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鄭耀陽回到鄭家莊園。
內院的草坪,很多工人成箱的搬運煙花,準備點亮今晚新加坡的夜空。
家族的聯姻講究是聲勢浩大,普天共慶,鄭家為了今天的婚禮,起碼耗資三百萬美元以上,假如放在幾十年後,就是上億的世紀婚禮。
喬佩芝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看到煙花沒有向往常那樣大呼小叫。
反而一改常態,安靜地跟著鄭耀陽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莊園。
超過兩千平米的別墅,一樓的主要用途是客廳,以及吃飯用的餐廳,雖然也有少量客房,但大多都是佣人居住。
「耀陽回來了,洗手過來吃飯。」
大伯母笑著打招呼,二哥鄭耀先冷哼一聲,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還對中午的事情耿耿于懷。
鄭耀陽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笑著答道︰「好的,我馬上過來。」
在他想象中,那種三堂會審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反倒呈現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片祥和的氛圍。
此情此景,跟早上的死氣沉沉,形成強烈的反差。
鄭耀陽不動神色,入座餐桌安靜地吃飯,打算看看葫蘆里賣什麼藥。
他看到父親的眼神滿是憂慮,足以說明風平浪靜下的暗流涌動。
鄭偉建很快恢復正常的神色,他們雖然倆人一直不對付,但畢竟是父子,關鍵時候還是要一致對外。
用餐期間氣氛和睦,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喝茶聊天,說說笑笑。
大伯母突然談及,她常去的會所,其中有個排毒養顏的項目效果斐然。
女人愛美是天性,頓時吸引家里所有女性的目光,包括孫陪慧。
大伯母也很有講戲的天賦,描繪的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她最後干脆說,反正現在也沒事,不如先去做個spa,回來再看煙花。
這個提議,
得到了二伯母和姑姑的附和響應。
孫陪慧隱約察覺不太尋常,但是耐不住嫂子們,以及小姑子的勸道,主要是大嫂描繪的效果太神奇,她也確實有點心動。
她一直在考慮要不要二胎,四十來歲的年紀,要是再晚就真的來不及。
生孩子雖然痛,但想到又有個小女圭女圭可以玩,感覺也不是那麼痛了。
孫陪慧有意進行備孕養生,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家里的女性幾乎被全部支開,包括喬佩芝也被大伯母一起叫走。
喬佩芝本來是不想去,她是鄭耀陽的助理,只有鄭耀陽,以及孫陪慧才能驅使她,其他人想都別想。
這個情況明擺著是鴻門宴,如果鄭耀陽是項羽,她要做不離不棄的虞姬。
鄭耀陽不知道她內心戲這麼多,眼神示意她一起過去,陪好他母親。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讓對方出招,他又怎麼接招。
家里的女性都離開莊園,客廳內只剩下鄭姓人。
古樸大氣的紅木沙發,鄭如龍坐在正中間,大伯二伯坐就像左右護法。
鄭耀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樣才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大伯在沖洗著茶具的同時,有意率先開口,話到嘴邊,被鄭如龍打斷。
爺爺露出慈祥的笑容︰「耀陽,听說你跟郭家三公子玩得不錯?」
鄭耀陽如實說︰「他人是不錯,我們倆挺聊得來的。」
「那陳家的外孫女呢?」
「阿公,你是說周玉情?」
鄭如龍嘆氣一聲︰「昨晚那件事,你是也知道的,耀祖這個混賬東西。」
鄭耀陽表情變化很快,神色漸漸凝重︰「阿公,這事也不能全怪堂哥。昨晚的事情,我事後越想越覺得奇怪。」
「哪點奇怪了?」
「我總感覺周玉情是故意的。」
鄭如龍渾濁的眼楮閃過一絲精光,突然意有所指的感慨說︰「耀陽啊,我們耀祖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
鄭耀祖是個好孩子,他有話也不會藏在心里,只要簡單加以引導,無論什麼事情都會如實相告,其中包括早上接親途中,他跟鄭耀陽交談的內容。
反觀鄭耀陽一肚子花花腸子,拿著早上搪塞鄭耀祖的話術,繼續來搪塞他這個當阿公的。
說實在的,這兩兄弟放在一起,鄭如龍其實會更喜歡鄭耀陽多一點。
心思活泛,面對未知不確定情況是否對自己有利,有意識選擇避重就輕。
只是可惜以前沒有早點發覺,現在鄭耀陽的翅膀硬了,也養不熟了。
鄭耀陽揣著明白裝湖涂,義憤填膺繼續為鄭耀祖辯解︰「阿公,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主要是堂哥喝多了,我當時要是能多留意他就好了。」
年紀小,輩分低都是優勢,只要他想裝睡,沒人能叫得醒。
他有點懷念在外公家的日子,雖然有勾心斗角,但遠沒有這麼明顯。
老爺子是真心希望家庭和睦,家人平安,不像鄭家看起來是在養蠱,而且還沒有養好。
希望子孫可以爭氣,但家長又舍不得放下權力,導致有能力的人選擇隱忍,沒能力的人變成傻子。
具體參考鄭偉健,以及鄭耀祖。
鄭如龍干脆陪著一起演戲,恨鐵不成鋼說︰「耀陽,阿公知道你心意,但你真的不用為他辯解,什麼是人之常情,為什麼別人不會就他會,還不是因為他沒有制止力……」
都說知孫莫若爺,他很清楚鄭耀祖的性格,只要他這麼說,鄭耀祖就一定會大發脾氣。
而事實仿佛經過多次排練,鄭如龍話還沒有說完,鄭耀祖蹭的站起來,臉色憋的通紅,怒吼道︰「你們到底說夠了沒有?」
「只是把她推倒而已,又不是把她睡了,用得著這麼小題大做,從昨晚開始一直念叨到現在,沒完沒了是吧。」
鄭如龍目光看向大兒子,大伯順利接過下一棒,大聲呵斥道︰「坐下,沒規沒矩的,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你做錯了事,難道還有理了?」
鄭耀祖咬緊牙關,胸口起伏不定,最終自嘲一笑,無力癱坐在椅子。
他始終難以鼓起勇氣,跟父親和爺爺大吵一架。
因為類似的事情,以前是發生過,但最終都是以他投降告終。
失去鄭家的庇護,沒有金錢來源,他就像廢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成功。
那時開始,鄭耀祖自暴自棄,也漸漸變成家長眼里听話懂事的乖孩子。
鄭耀陽冷眼旁觀,突然有點同情這位堂系大哥,身為棋子但不自知。
在長輩的誘導下,完全不知情陪演了一出苦肉計。
他在內心不由得感慨,阿公今晚的準備是真夠充分。見鴻門宴不起作用,轉而上演苦肉計。
這也從側面說明,事情很棘手。
大伯怒氣上頭,高舉手臂就要上演一出父訓子的戲碼。
「大伯,消消氣。」
「大哥,耀祖心里也不舒服。」
「對啊,事情都發生,多說無益。」
二伯和四叔,以及堂哥們紛紛上前出言阻攔。
「大哥,你在干什麼?知道不知道耀祖今天結婚了,不是小孩子。」
鄭偉健也不得不上前相勸,鄭耀陽可以裝傻,因為年紀輕輩分低,但是他不行,再這麼說也是長輩。
大哥想訓子,為人三叔,要是不攔著點實在說不過去。
鄭耀陽不禁仰天嘆氣,他老爸還是沉不住氣,被成功釣魚了。
不過他知道,這不能怪鄭偉健,在場這些人里面,他知道的信息量最少,感覺氣氛有點不尋常,但卻不知道其中緣由,難免會判斷失誤。
大伯好像找到了宣泄的閥門,忍不住一通訴苦︰「老三,你是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家丑不可外揚。」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說是不可外揚,卻事無巨細講述昨晚發生的事情。
再次被父親拿出來鞭尸,鄭耀祖一改常態沒有生氣,整個人已經麻木。
鄭偉健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臉色異常難看。他終于明白鄭耀陽為什麼裝傻充愣,不接這個話茬。
事情能鬧到現在,說明昨晚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鄭如龍有求于他們,或是有求于鄭耀陽,才會一家人導演這出戲碼。
鄭偉健眼神略帶愧疚看向鄭耀陽,好似在說,很抱歉,爹給你扯後腿了。
鄭耀陽笑了笑,好奇詢問︰「阿公,昨晚難道沒有妥善處理?」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鄭偉健被成功拖下水,他沒有理由坐視不理,不然枉為人子。
鄭如龍嘆氣一聲,緩緩講述昨晚事件的後續。
昨晚事情鬧得很大,以至于最後他跟陳鎮川都親自見面交談。
談了,但是沒有談妥,因為付出的代價是他們所不能接受。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陳鎮川借題發揮,獅子大開口,讓他們放棄東邊海邊度假區的開發權。
為了這個項目,他們鄭家的海華集團努力了近一年之久,一旦成功保底能夠賺取兩億美元。
鄭如龍當然是不會同意。
陳鎮川說,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也知道鄭耀祖今天成婚,所以先讓他去成親,也給鄭家考慮的時間。
話雖然如此,但今天開始,海華置業各地分公司都收到銀行的催債通知。
以往能夠順利拿下的貸款,也因為某些手續不齊全暫時擱置。
毫無疑問是華僑銀行在施加壓力,打算脅迫他們就範。
地產商與銀行是互利互惠的關系,但銀行在雙方關系中處于強勢的一方。
在外風光無限的地產商,在銀行面前就是可以隨意拿捏的小雛雞。
銀行甚至都不用故意使壞,只需要循規蹈矩按正常流程審批,足以卡得他們欲仙欲死。
因為地產企業最忌諱,資金得不到及時的回籠,導致開發項目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