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陸余發現坐到客廳里的唐瀟瀟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
唐瀟瀟張了張嘴，又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余繼續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唐瀟瀟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賺的錢，這段時間和陳海搞的死去活來的，現在又要搞廠子，萬一賠了呢。」
她本來不想說這麼喪氣的話，因為陸余已經買了廠房，準備購入設備了。
但是這個行業，無論對陸余還是對她來講，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不由得她不擔心。
「做快遞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賠錢。」
陸余坐下來看著她說道。
「為了壟斷大學城的快遞，我甚至做了燒錢的打算，那個時候我才多少錢啊，幾萬塊？」
「後來做施耐德，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賠錢。」
「甚至開公司的時候，我都沒有確定我能拿到施耐德的代理證書。」
陸余能夠理解唐瀟瀟的那種惴惴不安，唐瀟瀟無論是在快遞站上班的時候，還是在安聖開始跑業務的時候，都是陸余把一切鋪設好了之後，從來沒有和陸余一起從零開始過。
這次是第一次，見識到陸余如何從無到有，踏入一個一無所知的行業。
如果是劉東，他就無所謂了。
因為他早就習慣了。
「可是你都不跟大家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了決定，是你告訴我的，做生意不能想著賺錢，要先想著虧錢，現在公司大了，你要是虧錢，總該考慮一下我們這些跟著你吃飯的人吧？」
其實唐瀟瀟的性格並不適合做業務，她沒有安全感，她能想到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坐在清風公園的草坪上，陸余手把手教她業務技巧的時候。
屋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重。
「生氣了？」陸余問道。
「沒有，不敢。」
陸余笑了起來，都這個態度了還說不敢，站起身來︰「好了，是我不對，我應該跟你商量一下，征求你的同意，畢竟你也是公司的一份子，這樣吧，挺長時間沒一起吃飯了，我請你吃好吃的怎麼樣？」
「沒胃口。」
「加一場電影？」
「不想看。」
「爆米花和可樂？」
「……加點瓜子。」
「成交。」
接下來幾天陸余應該沒什麼事了，現在施耐德那邊他在江城沒有了陳海這個對手，基本上已經做到一家獨大，預計一個億的銷售額目標，過年之前就能完成。
現在就等著明天跟鄧剛談一談，爭取把鄧剛招入麾下，就準備開干。
晚上和唐瀟瀟一起吃了一頓大餐，又去看了一場電影，電影是很無聊的文藝片，陸余看不懂，估模著唐瀟瀟也看不懂。
還不如看個喜劇片。
估模著唐瀟瀟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的文藝氣息。
黑漆漆的電影院里，陸余耳邊忽然響起唐瀟瀟弱弱的聲音︰「陸余，你剛剛會不會覺得我很無理取鬧……」
「沒有啊。」
「沒有嘛，可是我怎麼感覺自己挺無理取鬧的。」唐瀟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主要是她現在已經快靠在陸余的肩膀上了。
陸余只感覺胳膊上被軟軟的磨蹭著︰「對了，過段時間是不是聖誕節了？」
「是啊，怎麼了？」唐瀟瀟愣了一下。
「沒事。」
陸余想了想說道︰「我們搬的新廠離現在住的地方挺遠的，我經常在外面跑，沒法每天送你上班，回頭我在廠子附近租一個房子，你正好搬過去住。」
過段時間新廠開業，章敏芝肯定要回江城。
到時候看見唐瀟瀟住在家里，就有點不好解釋了。
先把唐瀟瀟支出去再說。
「啊？你是要趕我走嗎？」唐瀟瀟白了他一眼。
陸余點點頭︰「是啊，不然我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成什麼了，傳出去我以後找不到女朋友怎麼辦？」
唐瀟瀟撇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聲音說道︰「找不到女朋友，我給你當呀……」
……
第二天一早，陸余就托那個房產中介大叔租了一個不錯的房子，兩室一廳，而且冰箱彩電沙發一應俱全，直接拎包入住的那種。
中午之前就把唐瀟瀟搬過去了。
臨走的時候唐瀟瀟還有點不舍得，畢竟在這里住了好幾個月，但是她也覺得有點不方便，尤其是每次姜和要來她住的地方找她的時候，她都找借口躲開。
總之那種愧疚的情緒會讓她睡不好覺。
搬到的新家之後，她左右看了看，哪里都挺滿意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缺了點什麼，或許是感覺到以後自己一個人要住這個地方，缺少的是陸余吧。
「咦？是兩室一廳？」唐瀟瀟愣了一下。
「我一個人住一室一廳的房子就行，租兩室的多浪費。」
陸余笑了笑說道︰「我要是再廠里加班太晚了，可以到你這蹭一晚上啊。」
「瞎說什麼，誰讓你蹭啊。」唐瀟瀟掉過頭去看衛生間。
陸余靠在門框上，明顯能看見唐瀟瀟的臉頰微微泛紅，而且唐瀟瀟看著新房子的眼神，也不再是狐疑和不安，
反而多了幾分欣喜。
……
下午的時候，幫唐瀟瀟打掃完衛生的陸余順便在她新家的衛生間洗了澡，然後開車出了小區，他要和鄧剛見面聊聊。
中天酒店內，鄧剛一個人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他的心里也沒底，這幾天他已經將江城的這家安聖電氣了解了一遍，給陸余發那個短信，其實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發完那條信息，鄧剛腦子里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國內那麼多大公司等著自己去挑去選，可是自從陸余告訴他，只有一家新公司，才會讓他實現心里的制約平衡，他的心底就開始不斷的在這上面犯滴咕。
尤其是在他考察了越來越多的企業，發現對方對這件事的敷衍之後，更加相信陸余的話。
其實他這麼多年的生活閱歷也告訴他，陸余說的是對的。
只不過一開始還期望有一個真正希望民族品牌崛起的老朋友願意和自己做一番事業，結果很殘酷，他也很失望。
前幾天和任正飛在鵬城見面的時候，他和任正飛聊到了江城的這家安聖電氣，聊到了陸余跟他之間的交談。
任正飛倒是對陸余很好奇。
但是沒有給鄧剛任何建議，任正飛知道，路是自己選的，現在擺在鄧剛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已經看到頭的死路，另外一條前途看上去似乎不太光明，但是好歹還有未來。
如果是他，他會選擇鄧剛口中的年輕人。
但是他不是鄧剛，所以不會替鄧剛做選擇。
鄧剛也明白這個道理，回來之後，經過深思熟慮，還是給陸余發了信息。
今天下午是約定的時間，原本應該緊張的他，反而變得平靜下來，他需要真正的和陸余聊一聊，不然光是听自己女兒轉述，他不放心。
陸余帶著劉東來到中天酒店，給鄧剛打電話後在酒店的茶餐廳找到了他。
走到跟前，才看見鄧剛正在眯著眼楮曬著午後的太陽。
「鄧叔叔。」
陸余輕輕叫了一聲。
鄧剛睜開眼楮︰「你們來了，坐吧。」
「鄧叔叔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陸余坐下來，故作湖涂的道︰「本來我還想問林回音的，後來一想鄧叔叔如果想讓林回音告訴我，就不會給我發信息了，所以便還是決定過來一趟。」
鄧剛卻沒有回答陸余的問題，而是問道︰「陸余，你今年大幾？」
「大二。」
「年輕有為啊……咱們算是半個同行，能跟我聊聊你對電氣行業的看法嗎，尤其是關于變頻行業，國內外的差異等等。」
陸余知道這是鄧剛在考驗自己。
茶餐廳內的角落里，一場關于電氣行業的高談闊論，陸余從國內電氣行業的形勢，變頻器的發展前景，一直聊到國外品牌的營銷策略。
開始的時候，劉東在一旁還能听得懂。
隨著兩個人聊的越來越深入，最後到曲線參數的調節，變頻能耗的控制，劉東就有點听的雲山霧繞了，最後就連鄧剛都在听著陸余說，陸余說的很細，除了機器性能、參數，以及市場定位，營銷策略，市場份額，聊的非常非常細。
劉東听的有點懵，盯著陸余不禁懷疑，陸余不會是胡編亂造的吧？
听著太像真的了。
這些數據，大學老師可沒教過呀。
陸余雖然有吹牛的成分，但是吹牛的地方大多在營銷這一塊鄧剛不太熟悉的領域，但是在技術這一塊，他一點牛都不敢吹，甚至還帶著幾分討教的意思。
鄧剛對于陸余的回答很滿意︰「陸總，我想跟你提一個不情之請，你正好準備做變頻器，而我正好對變頻領域有一定的研究，我也想親自操刀做一個品牌出來。」
他連稱呼都直接改了。
「可是你不是已經跟黃勇……」陸余為難的道。
「找我的公司可不止和繼，還有匯川、藍海華騰、英威騰，但是我卻想選擇和陸總合作，只是因為陸總之前說過的那個制約平衡之道。」
陸余心里其實已經樂開了花，臉上有些為難，想了半天，才說道︰「好吧，這確實出乎我的意料，那我們可以把制約的方案寫在你的合同里，如果公司沒做到，會給予你怎樣的補償，我作為你的合伙人，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合伙人？
陸余的想法是給鄧剛一定的股份，全國願意給鄧剛股份的企業太多了，這是常規的操作而已。
不過鄧剛卻搖搖頭。
「我不做合伙人，也不會用技術入股，只要你能遵守你對技術研發投入的約定，我就不會跳槽，這一點也可以寫進合同里。」
這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制約，又互相監督的一個平衡。
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他們希望中國有一個能夠和國外品牌抗衡的民族品牌。
雙方一拍即合。
「那鄧叔叔就當技術總監，不過我的廠子剛剛開始籌建，真正要能生產還要等一段時間……」
「這你就放心吧，音音已經跟我說了具體情況，我心里有底，不會因為我們廠子太破而跑路的，這幾天我去廠里幫忙籌建，對于生產線的設備，我更熟悉。」
陸余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只有一旁的劉東知道，看上去陸余好像沒騙鄧剛，實際上陸余什麼時候這麼憨厚過。
第二天，鄧剛到了廠里，看見空蕩蕩的廠房。
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女兒給忽悠了，這個廠子不只是沒進設備……是他媽除了廠房，啥玩意都沒有啊？
……
第二天，安聖電氣新廠房的辦公室。
施耐德事業部也都搬了過來。
是這個廠房唯一一個生機勃勃的部分。
變頻器事業部卻有點冷清，陸余在會議室召開了新廠的第一次會議。
「從今天開始就要開始正式忙了，安聖電氣變頻事業部正式成立，瀟瀟，你除了負責施耐德事業部的銷售工作，還要負責變頻事業部的銷售人才培訓，劉東，兩邊的財務核算，行政內勤都歸你負責，林回音，你負責商務對接，采購倉儲，鄧叔叔，你除了負責技術研發，可能還要幫忙管一管生產線的安裝調試，現在人手緊張，大家都多辛苦一點。」
「好……」
除了鄧剛，其他人有些發懵。
他們明顯能感覺出來，曾經和藹可親的陸余，似乎變得有點嚴肅了。
「如果說之前是小打小鬧的銷售公司，那麼現在我們正式向生產型企業過度了，劉東，你過兩天去稅務部門做一個企業類型變更，生產型企業最重要的是規章制度，以後公司內我不會叫你東子，你也不能叫我大余子，知道嗎？」
陸余看著劉東說道。
劉東點點頭，雖然感覺到有點生分，但是他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林回音，把供應商名單整理一下，還有設備的報價采購，機器一到，就讓鄧叔幫忙調試，還有招工，流水線工人先招一批，倉庫管理，財務，人事，出納，至于市場營銷，公關什麼的我先自己頂一頂。」
「招人是沒問題，可是……」
劉東皺眉看向陸余︰「咱們有這麼多錢嗎？」
陸余笑了笑︰「誰跟你說招人就要馬上發工資？一個月以後才發工資呢，咱們這一個月的時間，爭取馬不停蹄，把產品先做出來，鄧叔，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貿工技嗎？以前的施耐德不算真正的貿，我們現在才是真正的貿工技。」
鄧剛理解陸余的意思，在前期研發時間不夠的情況下，沒辦法與國外品牌抗衡的時候，只能先用和國內差不多的機器先去頂一下市場。
當然了，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