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的話」
「作為朋友間禮貌的話，擁抱似乎並不過分」
「畢竟，我們也不是很普通的朋友，不是嗎？」
窗外路燈和弦月的微光，透過窗紗絲絲縷縷落進臥室里。
看著天花板，林允兒眨巴眨巴眼楮。
從回住處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半分睡意。
某人說過的幾句話，在心里閃過。
最後好像是超過三十秒了吧？
她忽然想到。
「不管了，四舍五入，三十四秒也算三十秒，而且他好像也沒算」
林允兒咕噥了這麼一句，在床上來回翻滾幾下之後，選擇性地將這個問題一帶而過。
側著身子，她將枕邊的手機拿起，點開了和某人的聊天窗口。
朋友之間應該怎麼聊天呢
看著輸入框里跳動閃爍的光標，她忽然陷入了小小的糾結。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夜凌晨兩點多時顧衡回復的那一句晚安。
啊都！
屏幕上彈出了新的訊息。
在處理「朋友」關系上，某人似乎比她稍勝一籌
夜深之後，住宅區的街路也變得冷清不少。
只有夜風拂過樹葉的簌簌聲，不時響起。
「先生，您要的一份辛拉面。」
騎著電車的小哥腳後跟踩住路面，將車停住，咧嘴笑著將兩份夜宵送到了顧衡的手中。
道了聲謝，顧衡取出手機給林允兒發去訊息，一邊來到她住處樓下的電梯間前。
南韓人，尤其年輕一代，作息很少規律，因而夜宵生意在這邊格外火熱。
炸雞、炒年糕、牛小腸、雞爪應有盡有。
相較而言，辛拉面已經算是其中難得的「健康」食品。
將一份辛拉面放進電梯內，顧衡伸手按下了樓層數字
【顧衡】︰點了辛拉面
【顧衡】︰店家說湊兩份滿減，一份放電梯給你送上去了
看著屏幕上彈出的兩條訊息，林允兒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模了模肚子，她嘴角一彎。
嗯，一杯關東煮和一個吞拿魚小飯團，確實不太頂飽
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個「好」字，都沒來得及按下發送，她已經赤著腳跳下了床，飛快出了臥室和客廳，來到住處門外。
電梯正好穩穩落在七層。
自動打開的電梯門內，只有一份辛拉面孤零零在里邊。
將袋子提起回到臥室，在桌前坐下，她打開了旁邊的小夜燈。
掀開蓋子，香氣瞬間在房間里逸散開來，而加在拉面上邊的紫菜、煎雞蛋和午餐肉，更是格外誘人。
沒有人能夠抵抗夜宵的誘惑。
啊都！
林允兒咬了一口還有些燙嘴的午餐肉，才在訊息提示音中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回復某人，連忙重新拿起手機。
【顧衡】︰是已經睡了？
「笨蛋，睡了的話，你發訊息又有什麼用？」
輕輕滴咕一聲，林允兒抿了抿唇，按下了電話的撥出鍵。
很快接通。
「允兒？」
「嗯。」林允兒捂著嘴，很努力地打了個哈欠。
朋友要有分寸感
「已經睡了嗎？我還以為你」顧衡頓了頓，「那你繼續睡吧，我去把」
「不用！」他的話音未落，林允兒已經急得聲調一揚，「我、我正好也有點餓，一會兒就去拿。」
午餐肉都被她咬了半塊下來，這會兒再放回去，某人又不是真的笨蛋。
「要不還是算了吧，吃了夜宵一會兒該睡不著了。」
「沒事，」林允兒扶著自己的額頭，一邊在心中暗自後悔，一邊努力替自己找著借口，「而且不能浪費食物，你一個人又吃不了那麼多。」
「嗯，那好」
听見顧衡似乎終于放棄了出門的想法，林允兒稍松了口氣，下意識吸 了一口面條。
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明顯。
不僅林允兒自己動作頓住，電話那邊顧衡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我」林允兒張了張嘴。
「要不你先吃完吧。」
或許顧衡已經盡量在克制自己語句聲音中的笑意了，但效果並不算很好。
林允兒臉上騰地一下漲紅，從牙縫里邊擠出字眼來，「我沒有在吃拉面！」
「嗯，你沒有在吃別放冷了。」顧衡提醒道。
「不用你我都說我沒有在吃了！」
「嗯嗯，那你出去拿一下，回來再吃吧。」
「我」林允兒頹然垂下了腦袋，小口小口吃著辛拉面。
電話倒是一直沒有掛斷。
隱隱約約還可以听到顧衡那邊的聲音。
他好像也在吃拉面？
這個念頭閃過，林允兒懊惱的心情一下轉晴了不少。
加快速度將眼前這一份辛拉面吃完，她收拾好餐盒，然後才抓著手機躲回了床上。
輕輕咳嗽一聲，林允兒對著手機小聲道，「我吃完了。」
「嗯，好。」
林允兒往被子里縮了縮身子，「你，準備休息了嗎？」
「還沒那麼快，」顧衡聲音輕了些，「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就是那個接受紀錄片采訪的事情，你最近什麼時候有時間呀？」林允兒努力找了一個話題。
「最近的話，我都沒有問題，看你的行程吧，回漢城之後又要忙起來了吧？」
「阿尼，」林允兒下意識搖頭，「打算休息一段時間了，嗯，也要準備一下趕學校功課進度的事情。」
「嗯？你不是第五年了嗎？」顧衡語氣中有些驚異。
林允兒張了張嘴，聲音微不可聞，「是」
電話兩邊再次同時沉默下來。
這兩年她忙于工作和行程，學校那邊的畢業學分到現在都還沒有修夠。
而同組合晚她一年進入東國大學的徐賢，最近已經在準備畢業典禮的事情了
听著電話那邊傳來的輕微響動，林允兒頗有幾分自暴自棄，「呀，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刻意把手機拿遠，我又不可能完全听不到！」
「嗯，沒有」顧衡頓了頓，大概還是在忍笑，「那你看著安排吧，等確定了時間，再告訴我就好。」
「哦」林允兒癟癟嘴，有些懊惱地從床榻上坐起來。
「還有其他事情嗎？沒有就早些休息吧，別總熬夜了。」
「昨晚熬夜的人可不是我」林允兒都囔了一句，踩著地板來到窗邊。
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對面樓宇上亮起的那扇窗，她抿了抿唇。
總想一個人背負的話，是不是也是對對方的一種不信任呢？
從對方的角度來看，其實也會有種受傷的感覺吧？本來以為是並肩作戰的關系
深吸了口氣，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才繼續道，
「嗯，就是以前的一些事情其實，我還沒太想好要怎麼跟你說」
「過些天再告訴你好不好？」林允兒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然後又連忙補上一句，「我、我不是想一個人，就是還沒想好怎麼」
「嗯，我知道了。」
「你不會生氣吧？」
「生氣了又能怎麼樣呢？」顧衡聲音中有微微的笑意，「嗯，再斷絕一下‘朋友’關系？」
「不可以！」林允兒認認真真道，「不可以再對我那麼冷了你不說話的時候，我會很難過的，不要拿這個開玩笑」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然後才響起顧衡的聲音。
「我知道了，早些睡吧，別帶著眼楮下邊兩根年糕條去上課了。」
「那是臥蠶！不是黑眼圈！」林允兒心神一松，小聲反駁。
結束了這通電話，她將窗簾拉好。
重新回到被子里，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窗口，她眼楮撲閃兩下。
長按，置頂。
畢竟也不是普通的朋友，稍微置頂一下，應該也沒關系吧？
晨光熹微，日光尚不灼人。
將手中的一沓材料放到旁邊，躺在台上的顧衡眯了眯眼楮，看向雲天。
知恩女乃女乃住處這邊並不繁華，清晨時格外安靜。
「老大，材料你都看過了嗎？」李然的聲音從一旁的手機上傳來。
「嗯，」顧衡閉目思索，「你也看過了？怎麼想？」
「我？我哪能有什麼看法？」李然笑著答道。
「沒有看法怎麼行？」顧衡指節在木台上輕敲著，「明年回了國內，我打算讓你去外邊打轉一圈的。」
仔細算來，李然已經在他身邊當了兩年的助理秘書。
「誒？」李然的語調驟然一揚，「嗯，我想一想我覺得，對我們而言，可能並非壞事？」
顧衡嗯了一聲，「仔細說說。」
「來，小衡，吃早飯了。」
他的話音未落，托著一個木盤的知恩女乃女乃已經從屋里出來，走到木台上。
木盤上是兩碗紫薯米飯，以及泡菜、金針孤等幾碟子小菜。
國內很少有早餐吃米飯的習慣，但在南韓這邊倒是多見。
「好，謝謝女乃女乃。」
顧衡應了一聲，然後才對電話那邊的李然道，「你繼續說，我听著。」
「哦哦，好，」李然斟酌著言辭，緩緩道，「Daum那邊的業務，雖然沒有什麼前景，但短期來看至少不會賠錢，合並之後也不需要公司輸血」
顧衡用快子夾起一點泡菜試了試，眉頭微蹙。
他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在清晨吃這種太過辛辣的食物。
「還有呢？」他暫時擱下了快子，繼續問道。
「還有就是，雖然我們的持股比例會被稀釋不少，但金社長那邊也是」李然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等顧衡的回應，然後才接著道，「Daum那邊的人如果借用得好，對他也未嘗不是一種」
李然很清楚。
一年多以前的那次風波之後，雖然金範秀最後安全著陸，沒有如崔太元一般入獄，但顧衡一直對他抱有不小的顧慮。
「我知道了。」顧衡扒拉了一口紫薯米飯，簡單應道。
「那我們？」
「告訴林志勛那邊，Kakao game的股份」顧衡仔細交待著。
李然話中的那些，都是未定的可能性，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來講。
Kakao Corp想要換取景盛這個第二股東的支持，肯定需要付出些更實際的東西。
叩叩！
見他越說越投入，知恩女乃女乃輕敲了一下飯碗。
顧衡回過神來，「那就先這樣，具體的數字，你讓下邊的人算一算，這兩天給出個結果來。」
匆匆掛斷電話，他老老實實向老人低頭認錯，重新拿起快子大口吃飯。
老人這才滿意點頭，「知道你忙，但以後吃飯的時候，不許聊工作。」
「知道了女乃女乃。」
「听知恩說，你這次會在漢城多待一段時間？」
「嗯，」顧衡微微點頭，「至少兩三個月吧。」
Kakao籌劃合並上市，本就需要時間，他也打算趁著這段時間，將景盛在南韓的一些投資業務梳理一番。
「多留一個月，在這邊陪女乃女乃過年。」老人拍板道。
顧衡笑著應下。
「中午女乃女乃給你做全州拌飯？」
「全州拌飯？」顧衡遲疑了一下，問道，「方便的話，女乃女乃可以多做一份、不，一份半嗎？」
「我們國家的戲劇歷史，可以一直追朔到」
「我們的各位表演藝術家，在世界上都享有」
八九點鐘的時候，日光已經熾烈了不少。
從教室外斜斜照進來，落在烏黑長發上，將之染成金色。
徐賢偏過頭，看向正半打瞌睡的某人，眨眨眼楮。
看了眼教室內掛鐘上的時間，徐賢用手肘踫了踫她撐著下巴的那只手。
輕輕一聲響動。
林允兒的臉差點和課桌直接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徐賢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的肩膀。
好在講台上正投入的老師並沒有發覺她們這邊的情況。
林允兒驚魂未定，小聲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小賢？」
「快下課了歐尼，」徐賢輕聲答道，「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參加大永高等學校的那個校慶采訪，讓我陪你一起過去嗎？」
她不僅是林允兒的大學同學，還是她的高中學妹。
只是在高三那年的最後一段時間，才因為出道方面的一些考慮，轉去了全州那邊的一所藝術高等學校。
「哦」林允兒這才松了口氣。
她還以為是又點名了
又熬了五六分鐘，兩人終于等到了下課的鈴聲響起。
出了學校，徐賢開車載著林允兒一起來到了大永學校附近。
將車穩穩停好，她看向正低頭按著手機的林允兒，好奇問道，「允兒歐尼，你之前說還有個人會接受今天的采訪錄制？是誰呀？」
林允兒拉上她一起接受采訪雖然合理，但卻有些突然。
「唔，就是一個朋友。」林允兒言語含湖。
「朋友？」徐珠賢眉毛蹙起，語氣中多了幾分狐疑。
林允兒嗯了一聲，「我怕和他一起，會有些尷尬，就想讓你一起」
雖然顧衡答應了參加錄制，但她還是擔心他面對鏡頭會有些不適應。
「會有些尷尬？」徐賢重復了一遍，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似乎有幾分眼熟。
徐賢微微一怔。
「明白了歐尼，我會幫你的。」
「謝謝小賢」
林允兒下意識道謝，然後才發現徐賢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
你怎麼一副馬上要提刀砍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