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
張百歲來了興致。
以刀鞘治愈刀兵,這等行為,似乎暗暗契合道祖李聃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姜塵點了點頭,伸手握住虎魄刀柄,然後,刀鋒緩緩插入原屬于石虎刀的刀鞘之中。
張百歲亦屏氣凝神,仔細觀察著其中的變化。
當深插到底的那一刻,姜塵睜開天眼,果然發覺了其中特異之處。
刀鞘散發出些許柔和氣息,漸漸同虎魄刀交纏,粘揉,契合,最後融為一體……
很快。
虎魄刀的鋒芒隱隱增強了些許,但仍然無法從肉眼觀察出其中的變化,刀鞘則徹底失去了原本的韻味,一副被玩壞的樣子。
「至少三柄麼?」
姜塵無情拔出虎魄刀身,迅速插入另一個刀鞘內,深插到底。
果不其然。
二者魚水相歡,氣息相合,十分融洽,但很快,該刀鞘便承受不住虎魄的壓迫,迅速失去了原有的韻味。
「虎翼沒有刀鞘啊……」
姜塵拍了拍腦門,立馬喚來在門口守衛的小伍與公孫虎,吩咐道︰「讓馮千夫長過來一趟。」
很快。
馮樂賓快步趕來,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但一想起姜塵逆伐垂釣老者的恐怖表現,身體不自覺地畏縮了幾分,恭謹問道︰
「姜將軍,請問有什麼事?」
姜塵心中暗暗嘆息,也不免有些壓抑。
隨著自己實力的增長,自己與阿賓這些舊相識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姜塵問道︰
「還記得以前的石虎刀麼?」
馮樂賓點頭,露出笑容︰
「當然記得,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用的兵器,只不過被那無口餓鬼,給生生咬壞了。」
姜塵聞言,心頭涌起一絲暖意,不禁回想起「青牛馬,蹄朝西,馱著姜三藏」的過往記憶,開口道︰
「刀鞘還保留著嗎?」
馮樂賓點頭,隨後折返自己所在營帳,將留作紀念之物的刀鞘,主動上交給姜塵。
姜塵接過刀鞘,想了想,拿起桌面上唯一一柄中品利器,鄭重開口道︰
「馮千夫長,這柄虎翼刀,乃是陪伴我許久的兵器,但隨著我實力的增長,已經不堪使用,只能漸漸冷落。」
「作為一把殺人的刀,沉寂,就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我想將它交給你保管,你願意嗎?」
馮樂賓臉上流露出一絲歡喜,當即說道︰
「多謝姜將軍賞賜。」
而余下二柄石虎刀,姜塵則賞賜給了小伍與公孫虎,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懷,暗道︰
「衛 大將軍把最喜愛惋惜的虎魄,賞賜給了我;而我,也將虎翼、石虎等兵刃,繼續向下傳承。」
「或許,這就是青州軍講究的‘薪火相傳,百世不免’吧?」
小伍與公孫虎亦齊聲謝道︰
「多謝頭兒賞賜。」
張百歲則催促道︰
「快些,老夫倒想看看,虎魄究竟能恢復成何等模樣?」
「好,您別急啊。」
姜塵輕輕一笑,將虎魄插入最後一個刀鞘內,只一個呼吸的功夫,就陡然迎來了劇烈變化。
原本鋒芒深藏的虎魄刀,漸漸迸發出極其強烈的凶威,以及……
「吼!」
「吼!」
足足二種虎嘯之音!
一時之間,在場的馮樂賓、小伍與公孫虎,皆面露駭然,退避三舍。
「果然有用!」
姜塵定眼望去,立馬發現了不小的變化。
「品質︰上品利器(損傷)」
「類型︰玄奇靈兵!」
「材質︰千年妖虎之骨,未知天外凶性。」
「命數︰遼東君虎(熾金/黑)、天外凶器(熾金/黑)」
「描述︰此乃大將軍衛 親手打造的骨質兵刃,卻在鐫刻銘文之際,意外引來一絲天外凶性,器魂彼此斗爭,致使刀身裂開多道斷紋,唯有殺死任意將階強者,方能恢復部分威能,極為奇特玄異!」
「器魂︰未知天外凶性/殘破虎魂。」
「批注一︰此兵刃內蘊兩道器魂,彼此斗爭,致使威能削減近乎三分之一。」
「批注二︰若能收回至少七柄臥虎石所造兵刃,或可助殘破虎魄復原,吞噬未知天外凶性!」
「批注三︰玄奇靈兵若在手,武侯之下,可稱無敵!」
…………
描述變化的部分,主要有兩條。
其一。
從最初的「上品利器(殘)」,改成了「上品利器(損傷)」;
從原先的「威能減半」,變成了「威能削減近乎三分之一」;
姜塵低著頭,仔細觀察著虎魄刀的變化。
刀身通體純黑,但鋒刃血紅,似是一柄染血的黑刃。
原先刀身處裂開了足足十道裂紋,但現如今,卻彌合了其中三道裂紋。
也就是說。
若能繼續收集七柄石虎刀,便可使得虎魄器魂復原,進而吞噬未知天外凶性,從而成為真正的,
玄奇靈兵!
事實上,待回了青州,以洪武將軍的權勢,收集剩余的石虎刀,並非難事。
姜塵緩步走出病房,輕輕持握著虎魄,向前一揮舞,登時,凶戾刀勢迸發而出,空氣都好似瞬間凝固,像是被嚇住了一般。
什麼叫「秒天秒地秒空氣」啊?
這就是了。
此等威力,已經接近以將階性命祭刀時的威能。
姜塵心中喜悅,問道︰
「你去問問陳不餓,軍中還有多少牲畜?」
小伍得令,立即轉身,邁步快行,奔向民夫們居住的窩棚區域,找到了掌管資糧的陳不餓。
片刻後,小伍掀開簾布走了進來,如數家珍道︰
「牛羊尚有二百頭,駱駝五百頭,以及三百石風干肉,家禽不便攜帶,故只有幾百只,以及二頭病死的馬。」
姜塵按刀而立,豪邁笑道︰
「今日本將軍高興,百將以上,烤肉自由;青州兵,每人二斤烤肉,內髒自由;民夫,每人也分配半斤,內髒自由。」
小伍聞言,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暖意,雖說自家「頭兒」成了「姜將軍」,但終究沒有忘本,當即大喊道︰
「是,頭兒!」
…………
夕陽西下。
青州軍營地內,搭建起了幾十上百處篝火,以及……漸漸彌漫全營的烤肉香氣。
從晌午至傍晚,烤全牛、烤全羊各二十五頭,終于烤至八九分熟。
除此之外,還有烤雞、烤馬肉,炭烤牛肝、牛大腸、牛心等諸多內髒烤物,只不過缺少清洗,味道堪憂。
饒是如此,也是民夫們難得一見的美味,紛紛舉起手中食碗,直呼「多謝姜將軍賞賜」。
听著營地內的歡聲笑語,姜塵心中壓抑情緒,漸漸散去,低笑一聲道︰
「若有一天,我成了帝王將相中的一員,或是晉升成傳說中的仙神,我也是人,是我自己,不做無情物……」
他猶記得,晉升「荒野獵戶」的時候,浩瀚天地意志,入侵識海,差點將他改造成天地的一部分。
直至姜塵徹悟「原本山川,極命草木」這個典故的含義,才從過往的記憶中,尋得守住本心之法。
「若滿腦子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想法,那同木偶神像何異?」
「別扮演到最後,成了仙神,卻忘記了自己的出身,自己本來的模樣……」
姜塵嘴角微微上揚,大步走入燒烤盛宴中,同士卒一起飲食,但仍然保持著一定尊卑秩序。
也就是︰
吃同樣的飯,喝同樣的酒,但是,必須由姜塵來說,「可以吃了」這句話,其余士卒才能大快朵頤。
隨後,所有人便親如兄弟,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就連馮樂賓也放下敬畏之心,舉著酒碗上前,同姜塵聊起了「攻伐東犁」、「青牛馬、蹄朝西」等有趣往事,將所謂的「可悲的厚障壁」,拋之腦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吃飽喝足,姜塵亦心情愉悅,經過白日的休養生息,身體進一步復蘇,無需拐杖,也可獨立行走。
于是,他大步走回單人病房帳篷內,卻發現,張百歲在此等候,似乎已經等了好長一段時間。
見姜塵歸來,張百歲澹然一笑,開口道︰
「姜小子,老夫要先行一步了。」
「嗯?」
姜塵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隨後回過神來︰「今日是二月初十,距離驚蟄,只差四五日時間,您打算去玉門關,搜尋抵抗雷霆的藥物嗎?」
張百歲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不錯,晉升蒼穹少府的第一步,便是汲取驚蟄雷罰一氣,若是錯過今年驚蟄雷雨,就要再等一年。」
「倒是你小子,當真不考慮走蒼穹少府的路子嗎?太歲蒼侯的道路,實在太過于離奇……」
說到這里,張百歲搖了搖頭,憂心忡忡道︰「焚毀身魂,魂穿他界,老夫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凶險。」
姜塵遲疑半晌,他本身就是「儀式︰虛空橫渡」的實際參與者,但此事,過于機密,實在不宜告知他人,故模湖說道︰
「或許,太歲蒼侯,才是更適合我的道路,只是我一時之間,還沒理清思路,該怎麼走?所以,我目前還是專心消化荒野校尉的藥性,為首要目標。」
張百歲不再阻攔,哈哈笑道︰
「也罷。」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夫就是有這個毛病,好為人師,不小心又多嘴了幾句,你還年輕,多闖一闖,試一試,終歸是一件好事。」
說完,張百歲緩緩起身,向姜塵道別,隨後走出病房,沒入深深夜色里,向玉門關飛快進發。
就在這時。
姜塵凝望著張百歲遠去的身影,忽然感到眉心又微微刺痛了些許,但強度仍然很低,並未達到生死危機的程度。
「怎麼回事?」
病房內,姜塵心中莫名生出一絲不安全感,是對未知的恐懼。
但一時之間,他又不清楚,這份危機預警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