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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高等種族的口味很難講的

白跖漂在空中,俯視下方。

水面倒影出寬大縴薄的三角軀體,就像是一大片烏雲。

他漆黑蓬松的身體能隨意改變形態,並且感知到外界的規則亂流,借此而翱翔于世界之間。

身後長尾像是一條隨風擺動的大蛇。

它是相位能力的關鍵,能精準捕獲亂流被各世界改變形成的不同軌跡,再根據這些軌跡還原確定實時方位。

白跖的影子將地上並不寬闊的水面遮蔽過半,數以百計的野海牛在黑影下感受著些許涼爽,輕輕甩起尾巴,燙鼠們則在貪婪地舌忝舐著澹水。

這是白跖從各地收集起來的飲水。

海水是還有的。

白跖眺望遠方。

在聳立山脈的另一側是海洋,那頭水面與這邊一樣,都被天空染成澹紅色。不同的是,海面上生長著一層厚厚的黏著藻類。

深水下的大型魚類早被三名獵人分食殆盡,剩下的小魚小蝦在節節攀高的氣溫下大量死去。

它們的尸體浮上水面,腐爛後成了各種浮游植物的養分。

大海散發出濃烈而怪異的臭味,水面被綠色、紅色的海藻覆蓋,變得死氣沉沉,寂靜無聲。

有時白跖也會鑽入海下,去踫踫運氣。

海底如今變得渾濁而晦暗,依舊有些細小的蟲型或片狀生命,它們取代了大大小小的魚,在這片污濁死海中繼續延續生命。

白跖試過以這些小東西為食物,能吃。

問題在于不劃算。

白嶺部落的進食方式是聚集身體力量,釋放,將大塊食材分解為可吸收的氣態食物,然後再用身體去吸取。

可好不容易收集了大量的海洋小生命,白跖一炮下去,食物帶來的補給根本無法填補攝食消耗。

對他來說,海洋已經不再是獵場了。

白跖回頭看向水邊。

巨像圖騰所化的巨人揚起手臂,仿佛在向這個世界發出遙遠的問候。

該干活了!

……

按照要求,開闢水源是必備工序。

白跖飛入海洋里,將大量的水汲取到了軀體里,然後飛過山脈,將體內的水擠出來。海水流入周圍的石頭之間,這些水分通過沙石能夠逐漸滲入地下,繼而補充澹水水源。

這樣做效率很低,但已經是最好的辦法,現在的海水里有很多雜質與有毒物,需要通過沙土和岩石來過濾。

……

強調,飼料是畜牧的基礎,只有做出好的飼料,才能加快畜牧的發展。

白跖按照堯族傳授的辦法進行了調整。

他用身體吸附了大量海藻,將它們抖落在沙地上曬干,然後作為給野海牛的飼料。

而海藻附帶的那些海蟲和海片生物,則變成了燙鼠們喜歡的口糧。

經過飼料催化,野海牛的生育速度果然加快,出生的小牛大大增多。

燙鼠一族更是肉眼可見數量激增,以至于白跖都能小吃了一頓。

相位離解炮將鼠群化為霧狀的食物,白跖將自己能吃的部分鯨吞入體,時隔多年再次感覺到了那愉悅的滿足感。

……

還提出,畜牧群體的結構也很重要,群體數量的擴大和公畜、母畜、仔畜、幼畜的比例有十分密切關系。

堯族給出了他們多年嘗試得出的幾種比例,分別按照大型、中型和小型牲畜給出了不同的類別比例關系。

白跖為此更是忙里忙外。

他在水源旁劃的沙地上開墾出一片片沙坑,將野海牛反分成幾群,以確牛群內部能保持穩定,不至于為了交配而內亂。

燙鼠群不喜歡動,但慌亂時也會互相攻擊和啃咬。

調整之後,效果立竿見影。兩種牲畜都變得更加安靜穩定,內部騷亂少了很多。

……

堯族傳授的畜牧學龐大而細致,包括了農區畜牧、牧區畜牧、城郊畜牧等具體因地制宜的不同養殖方式。

可惜這個世界的基礎並不支持。

白跖能找到尚存的、能畜養的就只有野海牛和燙鼠。

但即使種種限制,所展現的威力還是讓白跖欣喜若狂。

在他的畜牧學手法下,野海牛數量從之前的31頭,變成了如今的161頭。

燙鼠數量則是從一百多只,激增到現在的近萬只(這還是考慮到白跖進食過一次的情況下)。

只需要再堅持幾年,就能徹底克服饑荒,擁有充足的食物了!

白跖疲憊而安心地躺在地面上,灼熱的氣流在蓬松干燥的身體里不斷穿過,空氣中彌漫著海藻特有的腥臭氣味。

他感到開心而滿足。

這種滿足與過去的打獵迥然不同。

獵人狩獵是一種游走在生死邊緣的試探,可能會得到一個充滿食物的世界,也可能遭遇血腥漩渦或被強大神明攻擊的死局。

畜牧帶來的滿足不一樣。

不用去拼死拼活的追獵冒險,只要搞好飼料,維護好牲畜,保證水源和群體結構,給它們一個好的環境,牲畜們就能源源不斷地回報產出。

有一種安全穩定的愉悅感。

沒有一個獵人想要時刻面對危險。

要不是為了食物,誰會願意離開部落,千里迢迢去危機四伏的虛宙空間里打獵呢?

白跖想起了捕獵這個世界的場景。

……

最初三名部落獵人抵達這里,非常謹慎地小心探索。

碎片世界里是會有見習神明的。

再弱的神明,那也是神明。

可他們搜索了一整圈,發現這個世界竟沒有神。這里留下了一些神廟或祭壇的遺跡,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已經沒有見習神明誕生了。

獵人們當時興奮不已。

太好了!這是一個無主的豐饒世界!

白跖現在已經明白了原因。

這里早被血腥漩渦的規則之力捕獲,神明是不會愚蠢到降臨在這一死亡之地的。

可那時,大家都沉浸在捕獲一個大型獵物的喜悅中,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潛在危險。

如果部落當初掌握了畜牧學,那大家就不用背井離鄉,到處冒險去找獵物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天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紋,這裂紋朝著兩側不斷蔓延,構成一個詭異的笑臉。

在血腥漩渦的拉扯和擠壓下,世界邊界終于撐不住了。

也就是說火霧要來了。

白跖心里一沉。

空中裂痕拉扯出一條條忽明忽閃的紅色光紋,邊界的裂縫在不斷被拉大,規則之力已經不能再支撐起這個世界的保護層。

裂縫里飄出了絲絲縷縷的紅霧,這些紅霧緩緩下沉,將一片片雲層蒸發,整個世界都下起了一場火雨。

白跖拼命撐開軀體,用身體擋住下面的牧場。

火雨不斷墜落在背 上,灼燒帶來的痛楚變得越來越清晰,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在持續受損。

白跖憤怒地瞪著天上的裂紋。

我好不容易學會了畜牧學,第一次學會了繁育生命,掌握了不用打獵也能對抗饑餓的辦法……你卻就要在現在毀滅我!

我不服啊!!

白跖漆黑的身體上浮現出一道道銀光,這些光紋在他寬大的軀體表面彼此連通,最終凝聚于中間,綻放出一根沖天而起的藍色光柱。

拼盡全力的!

被藍色光炮命中的火霧霎時分解為澹澹的薄霧,很快消失無蹤。

可更多的火霧卻還在持續滲入,它們仿佛是流沙一樣從天上慢慢灑落,變成了無數細小密集的火雨。

耗盡力氣的白跖無力地看著動蕩的世界,看著水里的野海牛在瘋狂逃竄,看著燙鼠到處亂竄。

他最後看向佇立在牧場旁的圖騰。

別了。

部落。

別了,堯族的朋友。

謝謝你們的畜牧學……那是一種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

末路之際,獵人也會坦然地面對死亡。

我已經傾盡全力。

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白跖用身體護住下面的牛群與老鼠們,他將和自己的牧場一起迎接死亡。

天崩地裂之際,整個世界瘋狂震蕩。

預想中的火流降世卻並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白跖還發現,原本空中持續增多的火霧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將它們驅散。

這是怎麼回事?

白跖腦子里 地反應過來。

血腥漩渦在遠離這里?

那不就是說……自己可以離開了。

這是唯一的逃生機會!

他立即開始破界。

白跖扶搖而上,全力加速,穿過眾多零零散散的火霧,沖出了這一世界,遨游在了漆黑寂靜的虛空之中。

身體恢復了久違的輕盈,清晰感知到空中那數量龐大的亂流,白跖欣喜若狂。

安全了!安全了!

他稍微回過神,注意到一副驚人的場景。

血腥漩渦並不是遠離了這里,而是獵物世界被一個新的龐大渦世界帶入了其軌道之中。

新出現的白色渦世界噴涌出一種黑霧,將血腥漩渦的紅霧驅散。

就仿佛是兩個巨人的正面交戰,白巨人的黑色拳頭將紅巨人的臉給打得凹陷了下去。

白漩渦搶走了紅漩渦到手的獵物世界。

這場景看得白跖心神激蕩,原來渦世界之間也會互相狩獵!這是何等壯闊雄奇的場面!

白跖不敢再看,準備尋找搭乘一個礫世界離開。

迎面恰好有一個礫世界緩緩飛來。

運氣終于站在了自己這邊。

白跖趕緊破界進入其中。

當他抵達這個世界時,空中有一個騎魔杖的年輕女巫早在等候。

對方雙目纏著黑布,有著海藻柔軟的綠色長發,嫻靜而沉穩。

女巫輕聲說︰「仁慈的堯神听到了你的呼救與請求,已解你厄難。我名尹莎貝爾,奉神諭而來。」

白跖吃驚之余繼而明白了過來。

哪有那麼多渦世界相遇和互相狩獵的巧合。

這是那位堯神施展的神威。

神明名為……堯神?

白跖身體震動,發出聲音︰「請問……堯神是堯族的神明嗎?」

「不錯。你從我們的巨像圖騰里交換了畜牧學,所以我們能感應到你。」

女巫又說︰「為什麼只有你一人?白嶺部落的其他人何在?」

「……沒有其他人,部落可能只有我一個人了。」

白跖正為劫後余生而喜悅,可一想到部落的失聯,又覺得不是滋味。

听了白跖描述的情況,女巫點頭︰「如果是這樣,你就留在堯族吧。我們之中也有像你這樣的情況,胡桃親王至今還在尋找自己來源的世界。」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這救命份恩……我是一個獵人,我可以為堯神大人與堯族打獵!」

白跖激動地說。

堯族這樣強大的種族,自己如果能和他們在一起,安全就絕對有保障。

「無須你打獵。」

女巫說︰「你只需要與堯族交流就行,不少人對你的這個能力與技藝很感興趣。你有什麼要求,也都可以提。」

白跖听得目瞪口呆。

堯族竟然對自己的進食感興趣……這是要研究我嗎?還是他們的一種癖好?

果然就像部落老人說的那樣,高等種族的口味很難講的。

「好,好的!」

白跖趕緊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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