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璃聞言愣了下,可旋即又憤怒地質問︰「怎麼會?」
她已經忘記了面前站著的是娘娘,因為若夏閻不是司馬白的前世,那其他的一切會不會也是假的,也是在騙她?
不會的,相公和她的一切都是真的,相公不會騙她。
「你說謊。」她紅著眼,瞪著太後。
繡姬難得的沒生氣,她輕聲道︰「事情到底如何,需要再尋到夏閻問清楚,哀家也沒說他一定是懷著惡意。只不過這件事上,他肯定是欺騙了你。」
「大炎皇室的人憑什麼沒有前世?」白素璃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連我都有前世,大炎皇室那麼多人,總總會有人有吧?」
繡姬溫聲道︰「傻姑娘,你還沒明白自己的特殊,有前世的人是極少極少極少的。
至于為什麼大炎皇室沒有前世。
那是因為」
她略作停頓,決定對面前的少女揭露真相。
她和她之間的羈絆很深,可謂是包藏著所有女子該有的情感,師徒,君臣,母女,如今還有姐妹
她對她,本不想隱瞞什麼。
思索了下,她忽地問了句︰「你知道為什麼每一代大炎皇室在奪嫡時,皇子們都要拼個你死我活嗎?」
白素璃愕然了下。
繡姬道︰「既然哀家一直都在,哀家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呢?為什麼總要弄到每一代就只剩那麼一兩個皇子?」
「因為這是他們的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大炎皇室挖了自己祖宗的心,扒了祖宗的皮,所以受了祖宗詛咒。
這祖宗,是龍。
龍蛻山上的屠龍槍插著的龍心,就是大炎皇室老祖宗的心。
那不是勇武的證明,而是罪孽的證明。
這是自祖帝以來,就存在的原罪。
這罪流淌在大炎皇室的血脈里,世世代代,不會消泯。
龍,詛咒他們,自相殘殺,當殺戮達到一定程度後,會恩賜他們屬于龍的器官,讓他們成為半人半龍的怪物。
所以,每一代大炎皇室奪嫡之戰,都必然會殺的血流成河,死者即為祭品。
祭品達到一定程度,下一任帝皇就可以獲得龍的器官。
龍,同樣詛咒他們,沒有前生,沒有來世,不得超月兌入宗師。
這詛咒是極其強大的,是根植于血脈之中的。」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沒人能拔出屠龍槍了嗎?
因為拔出屠龍槍,就意味著獲得龍心。
但獲得龍心的正確方法,是以幾代皇室之命,來平息龍的憤怒。」
「這就是大炎皇室血脈的真相。」
白素璃默默垂首,又搖了搖頭,問︰「龍是什麼?怎麼會是大炎皇室的祖宗」
繡姬道︰「龍算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那一類存在,若是比對境界,那應該是不朽了。而我們,依然停留在宗師。」
白素璃道︰「那這樣的龍憑什麼會成為大炎皇室的祖宗。」
繡姬輕聲道︰「其實龍是歷代皇朝皇室的祖宗。
大炎佔了江山,那龍自然就成了大炎皇室的祖宗。
無數個時代,皇帝封禪祭天,祭拜的就是這條龍。
皇帝自稱真龍天子,而真龍正是這條龍。」
白素璃不依不饒,抓著一點破綻就瘋狂攻擊,「那這麼可怕的龍憑什麼會被祖帝給挖掉龍心?」
繡姬道︰「誰說挖的是本體?
真龍的本體是下不來的,那是她的一個分身,一個叫計蒙的分身,可這分身被大炎祖帝給騙了,還挖了心,分了尸。
祖帝本以為有了這些器官,從此能夠天下無敵,卻沒想到受了可怕的龍之詛咒,且永遠無法達到宗師之境。」
她感慨道︰「若是大炎皇室有人能見了天地,在見到天的時候,想必會遇到那條真龍」
白素璃想要再辯駁,卻發現辯無可辯。
她還能說什麼?
駁斥娘娘的話是錯的麼?
可那除了自欺欺人,還有什麼用?
「小白,你我同與一個男人睡過,也許還同被一個男人騙過,和哀家一起來揭開真相,來揭開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可好?」
白素璃眼兒紅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相公是她的一切,可這一切卻毀于欺騙。
繡姬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柔聲道︰「小白,我教過你,在做出判斷前,總要先搜集足夠的信息;在最終決斷前,總要摒棄腦海中先入為主的印象。
不要輕易將感情浪費在缺乏事實支持的判斷上,夏閻未必是個壞男人,他這麼做也許有他的深意我們一起去尋找,可好?」
「可可如果」白素璃抽泣著,眼淚滾了下來。
繡姬道︰「如果他真的是個壞男人,也真的沒有深意,那我們就一起殺了他,把他分尸。」
「娘娘我好心疼」白素璃淚水止不住地流下,然後撲入繡姬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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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叫姐姐吧。」繡姬揉著她的頭發。
「姐姐姐」
當繡姬決定在玉京調查一個人,這個人就算是隱形人透明人,也會被調查出來。
很快,她就尋到了截教分堂的蘇櫻,又挖出了「小寡婦」安沫,以及霍家那位名為霍君雄的胖子。
沒有人能拒絕這位鎮壓大炎千年的老祖問話。
蘇櫻,安沫,霍君雄都不能。
繡姬細致地了解著始末,再比對著時間。
然後,她發現夏閻似乎沒做過損害玉京的事,反倒是事事都在幫著玉京。
這個發現讓她稍稍安心。
可還不夠。
知道真相的,只會是夏閻本人。
她要找到夏閻,這不僅是為了她和小白,而且還是為了弄清楚夏閻究竟是誰,因為這本身就牽涉到很多的秘密。
可如今玉京混亂,小皇帝司馬雄還未成長起來,她不可能長時間的離開皇都。
至于白素璃,她更不可能放著離開玉京。
江南的情況她听說過了。
那里很亂,而且四大世家必然獲得了某種大道至寶,且這大道至寶必然也和封魔榜一樣,存在問題。
金霞山就是例子。
簡而言之,如今世界的危險線正在提高。
現在,真正還能在外獨自走一走的,怕只有三階和四階的宗師了
諸多事務書寫于奏折,鋪散在御書房的桉幾上,又有的堆疊成投下長影的「高樓」。
昏暗的燈火在室內,而室外,是午夜的春風在月光下吹動樹上凋零的花瓣,飛落如霰似雪。
繡姬輕輕揉了揉眉心。
忽地,她有些恍忽和疲憊,便伏在桌上,未幾便入了夢。
她做夢了。
而且還是個古怪的夢。
夢里,似乎有聲音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
「鳳繡~~~」
「鳳繡~~~~~~」
聲音細小,好似在與她訴說著什麼,但她卻听不清,而當她追趕過去時,這夢便又破碎了。
繡姬 然睜眼,美目靜靜面前連枝燭台上閃爍的燭光,緩緩道︰「中天大天神逝境」
她記得這個聲音。
這是她還在中天大天神逝境時,常常會听到的聲音。
不過,她對這個聲音並沒有好感,好像她遺忘的過去就是拜這聲音所賜。
「為什麼會突然听到這聲音?」
「是最近太忙碌了嗎?」
「還是太煩心夏閻的事?」
繡姬柔荑微抬,揉了揉眉心,長腿交疊在一處,挺起身子又為自己倒了杯茶,紅唇輕抿,淺淺啜飲
午夜沒睡的,其實不獨繡姬一人。
小只的李老師坐在庭院里,自斟自酌,忽地許是來了詞性,輕聲吟道︰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丈夫死了。
徒弟也沒了。
她其實不在乎徒弟是不是老祖,她在乎的是徒弟和她感情是不是真的。
她覺得是真的,至少她要找徒弟問明白。
可徒弟在哪兒?
她抬起手,手指在虛空里,良久寫了個「尋」字。
心境,契機,諸般變化,驟然在她心底形成了一重重錯綜復雜、玄妙無比的交錯。
這種感覺,李老師已經很熟悉了。
這是感悟新符字的征兆。
可還差些契機
「上天總是垂簾多愁善感的可憐人麼?」李老師自嘲地嘆息一聲,瘦瘦小小的身體在春夜的料峭之寒里有些瑟縮,有些孤單
數日後。
李老師決定出去走走。
她沒帶任何人,就連自家侍女小肥都沒帶。
她裹起了斗篷,孤獨地走在江南街道上,想著之前和徒弟在一起的日子。
徒弟是她最親的人了。
那徒弟就算是老祖,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旅行,一個人到處走走停停,酒醒花下坐,酒醉花下眠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可這第一流的才女,卻也陷入了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刻。
孤獨,強烈的孤獨感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
而想到余生漫漫,卻只能孤身一人,這種孤獨感和恐懼感就更強烈了,這讓她飲酒時的動作幅度越發決絕。
她甚至買了一個大酒葫蘆,時不時就飲幾口。
許是單身女子,又小小巧巧,獨自飲酒,總會被有心之人看中。
可是,李老師好歹是二階大宗師,是「彈藥庫本庫」的存在,這些人懷著歹意的還未近身,就被李老師抬手一張大風符吹到不知哪兒去了。
若只是想來調戲的,李老師就略施懲戒,若是想做壞事的,李老師直接一下就把他吹到天上,然後落下來摔死了。
在這些日子里,她覺得那一張字符的契機正在獲得。
如果她能寫出「尋」字符,她能不能找到徒弟?
數日後
一處風景優美,但卻偏僻的小院子里。
老頭兒正坐在躺椅上搖著,白發老嫗在一側靜靜看著他,然後道︰
「你血旗的三旋已經都填好了吧?
撒豆成兵也練成了吧?
既然這樣,我就帶你去逝境里感悟。
等到你把徹底煉化了血旗,之後才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夏閻點點頭。
心魔道,功德道,雖然是兩個選擇,但如果可能他想再多看看。
「到底怎麼在逝境里活下去?」他問出了疑問。
夜南絕道︰「前期靠符字,後期則是與逝境中存在的那位怪物產生交流,並達成某種交易。」
「符字?我也曾試過可符字在逝境里的效果並不強。」夏閻道。
夜南絕道︰「那是因為相公的符字並不完整。
這麼說吧,每個字是不是其實包含了很多含義。
而你所書寫的符字,只是借助了其中一個含義
你若要發揮出符字真正的威力,那就要搜集齊全。
當然也可以是感悟齊全。」
想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字軸,遞給夏閻道︰「這里面有一個雨字,和相公的那個雨字應該能夠融合,待到融合了,就算沒有徹底完整,但在逝境里也能夠發揮作用了。」
「多謝了。」
「你我夫妻,謝什麼?等到在逝境里過了百年,你我自然相知相識,走吧閻郎。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出發吧。」
「嗯。」夏閻應了聲。
可就在這時,忽地他看到夜南絕呆住了。
夜南絕雙手 然抬起,用力地抓著頭發。
夏閻以為是之前金霞山上的遺留問題,急忙上前,問︰「又頭疼了嗎?」
夜南絕道︰「不是,不是金霞山。」
她咬牙切齒,忽地道︰「是該死的拓跋雷王,他居然敢利用封神榜的意志在召喚我可事實上,他之所以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封神榜本身的意志。
如果不是有驚天動地的大事即將發生,封神榜是不會下達這種強制召喚令的。」
夏閻奇道︰「會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我不想去我想和閻郎去逝境。」夜南絕顯然在抗拒著召喚,可沒多久,她痛苦欲裂,發出慘叫。
夏閻道︰「你去吧,反正我一時半會也不會死。」
「可是可是」夜南絕扯去老嫗外皮,銀發飛舞,雙目緊皺,終于她承受不了了,發出一聲母獅子般地咆孝,「宰了你們,宰了你們!!」
她從虛空中拖出一把長刀,然後看向夏閻,柔聲道︰「閻郎,我先去宰了拓跋雷王,宰了封神榜里的人。
我宰了他們,封神榜就不敢再這麼強行召喚我了。
等我殺光了他們,我就回來找你,給你生孩子
你一定要等我。」
夏閻無語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記掛著生孩子呢?
「我等你。」箭在弦上,夏閻是不說也得說了。
三字落下,夜南絕又溫柔地道了句︰「相公,我愛你。」
說完,她整個人好像瘋了般,揮著長刀,斬破虛空,直接沖入了滾滾灰河之中,須臾就不見了。
夏閻看麻了
他握了握手中的卷軸。
既然夜南絕走了,那他決定一邊觀望局勢,一邊練字。
觀望局勢,是為了看看有沒有機會去到玉京,畢竟通過夜南絕,他也大概了解了繡姬真正實力的可怕,若是冒然前去,說不定就被繡姬給干掉了。
此事定要慎重。
而練字,則是為了去逝境。
等到兩個雨字融合了,他就自己去逝境提升一番。
隱約之間,他感到這個世界的節奏變快了,他必須也要加快提升,才能跟上世界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