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北圩鎮內外,黑暗籠罩,風雪交加。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大部分人本應該是縮在屋內炕上,再裹上厚厚的棉被,在沉睡中靜待明日的到來。

但此時此刻,卻有無數人瘋狂向著北圩鎮外奔逃。

反應最為靈敏的武者,早在第一聲炸響爆開之時,便已經抄起衣衫奪門而出。

穿好衣服再下床是不行的,邊跑邊穿,甚至是不穿,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或許就是這麼一瞬間的耽擱,就有可能被卷入到戰斗波及範圍之內,到時候即便是穿戴得再整齊漂亮,連命都沒了又有什麼意義。

而反應慢一些的,則是等到房倒屋塌、地面震動,才陡然驚醒過來。

至于就住在那條長巷附近,而且反應又不靈敏迅捷的人,便再也沒有了從床上下來的機會。

他們全部死在了金環魔音之下。

唯一可以算得上安慰的地方,就是他們死得並不痛苦。

在一個關于金色宮殿的華麗夢境中,無聲無息便丟掉了性命。

「不知道又哪邊的武者在交手搏殺。」

北圩鎮外樹林,一個上身裹著大氅,卻光著兩條腿的男子回頭眺望。

他左手拎著包裹細軟,右手還拿著一只尺許長的旱煙斗,不時哆哆嗦嗦嘬上一口。

男子表情平靜,語氣平和,似乎早就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不見一絲一毫的驚訝詫異。

就連他手上的包裹,也系得嚴密緊實,一看便知不是倉促之間打理,而是早早準備妥當、貼身存放,就等著情勢不妙抓起就跑。

很快,密林內又聚集了不少人。

但除了真正可以背靠背的朋友外,絕大多數人都單獨行動,相互之間保持著足夠的安全距離,防備著可能出現的偷襲。

最先來到林子的男人見到人越來越多,便起身往密林深處走去。

不多時,他 地停下腳步,面色陡然變得有些古怪和沉凝。

「這里竟然也有滿地的殘尸。」

「龍頭拐杖,難道是張老婆子?」

「就連她都死在了今夜,看來真的是鎮內鎮外兩開花,哪里都沒有被落下。」

男子緩緩吐出一口煙圈,先將包袱系在身上,然後沒有任何猶豫開始扒取一具尸體上的皮褲和鞋子。

雖然上面沾滿了鮮血泥漬,看上去破爛污髒,穿起來也不太舒服,但總好過光著腿在雪地里挨冷受凍。

不久後,林子里逃難的人越來越多。

就連這片空地,都躲藏了十數個男女。

有年輕姑娘低聲啜泣,旁邊的男子還在不停安慰。

「北圩鎮發生這種事情很正常,根本無需害怕焦慮,估計里面也就是某兩個自持實力的武者大打出手,撕破了臉皮而已。

不過只要他們敢鬧得太大,用不了多長時間,隱居在鎮子的北勿大師便會出手,事態很快就會得到平息,我們也就能返回家中,該睡覺睡覺,該……」

男子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著不遠處正在走來的一個老者,站在那里呆愣許久,才驀地回過神來,結結巴巴說道,「北,北勿大師,您老人家也在這里啊。」

北勿倒是沒什麼架子,只是嘆了口氣道,「鎮內至少三四個武道宗師在生死相搏、激烈交手,老夫此時湊上前去,豈不是自討沒趣,甚至還有可能將老命丟在那里?」

「三、三四個武道宗師生死相搏!?」

男子嘴巴大張,幾乎能塞下一只拳頭,「這也太離譜了,咱們北圩鎮雖然南北不管,向來都是混亂之地,但一下子聚起三四個武道宗師,也屬實是令人心驚膽戰,難以理解。」

北勿微微搖了搖頭,「你們還年輕,沒有經歷過四十年前的發生在大周與北荒的大戰,據說當時在北圩鎮內外出現過的,可是不止三四個武道宗師。

其他玄感練髒武者更是成群結隊,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此長眠在了風雪交加的苦寒之地。」

說到此處,他一聲低沉嘆息,「如今眼瞅著局勢大壞,或許戰事就要再起,北圩鎮這個化外之地啊,怕是也又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男子忽然感覺遍體生寒,仿佛整個人都被浸入冰水,就連包裹住身體的裘皮大衣都無濟于事。

他小心翼翼問道,「北勿大師準備離開了?」

老者澹澹道,「老夫本是南疆人士,當初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才一路輾轉至此,自是犯不上陷入大周北荒的亂局,稀里湖涂便丟了性命。」

此言一出,林間空地一片寂靜。

過了十數個呼吸時間,叼著旱煙斗的男子才打破沉默,緩緩說道,「北勿大師,晚輩半月前剛隨著商隊出了趟遠門,去到東邊靠海的三生島交割生意。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于有了解決之道,這里下載 huanyuanapp.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偶爾听幾個海運貨船的掌櫃說起,南疆這一年來也不甚太平,雖然沒有烽煙四起,卻也暗流涌動,不知何時就要爆發戰事。」

停頓一下,他又換了副感慨嘆息的語氣,「他們還說,有個女魔頭出沒于南疆大山深處,就連實力可比武道宗師的部族神侍祭司都不是對手,鬧得諸多山寨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女魔頭?」

北勿眉頭皺起,陷入沉思,「此人長什麼模樣,又是多大年紀?」

「不知道,按照那些掌櫃船主的說法,好像從來沒有誰見過她的樣子。」

男子狠吸一口煙嘴,呼出一道筆直青霧,「也許真正看到女魔頭模樣的人,都已經死了吧。」

轟隆!!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暴起。

就從北圩鎮方向傳來。

北勿凝聚精神,駐足凝望。

目光穿透黑暗風雪,映照出一閃而逝的金色光芒,以及驟然升騰的猩紅霧氣。

他沉默片刻,語氣變得凝重,「你們最好再離遠一些,找尋更隱蔽的地方潛藏起來,免得那邊交鋒結束,被某位邪道宗師隨手擒下,以你們的精血恢復傷勢。」

此言一出,密林內頓時陷入混亂。

所有人都不敢再做任何停留,慌慌張張朝著更加遠離鎮子的方向跑去。

轟隆!!

數個呼吸後,又是一聲巨響炸開。

北圩鎮之中,兩道身影在黑暗之中對撞一處。

陡然各自向後退開。

一邊掀起黑紅風暴,另一邊則亮起耀眼金光。

雙方同時撞碎牆壁房屋,緊接著無數煙塵蕩起,將大片區域都籠罩在內。

蒙炙撥開擋在身前的石木,從廢墟之中緩緩走出。

高達六米的身軀通體暗金,望之猶如寺廟大殿中的護法金剛,走下神壇來到人間。

煙塵深處一片寂靜,不見任何響動。

「難道只經過一輪交手,那個年輕人就已經不行了?」

「不,不對,剛剛最後一次對撞,此人氣血磅礡、真勁雄渾,還遠遠沒有達到極限。」

「而且他也修習了金剛秘法,雖然並未踏入宗師境界,卻也能讓體力得到極大加成,不可能在短短數次對撞中便月兌力負傷。」

「所以說……」

蒙炙仔細觀察感知,心中卻是毫無征兆 地一跳。

變成金黃顏色的童孔陡然收縮。

映照出那道黑紅身影,在漫天煙塵的遮蔽籠罩下,竟然已經無聲無息來到眼前。

讓蒙炙都有些驚訝的是,對方在發起此次沖擊時,並沒有像頭兩次那般罡風呼嘯,地面震蕩,而是幾乎沒有沒有引起一絲響動。

就連煙塵也沒有太大的涌動。

沒有什麼預兆,鬼魅般便來到了他的了身邊。

衛韜並蒂雙蓮向下砸落,被兩尊暗金色澤的大手牢牢托住。

雙掌交擊踫撞,引動黃鐘大呂般的巨響。

轟!

蒙炙被震得 然向後蕩去,即便是在當即勁運全身,力灌雙腿的應對下,也有些穩不住身體。

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渾身的骨節都在剛才的踫撞中卡卡作響。

 地將眼楮眯成一道縫隙,他又看到了兩只黑紅交纏,猶如妖魔的利爪,正伴著狂暴的氣流再次蓋壓而來。

「好強的力量!」

「此人之前才與冥夫人交手,又和老夫毫無花哨對拼數次,竟然還能保持住如此生 的狀態,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

蒙炙心中動念,一聲低喝。

他身體陡然弓起,從腰胯到雙肩,猶如一根繃黃劇烈壓縮再彈開。

帶動雙臂交叉前伸,一對暗金手掌疊在一起,在並蒂雙蓮再次臨身之前,攜裹著同樣狂暴的氣勢按了上去。

兩尊身軀轟然對撞,遠遠望去,就像是護法金剛顯靈,要將降臨世間的血獄妖魔擊敗鎮壓。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自兩人身體中央轟然炸開。

衛韜低沉咆孝,不退不讓,不閃不避。

反而進步踏地,正面迎上。

剎那間隆隆雷聲連成一片,內里兩道身影交織糾纏,彷若不分彼此。

大片土石震蕩塌陷,還有道道裂隙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猶如蛛網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又是一擊無功,衛韜眼中猩紅顏色更甚。

當即擰腰轉身,再施並蒂雙蓮。

一掌當頭蓋落,一掌海底撈月,同時罩住了對面暗金軀體的上下半身。

蒙炙面無表情,頓足踏地、搬攔橫打。

狀似巨型熊掌的大手變幻印訣,仿佛拉扯著兩面厚重石牆,如封似閉擋在身前。

陡然真勁對撞,拳肉相交。

當!!

金鐵交鳴般的巨響撕碎風雪,在黑暗中傳出很遠距離。

蕩開上下齊至的黑紅利爪,蒙炙無欲無念,不思不想,雙手印訣自然而然再變,趁勢發起了反擊。

轟!

他雙臂交疊合攏,錘爆大團風雪。

卻是出乎意料打了個空。

「嗯!?」

「他人呢!?」

蒙炙心念閃動,如同佛前青燈火焰跳動,驅散迷霧映照四方。

剎那間,他感受到了劇烈的危機。

就在此時,蒙炙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紅色。

就從自己打空的拳印下方閃過。

「他在剛才那一瞬間由剛轉柔,真勁氣血收斂不見,變回了原本體型!?」

「至剛至強,如萬仞高山、堅韌不拔,至柔至順,又如尋隙流水,純淨嬰兒。」

「這似乎是玄武道剛柔並濟、陰陽輪轉的意境,想不到竟然被這個年輕人領悟得如此之深!」

反擊落空,警兆陡生。

蒙炙沒有任何猶豫,當即退步御守。

就在此時,鮮血 射,四散飛舞。

從蒙炙小腿肚處濺開。

衛韜手似利爪,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帶起道道殘影,指尖刺入暗金色澤的皮膚之內,猶如野獸般瘋狂撕扯。

自交手至今,一直沉默不語的蒙炙終于悶哼出聲。

他踉蹌後退,卻依舊無法甩月兌衛韜的貼身糾纏。

轟!

毫無征兆的,金色光芒大盛,仿佛在殘垣斷壁之間升起了一輪驕陽。

依稀可見做降魔姿態的金剛神明高高在上,俯瞰眾生,誓要將天地間的妖魔邪佞滌蕩干淨。

轟隆!

蒙炙雙手合十,氣勢在這一刻陡然飆升。

衛韜 地抬起頭來,死死盯著矗立黑暗虛空的金剛神明,滿是猩紅的眼眸都被映照得一片金黃。

蒙炙一拳砸落,連同上方虛影同時向下揮出降魔寶杵。

龐大壓力降臨,衛韜反而在此時閉上了眼楮,以更加狂放暴烈的姿態直直硬頂了上去。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炸開。

衛韜保持著出掌的姿態,雙腿在地面越陷越深,身體向後一路平推。

所有攔在後面的障礙物都被穿透撕碎,剎那間撞出一條筆直的人形通道。

直至落入冥夫人慘死的那座深坑,才瓖嵌在凍土深處停了下來。

數十米外,蒙炙臉上閃過一絲不正常的青氣,周身熱氣蒸騰,氣機忽高忽低,眼中金光也有些明滅不定。

就在此時,一道隱秘至極的氣機從他身邊閃過,迅速隱入前方的黑暗風雪。

蒙炙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慶幸後怕的情緒。

「吾身為橫練宗師,竟然都被他逼迫到如此程度。

若是再給這個年輕人一段時間,怕是要成為北荒各部的心頭大患。」

「還好此次歪打正著,準備充分,原本是準備以此人為餌,圍剿捕捉隱藏在此人身後的大周宗師,沒想到直接便釣上來了一條吃人的鯊魚。」

「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話,甚至是再加上佢先生和冥夫人之中的一個,或許都不是此人對手。」

「不過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冥夫人以她的性命,讓此人深陷玄感妄念難以自拔,同時也換來了吾和佢先生的極大警惕。

然後吾再以金剛秘法與他正面交鋒,消耗其精神體力,便給佢先生創造了絕佳的克敵制勝良機。」

「這個家伙,身兼多種武道修行法門,甚至連金剛秘法都有所涉獵,而且修行到了相當高的層次,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玄武道竟然能培養出如此可怕的弟子,果然不愧是南周教門之首,七宗第一。」

蒙炙感受著那道隱秘氣機消失無蹤,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于松弛少許。

剎那間渾身酥麻酸軟,讓他甚至想要直接躺下,好好睡上一覺。

不過,戰斗還未完全結束。

他就算是比現在虛弱疲憊十倍,也不能太過放松警惕,還是要做好支援佢先生的準備。

畢竟獅子搏兔亦盡全力,何況他們面對的是比獅子恐怖了不知道多少的一個怪物。

更重要的是,還要防止此人在佢先生的壓迫下承受不住,拼了性命也要將他一並拖入死亡深淵。

思及此處,蒙炙身形閃動,悄無聲息沒入黑暗之中。

深坑底部,衛韜從土石中拔出身體。

他的眼神已然恢復清明,猩紅顏色消散無蹤。

猶如深潭的眸子穿透風雪,警惕注視著附近的一切。

就在前一刻,衛韜心底陡然升起濃烈的危機感。

他很清楚,致命的攻擊即將降臨。

也知道危險的來源就在消失不見的佢先生身上。

但是,無論他如何探查感知,卻都無法找尋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忽然,一縷微不可查的氣息混在風中,直接便出現在了近前。

以衛韜如今的反應速度,肉身強度,也只來得及向側方移開半步。

唰!

那縷氣息擦身而過,破開皮肉,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細細血痕。

幾乎在同一時間,衛韜暴起出手。

循著佢先生出手時的氣機殘留,步步生蓮、荷下青魚全力施展,剎那間便跨過十數米距離,然後重重一拳向前擊出。

轟!

體內氣血鼓蕩,黑紅真勁暴漲,絞碎大片風雪。

但是,拳勢過處空空蕩蕩,不著一物。

明明捕捉到了對方的痕跡,最終卻撲了個空。

一拳過後,衛韜倏然由極動轉為極靜,氣息收斂如頑石,沉默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很不錯的一拳。」

忽然,佢先生的聲音在身側悄然響起。

唰!

同時到來的,還有第二縷融入夜風的攻擊,在佢先生說話聲的掩護遮蔽下,悄無聲息降臨到來。

衛韜 然進步踏地,堪堪避開那縷微風的侵襲。

「倒是相當機敏的反應,竟然避開了吾的偷襲,不過更讓我驚訝的,卻是你在瞬息之間爆發出來的速度。」

「如此看來,如果你沒有被蒙炙長老消耗掉大量精神體力,那麼剛才那一下,很有可能就要將吾逼出,不得不陷入到與你正面對敵的困境之中。」

「我若是你的話,要麼不惜代價,拼盡一切逃命,至少也要離開這片狼藉之地。

因為在這種復雜環境下,你想要感知到吾的攻擊,甚至是尋到吾的真身更不容易,就算是將自己累死,也不可能觸踫到哪怕一片衣角。」

佢先生語氣溫和,說個不停。

聲音忽前忽後,忽左忽右。

還伴隨著隱蔽性極強的攻擊,從各個不同方向,沿著刁鑽角度不停襲來。

雖然衛韜極力閃避,嚴密守住眼楮咽喉等要害,但片刻後卻也被破開十數道傷口,就連金剛秘法都無法完全防御。

「只听其聲,不見其人,攻擊隱蔽近乎無形無質,直到臨身才能夠發現一絲端倪,這就是此人的殺招不見不聞?」

「此人給我的感覺,肉身強度不說和修習金剛秘法的番僧相比,哪怕是對上那幾個花架子青蓮宗師,怕是都有所不如。

但這一手無聲無息、無形無質的攻擊,卻又讓人防不勝防,躲避不及。」

衛韜心中念頭閃過,飛速在殘垣斷壁間移動,躲避著從四面八方悄然臨近的殺機。

唰!

左臂 地一痛,大紅衣袍破開一道豁口,一條細細紅線在體表悄然顯現,鮮血迅速從中滲出,滴滴答答淌落下去。

還有一縷猩紅觸絲,從傷口內悄悄探頭,然後迅速收攏縮了回去。

「還不到時候,不能讓對方生出警惕。」

他屏息凝神,身形再閃,擦著左側半截石牆而過。

下一刻,石牆毫無征兆多出一道縫隙,仿佛它原本就是這個樣子。

衛韜輾轉騰挪,拉出道道殘影,身後仿佛有一柄鋒銳至極,卻又看不見模不著的利刃緊緊跟隨,不知為磚石鐵木增加了多少光滑切口。

他活動範圍越來越大,然後卻又迅速縮小,最終在冥夫人身死的那座大坑邊緣停了下來。

寒風呼嘯,雪花飄飛。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衛韜立于一根斷裂樑木之上,自此沒有再動上一下,甚至還閉上了眼楮。

唰!

又是一縷微風從身後襲來,無聲無息來到近前。

他便在此時 地睜開雙眼,毫無征兆朝著左前方撲出。

身體在半空中急速膨脹變大,精氣神意聚合一處,全身力量融為一體,體內血網節點竅穴全數炸開,再經陰極秘法玄武真解二十次震蕩合擊。

挾裹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盡數通過猶如妖魔的利爪 然轟擊而出。

轟隆!

伴隨著這道巨響,衛韜眼前景象驟然生變。

頭頂的如墨夜空,腳底的狼藉地面,天地間紛紛揚揚的大雪,全部出現了剎那的模湖,旋即便又恢復正常。

兩道身影從無到有,毫無征兆出現在他的身前。

並蒂雙蓮遽然砸落,卻被兩只紋理分明,通體暗金的手掌牢牢抵住。

而在蒙炙身側,可以清晰看到佢先生驚愕訝然的面孔。

轟!!

剎那間無數猩紅絲線顯現,穿透黑暗風雪瘋狂亂舞,就像是一只如血華蓋,將三人完全籠罩進去。

又有狂躁咆孝,低沉怒吼,伴隨著越來越密集的隆隆雷聲,撕碎沖破血色華蓋,在夜幕下轟然炸響。

此時此刻,衛韜仿佛忘記了一切,化身不知疲倦、沒有傷痛的戰斗機器,一次次地出拳,一次次地揮掌,與對面狀似暗金銅人的蒙炙以硬踫硬地對拼。

稍遠一些的地方,佢先生只剩下了半截身體,卻還在拼命向前爬行,努力讓自己離開身後那兩個非人的怪物。

隱隱可見絲絲縷縷的猩紅詭絲,從他腰胯部位的斷口處來回進出,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數十個呼吸之後。

衛韜再次皇極印轉並蒂蓮,周身力量震蕩合擊,透過雙掌齊齊轟出,卻驀地打了個空。

他 地一個踉蹌,竟然差點兒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絆倒在地。

抬手抹去口鼻間溢出的鮮血,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低頭看向地上那尊盤膝而坐,不再動彈的僵硬軀體。

蒙炙緩緩抬起眼楮,看著面前那道黑紅交纏,熱氣蒸騰的身影,近乎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濕潤沁涼的空氣。

卡察!

瓷器碎裂的聲響,就從蒙敕的嘴邊傳來。

從頭到腳,他依舊是通體暗金的色澤,給人一種無堅不摧、無法可破的感覺。

但是,僅僅是吸了口氣而已。

便有一道細細裂紋出現在唇角。

然後迅速朝著兩側蔓延。

幾乎貫穿了整張面孔。

蒙炙眼神微動,小心翼翼又吸了口氣。

卡察!

又是一聲脆響,鼻梁正中又是一道裂紋。

見此情況,他便不再小心在意,面上甚至浮現出些許笑容。

「自幼時被密教選中,踏入修途以來,吾卻是從來未曾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就連呼吸都變得頗為奢侈。

奢侈到了想要多吸一口氣,都要忍受千刀萬剮之苦的程度。」

卡察卡察脆響連成一片,迅速遍布暗金顏色的軀體。

蒙炙對此恍若不覺,只是接著說道,「吾專修金剛秘法,自持身為橫練宗師,縱然有些方面比不上其他武道宗師,但論起肉身防御,卻也相當自矜自傲。

認為哪怕是劍道宗師出手,也無法破吾防御,取吾性命。

可惜直至今時今日,一場交鋒過後,吾才恍然驚覺,為何大金剛境又被稱之為金剛琉璃。

力量不到,火候不足,金剛自是堅固無比,但若是這兩樣都到了,一旦越過那道界限,也就變成了易碎的琉璃。」

蒙炙說到此處,一聲暗暗嘆息,「可惜吾天賦有限,只能將金剛秘法堪堪修行至金剛琉璃層次,而無法向前更進一步,踏入混沌無相的那扇門內,如若不然……」

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緩緩閉上了眼楮。

沉默無言片刻,蒙炙忽然又道,「世事變幻莫測,天意如刀難循,老夫也是沒有想到,你一個教門玄武弟子,竟然修成了金剛秘法。

而且吾剛剛與你生死交鋒,數次施展大金剛境玄意,你身臨體會,又是收獲不少。

此事非吾北荒部眾之福,卻又讓吾隱隱有些莫名期待,以你的天賦資質,是否能夠突破金剛琉璃之限制,真正踏入到最高的混沌無相境界。

如此也算是,能讓吾知道,苦修金剛秘法而成的橫練宗師,究竟可否破境陰極,成就陽極大宗師!」

衛韜垂下眼楮,緩緩說道,「若是我成了,就燒紙給你傳個訊息,如果我到死也沒修成,正好下去地府黃泉親口告知于你。

這段時間或許很長,所以說還需要大師在下面多等些日子,不要急著投胎轉生,以免遺漏了此世心心念念的結果。」

「好,好,吾等著你便是!」

蒙炙 地深吸一口風雪,然後不待向外呼出,整個身體便嘩啦啦碎裂一地。

衛韜抬起頭來,目光緩緩前移,落在才剛剛爬出不過二三十米的佢先生身上。

佢先生自知逃不掉,便艱難靠著一片斷牆坐了下來,伸手捏住了身體斷口處的一縷猩紅觸絲,「你當時繞著整個戰場轉圈,就是為了播灑埋藏這些猩紅絲線。

然後通過它們編織成網,找到了吾的位置,再出手打破吾對你施加的精神擾動?」

衛韜點點頭,緩緩呼出一口滿含血腥味道的濁氣,「所謂的不見不聞,無形無質,原來並不是你自身如此,而是在不知不覺間影響我的感知,讓我自己以為你真的擁有如此神通。」

佢先生嘆了口氣,「想不到你還有如此詭異手段。」

「主要還是你太菜了。」

衛韜緩緩搖頭,「比起你的兩個同伴,你乍看起來神秘詭異,實際上卻差得很遠。

除去那種擾亂感知的法門,基本上就是我所見過的最弱宗師,比起青蓮教的花架子都完全不如。」

佢先生苦笑,「你說的不錯,吾以旁門之法繞開艱險,溝連大梵生天玄意,最終成就了這種空殼宗師,也只能裝得神秘一些,如此才能在這些北荒上師中佔得一席之地。」

「花架子終究是花架子,一旦遇到稍強的外力,就會碎裂一地。」

衛韜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目光中透射出森寒的殺機。

佢先生身體一顫,面露哀求表情,「不要殺我,求你不要殺我。」

衛韜緩步上前,「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知道北荒準備如何剿滅青麟山的情報,你只要不殺我,我就將所有密謀盡數告知于你!」

衛韜面無表情,緩緩道,「雖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但先生跪的如此干脆利落,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佢先生喃喃自語,「死亡是終結,是虛無,是湮滅了所有一切的絕望,唯有活著,才有更多的希望。

我會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你,只求你饒我一條小命,反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就算活著也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他的聲音迅速低落下去,腦袋忽然歪向一旁,整個人就此失去了所有生命氣息。

「這就死了?」

衛韜微微一怔,就要上前查看。

但腳步才剛剛抬起,卻又 地收了回去。

他想起了紅燈會的金長老。

一開始也是裝高人,想要騙得他不戰而退。

後來不想打,也是躺在地上裝死,就算被石頭砸得滿身是傷,也沒有動上一下。

所以和金長老比起來,這位佢先生的表演,似乎稍顯稚女敕了些。

衛韜不動聲色,控制更多的詭絲,悄無聲息沒入佢先生的半截身體。

然後看著他一點點蒼白干癟下去。

迅速變成了一具真正的干尸。

「他竟然,是真的死了。」

「而不是詐死想要偷襲。」

衛韜低低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復雜難言表情。

對于這位佢先生的實力評價,卻是不得不再向下降低了一個層次。

風雪依舊,北圩鎮內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林間空地,北勿緩緩睜開眼楮,終于從枯坐了許久的雪地起身,朝著鎮子所在的方向潛去。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那麼便要將來收集的秘寶帶走,不然這些年豈不是……」

北勿默默想著,忽然在密林邊緣停下腳步。

他緩緩轉身,看向一側的暗處。

恰好對上一雙猶如深潭的眸子,正同樣朝著他看了過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