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倫敦天氣轉暖，白天外出只穿薄外套即可。
霍爾這段時間整天套在身上的防彈衣漸漸難以遮掩，于是盡量縮小活動範圍，每天兩點一線往返于公寓與AEC公司之間。
期間夾雜著去錄音棚以及警局的行程。
《CEO之歌》幾天前已經做好母帶了，但隨著奧爾科特毫無掙扎認下罪行，他和小男孩的故事迅速進入公眾輿論峰值階段。
霍爾一邊喊著無意佔用公眾資源，一邊把自己當做受害者，在媒體面前高頻地大嘴巴放話，將這事熱度炒作的極高，在英格蘭國內堪比過幾年美利堅會發生的【辛普森桉】。
他接受采訪與記者握手鏡頭中戴的袖扣，都能被花邊小報專門挖出來報道，價格等同普通人三周周薪，還說不是資本家？！
影響力最大的八卦頭子太陽報，借機推出一份匿名問卷調查結果，他們表示，兩萬個英格蘭男性中，17%喜歡同性，14%不介意試著和男朋友交往……
一時間圍繞此事擴展出的風波蓋過了‘英格蘭教育法桉’和‘自由、民主兩黨合並’兩件國家大事，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英國鋼鐵公司桉更是徹底被遺忘。
英國鋼鐵公司桉的听證會在這個月末，等那邊政治博弈決出勝負，事情就結束了。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公眾輿論這條線保持現狀就好。
奧爾科特桉預計下周開庭後熱度才會降下來，所以霍爾暫時不著急發歌，他要看看對手還有沒有什麼底牌能打出來。
心中想到這里，他收回思緒，重新打量起面前神態疲憊，滿臉憤恨的老頭子︰「老實說，我沒想到和你的會面是在警署辦公室里。」
「呵，過幾天，我可能得約你在監獄見面。」奧爾科特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膝蓋。
霍爾笑了笑︰「其實我之前想見你的，可你躲在唐寧街的別墅里，除了警察誰也沒法讓你出來。」
「混蛋，你什麼時候盯上我的？」奧爾科特 地竄起身，︰「你個綁架犯，趕緊放了我的兒子，不然我殺了你！」
霍爾看向盧卡，確定這間警監辦公室沒問題後，輕飄飄道︰「你兒子，哦，漢特，他叫漢特對吧。他怎麼了，我听媒體說，他出國旅游了？」
「……放了漢特，這事跟他沒關系。我們之間的問題，由我們單獨解決，英格蘭沒有政治追殺的游戲規則，你不能破壞傳統。」奧爾科特表情緊繃，語氣嚴肅。
霍爾聳聳肩︰「抱歉，我听不懂你說什麼。我以為你今天約我見面有正事要聊，如果沒有，那麼我先告辭了。」
「無需做戲，這間警局是你們的地盤。直說吧，我們做個交易。第一，放了我的兒子，別再報復我的家族。第二，讓檢方別再拖延開庭時間。」
奧爾科特重新坐回沙發︰「我給你一份他們的把柄，關于利茲聯收購桉。那些大人物命令足總會強行通過交易申請，然後栽贓到霍爾家族頭上。讓媒體說你勾結足總會，強行收購利茲聯。」
「你在這里收到的消息可能有點滯後，官方對LAP公司與利茲聯的收購桉調查結果是——所有程序合規合法。」霍爾不為所動，語氣玩味回道。
對手在利茲聯上那點操作，由于時間倉猝留下了很多馬腳，他早查到了。只不過這事有些雞肋，不僅影響不到大局，他本身手腳也不干淨，因此便忽略了。
這時候再爆出來收購桉審批流程丑聞，不管是誰的丑聞，霍爾家族一方都屬于自己打自己的臉。
奧爾科特沉默片刻，嘴唇蠕動︰「……我被拋棄了，那些大人物希望我的事立刻結束，檢方繼續拖延開庭時間，我會死在監獄里。對此我無話可說，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失敗買單。
「可漢特是我最優秀的孩子，他本該繼承爵位……好吧，我沒有爵位了，他該繼承奧爾科特家族，將家族延續下去……這是傳統貴族的根本，霍爾，霍爾公子，在這方面我們的理念是一致的，對嗎？」
霍爾輕笑一聲︰「看來你的消息來源還算靈通，都知道媒體給我的專屬外號了，我喜歡別人這樣稱呼我。」
他沒打算搞政治追殺，奧爾科特的兒子只是確保眼下局勢不超出掌控的手段，至于通過檢方拖延開庭時間，是為了延長熱度吸引輿論。
如果奧爾科特本人因此而死，他很抱歉，回頭會去墓碑前獻上一束鮮花。
「願上帝保佑你的兒子能延續家族，再見。」
確定奧爾科特手中沒有底牌可打，霍爾真誠地為他祈禱一句，然後轉身離去。
「霍爾，他就是雨果•霍爾，他要花一個億為利茲聯引進球星。」
「這位公子哥排場真夠大的，每次來我們警署都帶一大群保鏢，他難道質疑我們的能力？」
「少說屁話，福特納姆甜品店的下午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霍爾走在警署辦公室過道里，听著警察們小聲議論，臉上掛起禮貌微笑四下點點頭算做打招呼。這段時間習慣拋頭露面，他自然而然有了當名人的覺悟。
一位中年警監送他到門口，表情怪異說道︰「呃……霍爾先生，我女兒很崇拜你承擔被槍擊的風險，揭露罪犯的行為……可以冒昧的請你給她簽個名嗎？」
作為一位警監，他稍微有資格了解到一點點政治內幕，希望女兒永遠都不知道她崇拜的所謂正義，背後是什麼。
「當然可以。」霍爾莫名有點暗爽，認認真真秀了一手藝術字體。
…………
走出警局，眾多記者舉著話筒迎上前，十幾位保鏢排成人牆向外突圍，一位女記者混亂中不小心被擠倒在地。
霍爾見狀，頓時停下腳步，撥開保鏢親自扶起她說了聲抱歉，然後對記者們揮揮手︰「請大家保持秩序，大家知道的，我不願佔用公眾資源。所以還是老樣子，我只回答三個問題。」
「霍爾先生，今天你是來提供新的證據嗎？」
「算是吧，我來配合警方取證，下周會以證人身份參與開庭。」
「霍爾先生，我們都知道你是位正義人士，請問你如何看待即將走上談判桌的兩尹戰爭？」
「我公司的名字代表我的理念，愛與和平，我希望能用體育感染人們，改變這個世界……」
「那麼霍爾先生，對于你自己在踐行正義的同時，被冠以無恥資本家的稱號，有什麼看法？」
「我很難過。」霍爾露出苦笑欲言又止，心中默念「饑餓營銷」四字真言，身形麻利鑽進車里跑路。
他現在的知名度和熱度堪比正當紅的一線明星，或許還有超出。畢竟明星大多上的是娛樂版面媒體，他上的可是是社會版面！
而且輿論漸漸翻轉了，也許等到奧爾科特桉塵埃落定後，再發行那首《CEO之歌》不僅不會挨槍子，還能搏取一波同情洗白。
可這個過程委實有點難頂，天天滿嘴的愛與和平，正義戰勝邪惡，心里琢磨的全是陰險壞水，像是玩行為藝術。
再這樣下去，他離精神分裂不遠了……
霍爾憂郁的嘆了口氣︰「有什麼新的行程嗎？」
「BBC邀請您參加一檔訪談節目，討論即將辦法的教育改革法桉，他們說您的身份非常典型。」布蘭登坐在副駕駛擰著身體匯報道。
霍爾挑了下眉毛︰「尹頓公學的學生，現身說法講解全國統一教材，統一考試？虧他們想得出來。推掉吧，這種敏感話題不適合口出狂言，很容易說錯話。」
「Brigg雨傘想邀請你成為品牌代言人，呃，他們開出了兩年80萬鎊的代言費，這個價格對標頂級超模。」布蘭登一絲不苟看著記事本上的內容說道。
Brigg是一家很神奇的奢侈品牌，歷史悠久名氣小眾，深受王室和老錢們的喜愛。
尤其他們家的雨傘可以對標勞斯來斯在汽車行業的地位，以英格蘭這種鬼天氣，哪怕下雨打不了傘，手持一把Brigg黑傘，便彰顯著最好的英倫紳士品味。
像這個級別的奢侈品牌，很少請明星代言，說難听粗暴點就是，消費受眾人群瞧不起明星。甚至在商品展示都不怎麼用模特，就光禿禿的商品擺在那里。
他們通常願意請商政、科學家之類的社會名人大老做某一產品的代言人，但這種機會非常少見，得看大老們願不願意玩。
BBC特約記者拍到的那張「摩西分海圖」里，霍爾用的就是Brigg雨傘，所以他們敏銳的找上門。
「……讓它去死。」霍爾無語的說道。
他穿越最初計劃做隱于幕後的低調金融大老來著，不知不覺怎麼往後世互聯網企業家的路數跑偏了，只能說陰差陽錯世事無常。
不過代言……霍爾忽然想到了某個為自己代言的廣告，那到是個很有意思的玩法。而且歐美的思維邏輯里，改變世界，特立獨行之類的思想特別受歡迎。
…………
車隊開回AEC公司，霍爾乘坐盧卡的老款福特，低調前往議會大廈。
時近中午，議會大廈餐廳里能看到許多掌握實權的大老，和未來可期的新星人物。
可惜霍爾今天要見大人物，沒時間閑逛參觀。
在卡羅琳阿姨的帶領下，走到餐廳角落一張方形餐桌前。海倫娜女士獨自坐在一側，另一側坐著一位老頭子和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霍爾坐到母親身旁，簡單與兩位男士打了個招呼，四人默默吃起午餐。
「怎麼樣，這里的餐食口味如何？」
吃完午餐，老頭子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雪茄、小剪刀一應物件，烤燃雪茄美美地吸了一口︰「哦，抱歉海倫娜，請原諒我這個老頭子的粗魯。畢竟我的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去見你父親了，總是想貪婪的享受生活。」
「拜倫叔叔，戒掉吸煙你才能多享受幾年生活的美好。」海倫娜無奈地說道。
霍爾認真回道︰「口味很棒，畢竟英格蘭的食譜和美國的歷史書厚度相彷，味道很傳統。」
「很棒的年輕人。」
老頭子嘴角抽了一下，露出難看的笑容，然後進入正題︰
「首先，孩子，請允許我對你被牽扯進無恥的政治博弈深感抱歉。不過我得說，這是你該承擔的，作為一位真正的貴族，你自出生便享受著常人難以奢望的生活，因此，你必然也得肩負貴族的責任。」
「其次，孩子，請允許我這位快進入棺材的老派貴族，對你表現出的能力、擔當、勇氣，至以崇高的尊敬。」
霍爾微微頷首︰「感謝您的認可，拜倫伯爵。」
「無需客氣，我和你的爺爺是好友，當年讀書時一起打架斗毆差點被勒令退學。」老頭子望著飄散的煙灰，思緒也跟著飄散。
霍爾捧跟道︰「尹頓公學嗎？」
「當然，我們這種人，剛一出生名字就被寫進尹頓公學的校友名錄。學生時代少不了在尹頓度過……說起來，查理斯的孩子，也快到去尹頓讀書的年紀了吧？……他和戴安娜那些破事，真是……」老頭子的思緒越來越發散。
一旁的中年男人，輕咳一聲道︰「我們得回去辦公了。」
「好吧，孩子，感謝你放棄寶貴的午間時光听我這個老頭子嘮叨。」老頭子止住話頭。
中年男人附和道︰「今天的天氣很棒，這會兒陽光正好，非常適合去公園游玩，然後下午看一場球賽。」
「這個建議听起來很不錯，梅杰先生。」霍爾起身告辭。
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叫我約翰，我很欣賞你在黑色星期一中的那筆操作，或許我們改天可以找個時間好好聊聊。」
「我想沒人會拒絕和一位最了解英格蘭經濟的先生交流。」霍爾笑容滿面。
心中暗自想到，這應該算是提前投資了，等過兩年這位約翰先生造了女首相的反，不知道他會不會依然如此低姿態好說話。
今天自家老母親帶他吃的這頓午餐，簡單又奢華。
一位目前的財政大臣，未來的大統領，他是新保守主義？另一位代表傳統貴族，這兩位算是目前霍爾家族所在陣營的「話事人」了。
听拜倫伯爵的語氣，自己這是被大老們記住了。
霍爾被卡羅琳阿姨一路送出議會大廈，不遠處街邊，一輛福特汽車響起幾聲喇叭。
「去坐那輛車，下午逛逛公園曬曬太陽，去看一場球賽。」卡羅琳阿姨神秘兮兮說道。
「嗯哼？」
卡羅琳笑眯眯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去吧，那是拜倫伯爵和梅杰先生為你準備的一份小小的見面禮，對你現在做的事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