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半，壽宴即將開始。
鄭耀陽年紀最小，來得最晚，跟各位親屬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孫陪慧一直在關注大門，急忙把鄭耀陽拉到一旁，囑咐道︰「陽仔，待會一定要乖乖的，不要再惹外公生氣。」
鄭耀陽輕笑︰「我知道了媽。」
「每次都說知道，也沒有見你真的知道。」孫陪慧滴咕，好聲好氣︰「媽媽就再相信你一次，不要讓媽媽失望。」
「你就放心吧。」
鄭耀陽看向母親還是一頭靚麗的烏發，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做了那麼多湖涂事，跟母親的溺愛是分不開，但不可否認母親是真的愛他，而且是無私不求回報的愛。
鄭耀陽走到外公面前，眼神沒有絲毫退縮，面露笑容︰「外公，我來了。」
孫玉剛冷哼一聲，沒給他好臉色。
桌面擺放著報紙，露出一角，標題寫著【鄭公子與港姐幽會……】
恰好此時，菲佣們準備好了餐具。
其他女兒女婿有意化解尷尬，簇擁著孫玉剛往餐桌走去。
三個姨媽，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一家五口，四個家庭，加上老爺子共有十九個人。
男女各坐一邊，排列成兩行，西式長條餐桌幾乎坐滿。
座位是以輩分排序，鄭耀陽應該坐在尾端，但去年剛回國的時候，深得老爺子喜愛，被安排在旁邊的座位，後來也沒有調整，就這麼一直被默許下來。
在他的右邊是孫玉剛，左邊是大姨夫蘇海文，家中的超然地位一覽無遺。
蘇海文不動神色，悄悄地踫了踫鄭耀陽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給老爺子祝壽，說點好听話，讓他老人家消消氣。
大姨夫是奧地利洋人，但與姨媽成婚三十年，在香江也待了幾十年，暗喻華夏人的相處之道，以及孫玉剛的性格，否則也不會受到重視，掌管孫家的海運事業。
其實四房之間關系挺不錯，孫玉剛很在乎女兒們相處是否融洽。
假如出現分歧，姐妹吵架，無論最後是誰對誰錯，都要主動去認錯，避免影響姐妹之間的感情。
要是讓他知道孫陪榮兒子吳全宗，設局騙鄭耀陽入套，絕對大發雷霆。
九龍倉，以及3家上市公司，二房的人恐怕連一分錢都分不到。
孫陪榮猜測得不錯，老爺子確實打算在今天立下遺囑。
他在三年前確診了癌癥，前段時間進入晚期，藥石無醫，計劃將450億的家產，平分給四個女兒女婿。
這個時期，四大家族沒有一個資產超百億，久負盛名的李超人身家也只有85億，坐擁450億資產的孫玉剛，是當之無愧的華人首富。
只是鄭耀陽並不打算把真相說出來，因為涉及到母親孫陪慧，一個極其天真浪漫，又很疼愛他的女性。
她或許不是個合格的妻子，但絕對是個合格的母親。
鄭耀陽心中有愧，未來幾十年，他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從未見過像母親這樣的人。
出生豪門，卻天真無邪，哪怕六十歲也是小孩子心性，就像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永遠都長不大。
一次偶然，鄭耀陽得知來龍去脈，沖動上頭，未經考慮直接跟母親告狀。
孫陪慧哪能見到兒子受委屈，一怒之下跑去跟孫陪榮大吵一頓，那以後兩家人老死不相往來。
她從小衣食無憂，不缺錢財，對于錢財看得很輕，也不在意商業的事情，卻格外的重視親情。
孫陪慧無法接受，平日待她那麼好的二姐，竟然會指使兒子去陷害外甥。
鄭耀陽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在一旁扇風點火，年少的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對母親意味著什麼。
短短幾年時間，孫陪慧前後經歷了父親過世，親姐背叛，兒子不懂事，最後丈夫離婚，晚年都郁郁寡歡。
重來一次，鄭耀陽不會那麼沖動，他希望母親永遠能夠保持天真。
他拿出周曉琳準備的壽禮，面帶笑容說起祝壽詞。很普通很常見的話，只是相較以往面對孫玉剛，語氣中多了三分敬佩，少了三分畏懼。
海上之王，華人首富……眼前這個老人擁有太多太多的榮譽。
孫陪榮的想法純屬是多慮，孫玉剛是個很智慧的人，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他對每個女兒的愛都是同等，不會因為看重誰家，就選擇輕視另外幾家。
當初確診癌癥的時候，他就開始有計劃進行產業分類，哪個女婿該掌管哪一部分家業，都經過認真考量。
老大負責海運，老二負責地產，老三負責貿易，老四負責金融投資，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
幾十年後香江雖無孫家子孫，但孫氏家族卻成為香江隱藏的巨富家族。
「我跟王校長打了招呼，周一去港大報道，好好讀書，認真學習。從小跟那些假洋鬼子混在一起，現在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孫玉剛驚訝鄭耀陽的態度，但沒有僅僅因為一次態度變化，否認鄭耀陽過去一年做的那些‘好事’。
他看向孫陪慧，冷聲道︰「慈母多敗兒，都四十歲的人，能不能有個當母親的樣子？」
又看向鄭偉建︰「偉建，你負責監督，除了日常開銷，一分錢也別給。」
孫玉剛三言兩語之間，對鄭耀陽進行後續安排，盡顯一家之主的威嚴。
孫陪慧委屈撇嘴一言不發，鄭偉建苦笑點頭︰「我知道了爸爸。」
鄭耀陽沒有像以往，不依不饒，然後擺著臭臉，還最後不得不接受。
他臉上露出澹澹的笑容，態度誠懇道︰「外公，我會好好學習的。」
去港大讀書，既成事實。以他過去劣跡斑斑的事跡，現在說什麼都不會有人信，不如蟄伏。
眾人驚訝看向鄭耀陽，他平靜地態度出乎所有人預料。
孫玉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略顯柔和。畢竟是個十八歲的孩子，只要教得當，以後還是有望成才。
每個外孫，他都當親孫子疼愛，只是家產可以平分，但感情卻無法平分。
孫玉剛不否認自己更喜歡小女兒，對鄭耀陽也是愛屋及烏。
孫陪慧感動得都要掉眼淚，沒有什麼比兒子懂事，更能讓母親欣慰。
鄭耀陽的事情只是個小插曲，壽宴仍在繼續，一家人其樂融融，姨媽表親們紛紛為老爺子祝壽。
在眾人推杯換盞的時候，孫玉剛笑容逐漸僵硬，額頭也不禁冒出冷汗。
鄭偉建急忙上前，擔憂詢問︰「爸爸，要不我先扶您回房休息？」
他是醫學博士，也是家里極少數知道孫玉剛病情的人。
但將事情隱藏得極好，哪怕妻兒都未曾告知，深得老爺子的信任。
孫玉剛搖頭︰「偉健，先扶我到客廳坐會，把書房的律師都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