便凋刻完木偶,他把木偶人拿在手上仔細端詳著,神色閃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良久。
他輕聲自語道︰「為什麼要保護你們呢?我也沒想好啊,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吧。」
唐縱的尸體自然是被寧離偷偷取走的,若不能洗去尸體上的煞氣,他便沒法完成招魂。
夜半,子時將近。
月光如水,傾灑在山谷里,仿佛給整個山谷鋪上了一層銀霜。
流水潺潺,伴隨著不知名的蟲鳴聲,一片安靜祥和。
寧離喚出蘇淺淺木偶人,變幻成他的模樣,然後悄悄離開了營地。
在距離黑衣人襲擊不遠處,他尋了一處偏僻所在,簡單的布置了一個引魂法陣。
子時一到。
擺上三炷香。
點亮黃泉燈。
慘碧的燈光照得荒野一片綠油油,格外人。
寧離取出木偶人迅速開始招魂,隨著招魂的進行,陰風越來越盛。
陰風中數百游魂在漫無目的的行走,很快,數百游魂中,唐縱的身形慢慢顯現。
看到寧離,唐縱顯得極為憤怒,沖到寧離面前張牙舞爪,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寧離低著頭,不做理會,專心的給唐縱招魂。
唐縱拼死反抗,只是終究無濟于事,現在寧離修為日高,遠非當初可比,可以輕松壓服這個級別的鬼魂。
很快,木偶人上色完成。
寧離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混合法力真元的鮮血。
木偶人身上血光閃過。
唐縱放棄了掙扎,深情的回望了一眼東北幽州大業府方向,然後合身一撲,融入木偶人後進入輪回。
寧離輕輕嘆了一口氣,認真講,他和唐縱並無什麼冤仇。只是長生大道,注定白骨鋪就,誰趕上了,那就只能自認倒楣了。
如果哪一天,他寧離被人設計滅殺,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認栽。
搖搖頭,識海中一陣血氣翻滾,木偶記上演。
唐縱原本並不姓唐,是唐家一馬夫的兒子,機緣巧合之下,走上了修行道路。
只是因為資質低下,靠水磨功夫磨到七品境巔峰後,就再難寸進。
因為忠心耿耿,他很快得到唐家家主的賞識,便賜予本家唐姓。之後便一直跟隨在唐家家主左右,成為心月復之臣。
唐縱的一生極為普通,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之事,這種經歷,幾乎每個家族都有那麼幾個。
寧離看完之後,緊緊皺起眉頭。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若是唐縱知道冰域古戰場的消息最好,這樣就省了他一番手腳,不過他心里明白,這種可能性很小。
事實上,在唐縱的木偶記中,完全沒有丁點關于冰域古戰場的信息。
除了唐縱確實不知道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唐家有什麼神魂秘術,把一些重要的信息給遮掩住了。
在這方世界,這種事情並不罕見
這也是寧離一直沒有對唐洪楚下手,引誘她修習禁術的重要原因。
這木偶記並非萬能的,隨著修為的增長,能起到的作用會越來越小。
在修行初期,木偶記的作用明顯,能讓他迅速立足。
但隨著修行越來越高深,距離大道規則越來越近,就越依賴自身的修為以及對大道的領悟。
木偶記說白了,終究是外物,可以利用,但不能形成依賴。
最後木偶記上的殺生刀他自然沒有修習,全部轉化為了法力。
只是,現在的他,最需要的是領悟武道真意,進入四品聚意境。否則空有一身法力,很難完全發揮出來。
熄了黃泉燈。
寧離閉目反復回憶著木偶記上的細節。
唐洪楚修行實力低微,唐縱經常奉命暗中保護她。這其中還是有一些事情,唐洪楚以為沒人知道,但唐縱卻在暗中都看到了。
回憶著唐縱和唐洪楚有關的點點滴滴,寧離發現,這個唐洪楚確實自幼聰慧,或許真是七竅玲瓏心體質也未可知。
但在這方世界,沒有一定的實力,僅僅是聰慧並不好用。
在焚山煮海的大神通之下,有時候智慧也顯得捉襟見肘。
「唉,姑且一試吧。」
寧離思索一番,收了引魂法陣和黃泉燈,揮手滅掉痕跡,悄然回到營地,沒有驚動任何人。
商隊再次出發後。
寧離開始嘗試煉化吸收裂天巨熊血脈。
帳篷內。
寧離布置了隔絕法陣後,心念一動。
血脈石碑懸浮空中。
他打出法訣,食指中指並攏,輕輕點在血脈石碑上。
「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在寧離耳邊炸響,這聲音並非真正的吼出來,而是響在靈魂深處。
寧離只覺得神魂戰栗,忍不住便想要匍匐在地膜拜的感覺。
他趕調動法力,心神合一,謹守靈台方寸。
然後,根據石碑上記載的法訣,把一絲血脈引入自身。
開始一切正常,然而在裂天巨熊血脈眼看著接近身體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騰!
寧離全身燃起一層紫紅色火焰,火焰籠罩全身,慢慢凝聚成一只鳳凰的模樣,緊緊盯著裂天巨熊,似是在警告。
「這焚天鳳凰和裂天巨熊似乎不兼容啊?」
寧離心中默默自語,不自禁的想起在申家寨的時候,錢仲海說過的話。
別的人怕他的火焰鳳凰,他裂天巨熊卻不怕。
當時,寧離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為了不泄露底細,沒有詢問。
嘗試了幾次,都不得要領後,寧離只得暫時放棄。
這一日。
商隊再次扎營後。
寧離借口修煉,把所有人支開,悄悄喚來韓听香。
這一路上,寧離經常閉門修煉,別人也見怪不怪。
寧離坐在座位上,默默擺弄著茶具,沒有開口說話。
韓听香站在下方,靜靜的看著他,也是一言不發。
過了莫約一柱香的時間。
韓听香開口道︰「趙前輩,喚在下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寧離盯著韓听香看了一會兒,輕嘆道︰「怎麼稱呼?」
韓听香一愣,「趙前輩何意?」
寧離澹聲道︰「我是該稱呼你韓听香呢?還是童文武?」
韓听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自認為隱藏的夠好了,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沒有否認!
在河神廟離奇失蹤的童文武竟然是韓听香?
一開始很多人認為童文武在河神廟被人滅口了,後來又懷疑被錢仲海滅口,顯然都不是,童文武的失蹤竟然和韓听香有關系。
寧離似是在自言自語的道︰
「在黃沙城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韓听香,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婬賊,加入商隊完全是沖著唐小姐的美貌。一直到河神廟,童文武失蹤之前,韓听香還是那個婬賊韓听香。」
寧離輕輕吹了吹茶盞︰
「可是,河神廟之後,我就感覺韓听香有些變了。盡管你扮演的很逼真,可是,這種刻在骨子里的事情,是演不出來的。」
韓听香嘆了口氣道:
「我的確對女人沒什麼興趣,都說色是刮骨鋼刀,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栽在不上。」
「其實,我開始一直在猶豫扮演朱一凡還是韓听香,看來我選錯了。」
寧離搖頭道︰
「你沒錯,痴情比更難演。只是假的終歸是假的,若是你扮演朱一凡,早就被發現了。
韓听香想了想,點頭道︰
「有道理。」
「可是,只憑這一點,就斷定我不是真的韓听香,難以讓人信服。」
寧離自顧自的道︰
「一開始,我懷疑是錢仲海動的手腳,在申家寨時,他親口否認了。以那時的情形,他沒必要撒謊。然後出了申家寨,我用秘法測試了一下,確信你不是韓听香。」
寧離說的秘法是六欲天禁術,之前,他曾分別對韓听香和唐洪楚施展六欲天中的色欲天,引動韓听香體內的色欲。
隨後,他多次制造韓听香和唐洪楚單獨相處的機會。
結果,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韓听香並沒有表現出對唐洪楚的絲毫不軌之心,這對一名常年留戀花叢的老婬賊來說,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韓听香沒有問什麼秘法,靜靜的等著寧離說下去。
寧離繼續道︰
「既然起了疑心,接下來就是求證了。」
「那天,成二娘帶頭提出把唐洪楚趕出商隊,我便順水推舟,把決定權留給了你、朱一凡和唐縱,結果」
「結果,唐縱和朱一凡的選擇沒有絲毫意外,我的選擇卻出乎所有人意料。」,韓听香接過話茬子。
寧離點頭道︰
「沒錯,所有人都認為你會選擇讓唐洪楚離開商隊,結果你卻讓她留下。這說明你有不得不讓她留下的原因。」
韓听香笑道︰
「那是什麼原因呢?」
寧離喝了口茶︰
「真正的唐僧肉是你,而不是唐洪楚。」
韓听香皺眉道︰
「唐僧肉?」
「哦,就是那些妖獸真正的目標其實是你,而不是唐洪楚!一旦唐洪楚離開,妖獸的攻擊還是不會停下,你自然就暴露了。」
「因此,自車隊從河神廟出發,你就寸步不離的跟著唐洪楚,並非你有什麼不良企圖,而是借此掩飾而已。」
寧離平澹的話語猶如一顆驚雷憑空炸響。
韓听香拍手笑道︰
「厲害,那次會議你給我挖了個大坑,我明知是坑卻不得不跳下去。做出那個選擇之後,我就知道瞞不了你多久了。誰和你做仇人,一定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楮。」
「沒錯,童文武的失蹤是我下的手。準確的說,我本來是童文武,後來成了韓听香。那些妖獸對我緊追不放,再扮作童文武,勢必露出馬腳。」
「在這時,剛好我在商隊中發現了唐家之人,唐家因為體質特殊,在妖族可是大名鼎鼎,因此我便滅了韓听香,假扮他。」
頓了頓,韓听香道︰
「趙成,我從沒听說過這個名字,以趙兄的心機手段,絕非無名之輩,趙成怕是假名吧?」
寧離搖搖頭︰
「這不重要。」
「趙兄是想殺我?」
「真想殺你,在申家寨你就死了。」
韓听香皺眉道︰
「那趙兄是何意?」
「合作。」
寧離的回到言簡意賅。
「合作?趙兄說來听听。」
寧離盯著韓听香道︰
「上次那些黑衣人和遁地巨蜥,是韓兄引來的吧?」
「沒錯,是我引來的。」,韓听香傲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乃是南疆五色孔雀一族的聖子,孔情。」
寧離心中一驚,他知道這個韓听香來頭不小,卻沒有想到這麼大。
五色孔雀一族是南疆七大妖族之一,實力在七大妖族中數一數二。而所謂聖子就是有妖族大聖嫡親血脈,且能動用血脈之力的人。
南疆七大妖族,每族的聖子個數並不多,五色孔雀一族更是以人丁不旺著稱,聖子不超過五指之數。每一名聖子都有成為妖王乃至妖聖的潛力。
說完,孔情盯著寧離道︰
「既然是合作,總得拿出些誠意來,不知閣下真實身份是什麼?」
寧離澹澹道︰
「我就是趙成。」
孔情怒道︰
「既然趙兄如此沒有誠意,恕我不奉陪。」
寧離冷笑,「你試試能不能走出去。」
孔情神色變幻,最終長嘆道︰
「好吧,如何合作?」
他的實力當然不是表面上顯示的七品境,但是在仔細回憶了一下趙成的表現後,孔情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手段盡出,全力以赴也不是這個趙成的對手。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孔情當即決定,先穩住趙成,再圖後策。
「不知孔兄是如何引來妖獸的?」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就像我不問你焚天火鳳的血脈從何而來一樣,據我所知,焚天火鳳血脈可是很久沒有現世了。」
听到孔情提起焚天火鳳血脈,寧離並不擔心泄露出去,這是他主要的對敵手段,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得到焚天火鳳血脈得過程極為特殊,各種機緣巧合的加持之下才得以成功。
即使再重來一次也未必能夠成功,因此也不用擔心引起京都王氏、江寧郭家等懷疑。
寧離點點頭︰
「我也不問你去幽州有什麼目的,我可以擔保你平安到達幽州大業府,在這一路上,無論是商隊之人還是妖獸都不能傷你分毫。」
孔情想了想,「我需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