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朝著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跟她去旁邊,不要耽擱後面來祈福的人。
夏目直樹跟和泉澪對視一眼,跟著老嫗來到了參道旁的樹下。
「老人家,您說神社的規矩指的是?」夏目直樹問道。
老嫗擺手回答︰「手稻神社自古以來的傳統就是陰陽兩隔,這里不賣御守也不做生意,甚至連香火都不舍,不像是人治而更偏向于神治。」
和泉澪一頭霧水,根本听不懂。
而夏目直樹看著參道兩側那些偶爾結伴同行的巫女或是神官,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們禁止跟我們說話嗎?」夏目直樹問,「這些神職人員好像對我們熟視無睹。」
老嫗搖了搖頭︰「不是禁止,而是自願的。據說是擺月兌凡塵俗世的一種方法,如若不是為了給我們這些神道教的信徒們參拜手稻山神的機會,估計神社也不會對外開放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常來的這些老家伙很尊重神社里的規矩,輕易是不會找他們搭話的。但如若有急事,神社里的大人們還是很開明的……我听你說,你來找人?」
夏目直樹連忙回答︰「我來找神官大人。」
「神官有很多,凡是神社里的男人都叫神官,你是來找誰的呀?」老嫗笑呵呵問道。
神官有很多個?
夏目直樹皺了皺眉,那自己日記里那個退休的神官老頭該怎麼稱呼呢?
想了片刻,按照日記里的說法,他應該是整個神社的主持,類似于寺廟里的方丈吧?
于是他回答︰「老人家,這間神社誰說了算?」
老嫗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們是來找宮司大人的啊!那跟我來吧,我正好也去正殿看一看,順便求個簽。」
所謂正殿其實也就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房子,夏目直樹站在門口抬頭看,覺得從正面看倒是有些像風車。
窗戶全部都是推拉式的雙層玻璃,外面還有空調機箱和電閘,讓神社古樸的同時也更多了些現代氣息。
看來神社里的神職人員們保留著傳統修行理念的同時,也在與時俱進。
這讓他稍微放下了一點心,不然若是太迂腐,不好交流的。
進了正門,里面是一些塑像和掛畫,與其說是神社不如說更像是迷你博物館。
進門之後倒是有些年輕的面孔了,在一眾老人家的身影里,有兩個年輕人。
身上穿著附近學校制服的男女,看來是逃課的。
奇怪,會有人逃課來神社的嗎?
正好奇,靠近之後听見他們的談話,夏目直樹恍然。
哦,來求姻緣的。
「這里的和尚都不說話誒,我想問咱倆什麼時候結婚都不理。」
「你叫人家和尚當然不理你啦,和尚是寺院里才有的,在這里要叫神官大人。」
跟著老嫗從正堂來到偏殿,一位身穿雪白神道服的男人跪坐在榻榻米上,他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眯著眼,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
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不過氣質上讓夏目直樹覺得有些在意。
有好多老嫗和老翁也坐在他附近,一邊訴說著自己的煩惱或是心事一邊等待著什麼。
男人手中搖晃著一個木筒,每當一位虔誠的信徒說完自己的訴求以後,他木筒里就會掉出一根竹簽,上面寫著運勢。
而後這些老人們便或拍著胸膛謝天謝地或滿臉愁容苦不堪言,但也都說著「多謝宮司大人」之類的話退走了。
這個面帶微笑、眯著眼楮的男人全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正如帶夏目直樹他們來的老嫗說的那樣,這間神社的傳統似乎便是不與游人交談。
「宮司大人,我想問一問我兒子年底能不能帶個兒媳婦回來過年。」帶路的老嫗坐到了男人面前,如是說道︰「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幫我算一算我兒子以後的感情?」
男人依舊是面帶微笑,然後搖晃起了木筒。
不多時,一根竹簽掉落了出來。
老嫗連忙拿起來看,竹簽上赫然寫著大吉。
「哎呀,是大吉啊!」老嫗喜出望外,「我求了這麼多年簽,第一次見到大吉!謝謝您宮司大人!」
老嫗起身,連忙朝著男人鞠躬。
男人卻擺了擺手,他轉而看向一旁站著的夏目直樹,嘴角的微笑一頓,歪了歪頭。
就像是國中的數學老師批改作業時,看到了大學才教的解法。
很奇怪,奇怪中帶著些驚訝。
于是他向夏目直樹一伸手,示意老嫗應該感謝的是他。
老嫗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已經高高興興離開了。
後面沒人再來求簽,夏目直樹索性便坐到了男人面前的位置上。
「您剛才的意思是,那位老人家應該感謝的是我嗎?」夏目直樹很聰明,讀懂了男人剛才的意思。
男人確實是這個意思,但他不會回答的。
前任宮司,也就是他的師父將不能跟游人交談這項規矩看得很重,同時約束這來神社里兼職打工的巫女和其他神職人員。
就像是公司的鐵律,一旦違反,就會被開除,只能尋找其他神社工作了。
不過實際上神社里的人在了解了老宮司的理念後,也都是自願的,沒有被強迫的情況。
男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在心里感慨果然神社這種地方,能見到各種奇怪的人。
在他眼里,女孩身上散發著微弱的白光,那是氣運加身的特征,她在日常生活中運氣一定很好。
他又將目光看向夏目直樹。
這個男孩就更奇特了,雖然氣運不如女孩那麼明顯,但是卻是金色的。
那就意味著他同時也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好運。
比如剛才那個給他們帶路、還熱心跟他們解釋的老婆婆。
回過神來,他手持木筒輕輕掂了掂,意思很明確。
你們要問什麼?
夏目直樹左右看了看,而後壓低聲音︰「前兩天有個女孩來過,她自稱淺井真緒或者是七海真緒,請問您有沒有印象?」
男人一愣,夏目直樹能明顯看出他臉上的驚訝。
好似在問你怎麼會知道的。
夏目直樹不知道如何解釋,便說道︰「我是她朋友,她從這兒回去以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我很擔心她,所以來問一問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既然神社里的人都不能說話,那真緒那家伙來見了誰?
又發生了什麼?
男人搖了搖頭。
抱歉,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你,這件事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後面已經有人在排隊了,似乎是因為過了清晨大家都起床,再加上周末有空,所以參觀和求簽的人越來越多。
正殿里明顯比剛才來的時候人多了起來。
夏目直樹知道也許今天是沒有結果了。
難道一定要等到祭祀典禮那天嗎?
他有些不甘心,便從背包里掏出了紙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您想通了或者是那個女孩再來,請您務必通知我,這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他匆匆寫下號碼和姓名,輕放在男人面前,然後起身鞠了一躬,告辭離開。
但就在夏目直樹跟學姐準備離開偏殿的時候,一道聲音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