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
霍爾回到兩人面前，察覺到氣氛不對問道。
李富真聳聳肩︰「沒什麼，我累了。」
「讓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這位黃皮膚女孩表示她是人類，而我是一只猴子。來自英格蘭的先生，你也這樣認為嗎？」彼得羅義正嚴詞語氣憤慨。
「再見，祝你們玩得開心。」
李富真放下手中的酒杯徑直離去。
霍爾斟酌著安慰道︰「雖然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支持進化論。」，說罷拍拍彼得羅肩膀匆匆說了聲拜拜。
彼得羅又氣又懵，任由兩人一前一後走遠，腦袋轉了好幾圈也沒想明白該死的英國老是什麼意思。
「需要我送你嗎？」霍爾追到別墅門口。
正被保鏢簇擁著準備上車的李富真停下腳步，轉過頭目光掃過他手中沒來得及放下的酒杯，以及衣領上的口紅印說道︰
「我真的很欣賞你，看了許多媒體對你的報道。不僅有身家背景商業操作，還比如紐約花邊小報說好來塢女星睡了十七歲的英格蘭上院議員？」
霍爾不以為意笑了笑︰「這樣的夜晚很適合吹吹風，如果你願意听我解釋的話。」
「從這里到酒店有20分鐘車程，你能甩丟我的保鏢嗎？」李富真神情譏諷言辭富有攻擊性。
她受夠了紐約，這座城市對亞洲人一點也不友好，充滿了傲慢。
一個公子在派對首次見面就想送她回酒店，把她當作兩個歐洲白皮爭風吃醋對決後獲勝者的戰利品？
霍爾從口袋里模索出車鑰匙，走到車子旁邊招招手︰「還等什麼，來吧。」
李富真倔強推開保鏢們的阻攔，自行走上前坐進車里，彭的一聲摔上門。
「幫我拿好。」
霍爾坐進車里，將手中酒杯遞給她，拿起電話撥通了一串號碼用西班牙語說了幾句，然後掛斷電話啟動車子。
李富沒听懂他說的是什麼，透過車窗向外張望，嘴里說道︰「你想搞什麼花樣？人為阻擋保鏢，我得說那太低級了。」
霍爾沉默不語，保持緩慢車速按照路線返回酒店。
「放棄吧，他們經過專業訓練，擅長各種車輛駕駛技巧。」
「這樣的車速可吹不到風，你喝醉了？」
「看來人為阻攔保鏢計劃失誤了，你的幫手沒有出現。」
李富真看到視線前方近在遲尺的酒店招牌，以及一路緊緊跟在後方的保鏢車輛，心里松了口氣又莫名覺得掃興︰「馬上要到終點了，裝深沉並不能贏下賭約，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下車。」
在距離酒店不到五十米遠的一棟寫字樓前，霍爾熄火停車瞥了眼後視鏡︰「下車後朝這棟樓里跑，得跑快點，電梯摁到頂層。」
「ah？」李富真茫然眨眼。
「酒給我。」霍爾拿過她手中的酒杯，推了她一把大聲命令道︰「下車跑！」
一晚上接連反復的情緒落差讓李富真本就有些頭暈， 地听到喊聲被嚇到，稀里湖涂全憑本能推開車門竄了出去，甩開兩條腿向寫字樓狂奔。
白天下了雨，不小心踩到積水濺起水花，在月光照亮下折射出一抹清麗幽亮。
後方保鏢早有警惕，見狀連忙紛紛跳下車想要追上前。
「嘿，來喝杯酒。」
霍爾也下了車，吸引保鏢們的注意力，喝了口酒將酒杯放到車頂。
保鏢們模不著頭腦停在原地互相交換眼神驚疑不定，直到看到他同樣拔腿朝寫字樓跑去，嘴里罵娘悶頭狂追。
這個英國老真是可惡，憑白給他們增加工作量，抓到非打斷腿不可！
「關電梯！」霍爾喘著粗氣大喊。
李富真瞧見你追我趕的場景下意識升起緊張刺激情緒，手指顫抖啪啪啪飛速拍打電梯。
「彭！」
霍爾在電梯合攏一瞬間驚險的沖了進來，撞到她身上。
「??啊！」
李富真激動之下 出句韓語，︰「我們在干什麼！你瘋了嗎？」
「抱歉，很久沒玩追獵游戲有些興奮。」
霍爾喘勻呼吸，月兌掉外套一坐到地上，把衣服當紙巾擦拭她高跟鞋和禮服下擺沾染的污水。
李富真渾身發軟倚靠電梯門，低頭注視與自己同齡的金融天才動作輕柔仔細清理污漬，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偏過頭將一縷黏在額頭的發絲攏到耳後。
封閉空間里安靜悶熱，只有老舊電梯爬升發出響動，緩慢而規律。
幾分鐘後，寫字樓頂呼嘯陣陣，直升機螺旋槳卷起午夜涼風。
霍爾再次發出邀請︰「要一起吹風嗎？」
李富真紅潤的臉蛋在直升機大功率探照燈映襯下看不真切。
螺旋槳嗡鳴登臨半空，探照燈光芒發散居高臨下傾灑整條街道。
保鏢們以手擋光，抬頭目送直升機遠去，盡皆默然無語。
「這……算跟丟了嗎？」
其中一位無奈的說道。
另一位眼神死死盯著車頂的半杯威士忌︰「上報大使館吧。」
「怎麼上報，就說富真xi和一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酒鬼飛走了？而且這位酒鬼蠻有禮貌的請我們喝酒，半杯酒。」
「相比回國後跳漢江，我寧願被當成精神病。他他媽的酒駕了知道嗎！難道美國沒有酒駕法律？！」
…………
「那邊是華爾街，16世紀末，荷蘭人在這里建立貿易中心。那時候豐臣秀吉先後兩次跨海遠征朝鮮，一月攻滅王京漢城，國王北逃求援宗祖國明朝。」
「這邊是洛克菲勒中心，樓高七十層，建成于本世紀三十年代。那時候朝鮮被霓虹殖民了長達三十年，大韓民國政府流亡上海。」
「大都會大廈，剛剛完工不久。與此同時，韓國舉辦奧運會，學生紛紛走上街頭，上萬名街頭流浪漢被悶殺，全先生打算謝罪天下出家為僧……」
直升機盤旋曼哈頓之上，二人狀態調轉，霍爾不斷講著話。
李富真默默听著，許久之後開口說道︰「听起來我的國家多災多難。」
「在它經歷苦難的同時，美國，以及整個歐洲在野蠻中飛速崛起。我想那個意大利老或許無意歧視你的祖國，只是出于潛意識的優越感。」霍爾說道。
「所以你認為這種歧視是應該的？！」李富真臉色轉冷質問道。
霍爾忍俊不禁嘴角噙起笑意，18歲的三星長公主還不具備後世那樣涼薄的神態，像只受到攻擊後憤怒的幼虎，受到一點刺激就會呲牙咬人。
「我無比看好半導體行業的前景，已經做出了相應的投資。而且我相信未來，韓國將成為亞洲半導體行業的領頭羊，你們正走在正確的路上，超越霓虹不會很遙遠。」
他沒正面回答，跳躍地談起了商業，︰「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幾位華爾街同行邀請我參加商業代表團去韓國，他們也認同那里半導體業的潛力。」
「那麼你為什麼沒去？」
涼風席卷穿過機艙，晚禮服緊緊貼于皮膚，李富真悄然挺起腰背。
霍爾又一次笑了︰「那太危險了，你們的首都在鄰居家導彈射程之內。」
「……你真的很沒品！」李富真脆聲罵道。
「好吧，真實原因是——如果我出現在韓國，那麼韓國經濟一定出現了災難。」霍爾為自己找了個高逼格借口。
實際上他就是犯懶，霓虹還沒倒下，他在半導體行業僅隨手落了一子，這時候去韓國並沒什麼實質性意義。
說到底還是他現如今無力影響國家級的商業戰略，跟在那些華爾街老頭身後搖旗吶喊毫無樂趣。
「不過的確很多人認為你的國家有軍事危險，包括我的母親和我的團隊，要知道他們是歐美精英階層。這種偏見必須消除，金融需要穩定。」他補充道。
李富真氣鼓鼓翻了個白眼︰「可我能做什麼？美國已經在我的國家駐軍了……他們花著我們的錢……得做點什麼……」
聲音越來越小，消散在風中好似沒說過。
「你是李健熙的長女，你擁有令人羨慕的條件，你可以做很多。」
霍爾像個忽悠迷途小羔羊的神父，講了句沒營養的廢話。
「比如呢？」李富真認真求問。
霍爾心說問得好，等的就是這句話，一本正經回道︰「首先你要想清楚，你想為你的國家做點什麼，還是為三星做點什麼，亦或者為你自己。」
「……」
高中沒畢業的李富真陷入了沉思，低頭俯瞰整座城市，燈火璀璨繁花似錦。
她雙眼中閃過恍忽一絲恍忽，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樣的視野真美啊。」
模彷著身旁男人的模樣，月兌掉高跟鞋，小心翼翼把雙腿探出直升機艙門，赤著腳在空中輕輕擺蕩。
「傳言說李秉很喜歡長女李仁熙，可惜她是女兒。」
氣氛安靜許久之後，霍爾再次開口挑撥情緒。
李富真回過神怔怔凝視著他。
霍爾繼續說道︰「傳言李健熙也很喜歡你，人們說你很像他。」
「你想表達什麼？」李富真看起來非常平靜。
「消除偏見和歧視很難，但無視歧視簡單。比如此刻，整座紐約匍匐在我們腳下，耳邊只有噪音。你有機會獨享此刻。」霍爾說出真正目的。
去年李秉逝世掀起的繼承者之戰到現在還沒完全結束，李健熙真正執掌權力遙遙無期。這證明三星不是李家的私產，他未嘗不可尬一腳。
「我該怎麼做？」
飛機降落在酒店大樓天台，李富真問道。
霍爾挑了下眉︰「好好讀書，做你認為該做的。」
三星離成為真正的龐然大物遠著呢，美國老豬圈剛搭建到一半，催肥飼料還活蹦亂跳，他就想搶走豬群里最肥的一只，這顯然不被規則允許。
而且盡管記憶中原本的歷史軌跡證明李富真有能力亦有野心，但真指望十八歲的李富真做點什麼顯然是痴心妄想。
等待，暫且做個天使投資人，時間會是最好的朋友。
「我的一位好友在亞洲游歷做慈善，我們組建了一個俱樂部，理念是吸納全世界的年輕精英，互相幫助共同成長。感興趣的話可以聯系他。」
大傳教士安斯艾爾這會兒正好在韓國看奧運會，據他說韓國教會發展的有聲有色，當志願者非常有成就感。
只有一點不好，許多女大學生跑到教會打著學習外語的幌子跟他聊些沒營養的話題，吃了嗎睡了嗎一聊就是幾個小時。最關鍵的是，她們只喜歡學英語不喜歡學法語！
李富真接過寫有安斯艾爾聯系方式的紙條，最後說道︰「你想得到什麼？」
「得到你。」霍爾胡言亂語。
李富真低頭盯著地面︰「在直升機起飛的那一瞬間，我會無條件信任你說的任何話語。」
「那是吊橋效應，我希望能給你留下深刻印象，畢竟我們接觸時間短暫，不出意外未來一段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麼交集。只能通過小把戲加強我們之間的口頭約定。」
霍爾終于說了今晚最坦誠的一句話。
「你把這當約定？」
「不然呢？」
李富真灑然一笑︰「所以你不準備解釋最開始的問題嗎？」
「啊哈，關于我是個公子的緋聞嗎？那是真的。」霍爾干脆直接。
女人有很多，長公主只有一位，要是真發生點什麼感情故事，長公主連踏入三星的機會都沒有。
李健熙可不是死人。
李富真無言以對，高跟鞋拎在手中，赤著腳轉身離去。
直升機再次起飛，保鏢呼啦啦沖上天台，霍爾揮揮手消失在黑暗中。
「富真xi，我們非常擔心你的安全，實在抱歉，保鏢們太失職了……」
一位身著正裝，胸前別著大使館徽章的中年男人嘮嘮叨叨說著。
李富真權當沒听見，一行人回到酒店房間，所有人離去。
中年男人低聲說道︰「那位先生是雨果•霍爾，最年輕的英國上院議員，他母親是貴族男爵，他是華爾街新一代標志性人物……他的背景非常復雜……」
「行了吧，別試探我。」李富真翹起嘴角語氣嘲弄，︰「他跟我說，在奧運會後，某位全姓先生要向國民謝罪，出家當和尚躲避刑法？」
「他還說什麼了？」
中年男人表情大變，顧不得禮貌急聲問道。
這件事屬于各方利益妥協後的絕對機密，為了降低影響，會在奧運會結束後才發生。
英國人怎麼會知道？！
「他給我洗腦我們的國家非常差勁，說我是他見過最美麗的亞洲女孩，我的眼楮里有星星，希望帶我去英國當貴族夫人，孕育愛情的結晶。」
「然後呢？」
「難道你要我復述他講過的每一句情話，背誦的每一首情詩嗎？」李富真羞惱的站起身雙手叉腰。
中年男人尷尬地訕笑著道︰「富真xi哪里話，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父親現階段很辛苦，維持三星穩定很不容易，他對你的期望很高。」
作為外交人員，他對任何主觀說辭保持合理懷疑。
直升機那種私密環境……難道真的是為了調情，雖然按照那位年輕貴族公子的形象不排除這種不可能……
「明天開始，請讓大使館武官貼身保護你的安全吧，富真xi。」
中年男人語氣溫和，態度卻不容置疑。
國家騰飛在即，最有望發展半導體業的巨頭三星深陷繼承人大戰，一位身份復雜且年輕的白皮貴種恰好出現接觸到李家三代長公主。
哪怕真的僅僅想孕育什麼狗屎的結晶也不行！
「只有強大才能避免來自猴子的歧視；三星未來會發展壯大；而我是三星繼承人，繼承人之一；誰都不為，只為自己做點什麼；國王面對強大的豐臣秀吉，選擇向宗祖國求援。」
李富真心中這樣對自己說，野心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