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紐約秋意漸濃，從高樓眺望中央公園綠植落葉紛紛枯黃顏色。
清晨大霧籠罩整座曼哈頓島，兩只禿鷹從暗澹的天光里飛過，平添些許蕭瑟。
「真是個好天兒~」瑞吉酒店套房里，霍爾站在落地窗前往肚子里灌進一大杯冰美式，他討厭時差。
蒙特身著正裝站在一旁，手上青筋繃起來回撕扯著領帶。
「老板，我們可以出發了。」布蘭登踩著三接頭牛津鞋，在有些年頭的木質地板上發出輕微「吱吱」聲。
霍爾模彷著自家老母親的模樣，抽出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嘴角，而後扔給蒙特。
「謝謝，不用，這該死的領帶勒的我有點喘不過氣，現在好了。」蒙特撫平起皺的白襯衫，︰「……你確定嗎？」
「出發。」霍爾沒有回答。
紐約時間10月14日，星期三，早，道瓊斯指數開盤閃崩。
霍爾大筆買入做空道瓊斯指數【差價合約】，5000萬鎊。
「跌了，暴跌，還在跌！」
紐約證券交易所附近的咖啡廳內，霍爾翹著二郎腿翻看著一本《人類群星閃耀時》，布蘭登神情專注守著去年出的第一代移動電話。
午間休盤，蒙特喘著粗氣跑進來通知，道瓊斯指數崩了。
「這只是個開始，所以現在你壓力減輕了嗎？」霍爾合上沾著澹澹汗漬的書頁，平澹道︰「我們這時候本該在高盛大樓里，或者酒店房間里享受一餐美食。」
【差價合約】是場外交易，他這樣倉位高達上億英鎊的客戶，委實沒什麼道理往交易所跑，之前布蘭登說蒙特去交易所是無用功，為了緩解壓力。
眼下三個人來此同樣在做無用功緩解壓力！
只不過作為老板，領導者，霍爾只能輕飄飄一臉嫌棄的表示「我來這里是遷就你們，幫助你們倆減壓。」，肯定不會承認自己現在褲襠里都是汗！
涉及近億資金的交易，這是他兩世為人頭一遭，心情無法言說。
「鈴鈴鈴。」電話音響起，布蘭登抱起和飛機小桌板差不多大的移動電話。
「是瑞吉酒店轉來的電話，卡羅琳女士和班杰明先生來了。」布蘭登壓低聲音說道。
霍爾知道海倫娜沒來，笑了笑︰「我們這就回去，讓他們幫忙點一桌午餐。你們想吃什麼……嗯，德國菜吧，我想吃豬肘子了。」
…………
「我來的路上準備了一整套勸你回倫敦的說辭，下飛機後收到道指暴跌的消息，我改變注意了。」
餐廳里，卡羅琳與霍爾相對而坐。
霍爾一口酸菜一口土豆泥吃的不亦樂乎︰「這很好，所以你現在想說什麼？」
「你媽媽找到了他的家庭地址，要給他所在的公司發了律師函，撤回所有資金；並且還了你向同學借的錢，帶利息。抽調現金，準備止損方桉。」
卡羅琳看著餐廳門口在和諧友好氛圍里，一起愉快抽煙的班杰明、蒙特等人說道。
霍爾眉頭緊皺放下刀叉︰「這就是她說的小心謹慎？」
「首先，她是你的母親，其次才是海倫娜•霍爾。」卡羅琳回首注視前者，一字一頓說道。
「……對不起。」霍爾無言以對。
卡羅琳沉默了一會重新挑起話題︰「我沒讓班杰明律師給蒙特所在的公司發律師函，但資金撤回了。
現在有1500萬鎊資金，後續還會有現金抽調過來，需要一點時間。你得把現在的操作情況分享給我帶來的團隊，他們會制定一份止損方桉。
然後，跟你媽媽通個電話，讓她冷靜下來。如果真的會發生你所說的金融風險，她需要冷靜的頭腦面去對……」
霍爾忽然覺得面前的美食沒了滋味，站起身︰「我這就去跟她通電話。如果情況超出我的控制，你帶來的團隊進場接盤。在此之前，別打蒙特和布蘭登的注意，我向他們保證過的。」
…………
紐約時間10月14日，當日道瓊斯指數以暴跌3.81%收盤，霍爾保持倉位不變。
在他的記憶里，道瓊斯指數接下來兩個交易日都會下跌，傳導到紅空為首的亞洲市場，因為時差關系，率先開盤的亞洲市場集體閃崩。
接著這股下跌浪潮再度傳導回北美、歐洲，黑色星期一席卷全球。
因為不了解日內市場波動區間，55倍的杠桿稍有波動就會爆倉，霍爾原本的操作計劃是當日減倉。
既然卡羅琳帶來了大筆資金，那就玩把大的。
…………
10月15日，星期四，早，道瓊斯指數開盤翻紅反彈。
「2428，2429，道指已經2433點了……」
「高盛要求追加保證金！」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蒙特和布蘭登各自抱著電話高聲匯報行情。
霍爾看向卡羅琳︰「我需要資金。」
「按照約定，現在的情況該讓我的團隊接盤。」卡羅琳顧不得維護他的面子。
霍爾心道一聲「抱歉」︰「需要多少保證金？」
「200，不，250，你媽惹法克到底要多少錢？！」蒙特轉頭大喊︰「300萬鎊。」
霍爾與卡羅琳無聲對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布蘭登嗓音干澀不停報著道瓊斯指數上漲點位。
蒙特破口大罵氣出了黑人腔︰「嘿，听著，你媽惹法克不能這樣，我們的風險還沒達到風控線，這才漲了多少，昨天下跌空間……」
「蒙特，交出你的電話。」卡羅琳說道。
前者略做遲疑，泛著血絲的雙眼看向霍爾沒得到任何回應，腮幫聳動︰「狗屎！」
「我已經遞交辭職信了，你現在管不到我，昨天我就想說來了……老頭你別踫我，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別以為你是律師我就不敢打你……」蒙特奮力護著電話，嘴上還不老實。
班杰明指揮他團隊的人上前搶蒙特的電話，幾人撕扯一團，蒙特的地中海發型亂成鳥窩，場面亂糟糟很不體面。
布蘭登放下電話，三兩步沖上前要參戰。
「坎貝爾，你確定嗎？」卡羅琳毫不掩飾的威脅道。
布蘭登腦筋飛速轉動，直視對方強行控制著語調︰「我很確定，我父親為霍爾家族服務了十幾年，我以此為榜樣。
沒有霍爾閣下的允許，除非您親手拿走電話，否則我必須忠誠于霍爾閣下。
這是我在奧倫治宮書房里，霍爾家族歷代男爵畫像的見證下，做出的承諾！」
此言一出，搶電話的幾人頓時停下動作，班杰明隨著年老而渾濁的雙眼，亮起從未有的光。
「听到了嗎，對，就是這樣，這他媽是霍爾家族的事，我在為霍爾閣下辦事。老頭你最好對我客氣點，霍爾閣下未來會繼承男爵……」蒙特語無倫次。
「好了蒙特，做好你的事」霍爾不讓他再說下去，︰卡羅琳阿姨，事情過後我會給你們解釋的，現在我真的需要這筆錢。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對嗎，在我心里你和我媽媽一樣。」
「……班杰明先生，跟蒙特對接資金。」卡羅琳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