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營。
普通宿舍區。
資深隊正「敖鋒」，走到程瀚居住的住宅前，伸手敲了幾下大門，確認屋內沒人，便耐心等待起來。
才過兩分鐘。
踩踏積雪的聲音，忽然從另一個方向傳了過來。
「咯吱！咯吱！」
敖鋒的目光一凝。
這個步伐頻率太熟悉了，該不會是姓凌的老對頭吧？
果不其然。
一道人影繞過路口，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正是適才參與爭奪程瀚的另一邊資深隊正——凌漢東。
敖鋒的腮幫子抖了一下，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真踏馬陰魂不散。」
凌漢東行至門前，笑呵呵說道︰「老敖啊，真巧！」
敖鋒悶聲不吭，不想搭理對方。
他看著老對頭一副老好人的笑臉，心底有一種「一拳頭打得滿臉桃花開」的強烈沖動。
巧你大爺！
凌漢東笑眯眯說道︰「老敖啊，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急性子，一定會過來守門，我這個人比較有謙讓精神，就不跟你搶第一名了。」
敖鋒咬了咬牙，暗罵一句︰搶你麻痹。
如果你真的有謙讓精神，那干脆就別過來了。
太虛偽了！
凌漢東繼續嗶嗶︰「老敖啊……」
敖鋒現在一听「老敖啊」三個字就頭疼，他索性將腦袋扭過去，懶得看這張令人生厭的臉。
貫腦魔音依舊在不斷傳來︰「我听說過一句話，叫做‘起了一個大早，卻趕了一個晚集’。
「就算你第一個來這里蹲守，也未必能夠打動程瀚，邀請他臨時加入你的隊伍，參與你手頭的任務。」
敖鋒忍受著心頭煩悶，根本不想接話。
五分鐘後。
第三名競爭者到了。
此人的雙手，竟然各拎著一件精美的禮盒。
兩名資深隊正，皆看得面色微變，心中有鄙夷，也有懊惱。
鄙夷的是，這貨以隊正身份，居然主動給三級戰士送禮，真是臉都不要了。
懊惱的是，競爭者帶了禮物，自己卻沒帶，豈不是顯得誠意不足？
很快。
第四名隊正也來了。
並且亦帶了一份禮物。
兩位資深隊心中一齊罵了起來︰這兩個都是不要臉的！
至此。
適才的競爭陣容，再一次聚齊了，完美演繹了什麼叫「人生無處不相逢」。
四人彼此對望，都是皮笑肉不笑。
門前寧靜。
但暗流涌動。
*
不多時。
程瀚騎著羽獸返回，隔著老遠便望見到拄在門口的四根「木樁」。
他怔了一下，迅速進行一次推演，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幫人吶！
真是讓人不得清淨！
瓜瓜是一只講禮貌的羽獸，它知道這四人是客人，沖著對方打了一個招呼︰
「昂！」
敖鋒不愧是急性子，直接說道︰「程瀚，我的隊伍里有一名戰士受了傷，最近不能出任務。
「我昨天接到一個調查‘水生超凡生物食人事件’的任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與？」
這家伙馬上介紹起了詳情︰「泰安小靈境西部的‘安華城’，最近頻頻有平民失蹤。
「當地巡查署在一條城內溝渠內，找到不少人體殘肢，判定凶手大概率是一只水生超凡生物。」
程瀚思忖片刻，搖頭婉拒︰「抱歉！安華城太遠了。」
敖鋒听到這個有點扯澹的理由，面皮抽了一下。
這自然是借口。
真實的理由是，這不符合「復仇序章」的劇本。
小靈境的三座城市，皆有鎮守玄士坐鎮，並且還布置了威力強大的玄陣，毀滅使團要報復黑甲軍，不太可能在城市內搞事。
否則一旦玄士出手，一道光柱從天而降，參與行動的人必定死傷慘重。
這幫人是瘋子沒錯，但並不代表沒有長腦子，不至于策劃這種同歸于盡的報復行動。
凌漢東緊隨其後發出邀請︰「程瀚，北亭城北郊出現了一頭‘詭獸’，你有沒有興趣參與獵殺？」
所謂的「詭獸」，即被詭異佔據的野獸。
這家伙又刻意補充一句︰「北亭城距離黑山營更近一些，完成任務後可以盡早回來。」
程瀚依舊婉拒︰「抱歉，還是太遠了！」
大多數詭獸，天然對人類懷著惡意，喜歡屠戮人類，通常不會遠離城市，依舊不符合劇本。
凌漢東遺憾的咂巴一下嘴︰「好吧！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第三名隊正，將禮物稍稍提起一點，笑道︰「程瀚，我特意給你……」
話未說完，便被第四名隊正打斷了。
「我接到一個區域巡邏任務，位置距離青臨城只有四十公里，你有興趣參加嗎？」
程瀚迅速接口︰「我非常興趣！」
任務區域是城外，符合劇本要求。
可以確認，毀滅使團在青臨城有不少人手，而任務區域距離青臨城較近，這方便對方派人來報復，這更符合要求了。
第三名隊正一臉懊惱之色。
因為此人的任務，亦是區域巡邏，只可惜開口慢了一步。
第四名隊正笑得相當開心︰「程瀚，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曹洪義’，請多指教！」
程瀚心中一動，問道︰「青臨城巡查署第九哨所的‘曹瑞峰’哨長，該不會就是……」
曹洪義嘿嘿一笑︰「他是我的堂兄！瑞峰跟我講過你在巡查署的全部事跡。」
其中的「全部」一詞，刻意加重了語調。
程瀚恍然。
第九哨所的轄區，正是青臨城最繁華的兩片區域之一，難怪曹瑞峰可以當上第九哨所的哨所，原來有這麼一層關系。
「啪！」
曹洪義拍了一下胸口︰「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麼厲害，只要你來我的隊伍，你就是真正的隊正，我只是掛一下名頭。」
程瀚客氣答道︰「言重了。」
另外三人，皆若有所思。
這姓曹的家伙，對程瀚的信心如此足，看來這天才少年的本事，比預想得更大一些呢！
*
進入黑山營後，程瀚才知道，黑甲軍不止負責誅殺城市內的詭異，亦負責清掃整個小靈境範圍內的詭異。
由于某種未知原因，荒野誕生的詭異，數量顯著少于人類聚集處，故而小靈境雖大，黑甲軍倒也應付得過來。
此外。
據說玄閣依托著靈葉的「天靈葉脈」，建立了一種特殊玄陣，相當于一套覆蓋小靈境的監控系統。
一旦發現某片區域出現詭異的痕跡，玄閣便命令黑山營派出人手進行清理，這就是區域巡邏任務的由來。
而這也是黑甲軍日常最頻繁的任務。
沒有之一。
一刻鐘後。
程瀚與小隊踫了一次頭，見到了另外四名隊員。
這四人看向天才少年的眼神，皆透著一絲仰視。
程瀚一看便知，曹隊正平時沒少宣揚自己的事跡，否則大家都是戰士，就算自己是天才，這幫人不至于都是這幫模樣。
曹洪義兌現了承諾，朝著下屬介紹道︰「真的隊正來了，你們用不著再听我這個假貨的話。」
另四人非常配合的問候道︰「程隊正好！」
程瀚的嘴角抽了一下︰「說笑了！」
曹洪義沒有糾纏名分問題，拿出一副小弟的架勢︰「程隊正……」
程瀚糾正道︰「叫我程瀚！」
曹洪義只當沒听見︰「你還有沒有需要準備的東西？我馬上就去準備，這方面我比您更熟，交給我來做更快。」
程瀚沒有矯情，客客氣氣的說道︰「勞煩幫我準備一些羽獸的食物。」
曹洪義呆了一下︰「你要帶羽獸參與行動？」
程瀚頷首︰「正是。」
曹洪義忍不住說道︰「羽獸的戰力太弱了，巡邏過程中可能被詭異盯上，再說在野外照料羽獸也是一樁麻煩事。」
程瀚輕描澹寫︰「我的羽獸不一樣。」
曹洪義半信半疑，不過並未堅持︰「好吧！」
事實上。
程瀚之所以這麼干，一來瓜瓜的能力非同尋常，確實在野外幫得上忙，二來這正是劇本編撰好的第一幕。
作為一名戲劇家，既然親自上場擔任主演，當然得按照劇本來表演。
他望著曹洪義遠去的背影，腦中轉著念頭。
「此前女團長受到一名副校尉‘仇劍’的脅迫，面臨生死危機，我以幽冥之名解決此事，最後仇劍被下令處死。
「事後屈曉穎通過秘密渠道，打听到該消息，這足以證明，黑山營存在一個隱秘的地下情報網絡。
「天才少年帶著羽獸參與巡邏任務，這是一個極具話題性的消息，必定會傳得沸沸揚揚。
「如我所料不差，毀滅使團極有可能在黑山營布下了暗線，這個消息一定會傳入他們耳中。
「對這幫異神信徒來說，這是一個取悅神靈的絕佳機會，他們怎麼會錯過呢？」
程瀚嘴角微微上揚︰「報仇目標已經登場了，黑暗的復仇者們，快點來吧！」
這一次的計策非常簡單，就是——以身為餌。
但越是簡單的計策，往往就越是好用。
*
沒多久。
黑山營大門外。
全隊整裝待發。
瓜瓜背負著一堆重物，興奮的叫個不停。
今天的任務，它扮演的角色並非坐騎，而是攜帶後勤物資的馱獸。
程瀚這才說出帶羽獸的緣由︰「瓜瓜接受過特殊訓練，看得懂地圖，它的方向感極強，可以擔任帶路的向導。」
這句話中的「方向感」之說，並不是瞎嗶嗶。
羽獸腦子里有一塊特殊區域，天然對環境、對方向極其敏感，故而從來沒有迷路的羽獸。
「昂！」
瓜瓜應和了一聲。
曹洪義依舊有些懷疑，但並未質疑︰「我明白了。」
另外四名戰士，瞄向瓜瓜的眼神，充滿了驚異。
曹洪義取出一副高精度地圖，將之展開，放在羽獸面前︰「紅色線條就是我標識的路線。」
瓜瓜一眼不眨的盯著地圖，神情專注之極。
過了幾秒。
瓜瓜扇著翅膀叫喚起來︰「昂！」
它伸出長喙，輕踫一下地圖，大步奔了出去。
程瀚吩咐道︰「跟上！」
他踩著滑學板，右腳蹬了一腳地面，迅速滑過雪地，追向了瓜瓜。
其他人紛紛跟了上去。
在冬季。
穿著滑學板趕路，是每一位戰士的必修課。
半小時後。
曹洪義等人服氣了。
因為瓜瓜走的路線，沒有任何偏差。
一名戰士感嘆道︰「換做我來帶路，絕對沒有瓜瓜這麼準，搞不好會把大家帶到溝里。」
另一名戰士笑了起來︰「不是搞不好，而是肯定，你過去已經干過好幾次了。」
又過了一會。
戰士們體會到瓜瓜的另一樁優點。
「瓜瓜，水！」
「昂！」
瓜瓜腳步不停，鳥脖子扭向後方，鳥喙靈活打開包裹，從中叼出一只保溫水瓶，甩頭拋向後方。
「啪！」
一只手抓住了水瓶。
戰士「咕都」灌了幾口水，又將水瓶拋了回去。
瓜瓜準確接住，又放回包裹。
在此過程中，眾人連一秒都沒有停下來。
其中的好處母庸置疑，隊伍可以全力趕路，無需為各種瑣事而停留，大大加快了速度。
曹洪義更服氣了︰「瓜瓜，你特娘的是我見過最牛逼的羽獸！」
「昂！」
啼叫聲滿是得意。
*
兩小時後。
程瀚喝道︰「差不多到飯點了，停下來吃飯吧。」
一群人立即停了下來。
隨後。
眾人又體會到瓜瓜的第三個優點。
它帶路找到一個避風點，自己卸下包裹，再找到一棵枝葉較多的樹，伸出鳥喙一頓亂啄，弄到一大堆樹枝，將其背了回來。
瓜瓜緊接著弄來幾塊石頭，搭成一個灶台模樣，快速將樹枝放入其內，沖著主人叫了一聲︰「昂！」
程瀚激活火系玄法特性，右手輕拂一下，火焰立即竄了起來。
瓜瓜迅速取出鍋具，擺在灶台上方，再拿出預制方便食物，撕開包裝，放入鍋內。
一群人旁觀著一人一獸的表演，各個一臉驚容。
程瀚微笑起來︰「我早就說過，瓜瓜非常有用！」
這只羽獸接受過馭靈玄印的多次灌輸，智慧程度大大提升，還學會了非常多的生活技能，烹飪只是其中之一。
當然。
只限于簡單的飯菜。
曹洪義用一句話，表達了內心的羨慕︰「這麼牛逼的羽獸，哪里有賣？我願意花五百金購買。」
其他人跟著附和起來。
「我也想買。」
「我花六百金都樂意。」
但瓜瓜不樂意。
「昂！」
叫聲分明透著不爽。
十分鐘後。
食物煮好了。
瓜瓜貼心的拿出餐具，一一遞給眾人。
曹洪義盛好食物，老臉笑開了花︰「各位，我請程瀚來當隊正，是不是一件非常英明的決定？」
一群人連連點頭。
就沖著這一頓省心之極的午餐，就值了。
「昂！」
這是瓜瓜的叫聲。
它的意思是︰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