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司內,指揮使宋仲在地上踱步,臉上只剩下著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出事!」
他對面的布政使臉上同樣沒好到哪里去,「宋將軍,周王已經帶人率先包圍了按察使司。
接下來就是我的布政使司和你的指揮使司了,你總得想想辦法啊!」
宋仲兩手一攤,「現在鳳陽的四個城門都被把守著許進不許出,我現在身邊就十多個人,能干什麼?」
他本想著立刻回到都指揮使司穩住局勢,可剛到城門口就被攔回來了。
布政使聞言只覺得大事不妙,「這可如何是好?周王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忽然翻臉?」
宋仲沒好氣地說道,「昨天我就說了,這個法子太明顯了。周王好歹是個藩王,怎麼能受這樣的氣!」
對方也有指責的地方,「宋將軍,此事都是因你而起,若是李悌乖乖當替罪羊,哪里會有這麼多的事情。
你倒好,縱容手下差點殺了周王,簡直是愚蠢!取死之道!」
宋總滿肚子火氣,「放屁,老子是在事後才知道的,誰知道他會搞出這麼一招!」
兩人看著就要吵起來,不過下一刻傳來的消息就讓他們停止爭吵。
「大人,將軍,布政使司也被包圍了,外面全是留備司的人馬!」
兩人一听,皆是心中一緊。
布政使心中怦怦直跳,連忙看向宋仲拱手說道,「宋將軍,這個時候就不要埋怨是誰的錯了。
得想想辦法不能坐以待斃,你和留備司的人熟悉嗎?」
宋仲長嘆一口氣,「認識一些人,我出去踫踫運氣吧。」
說罷他就向著外面走去,在衙署門口見到了領頭的千戶。
宋仲看到眼前還是個眼熟的,心中不由得大喜,「章千戶,可還記得我?」
章嗣拱拱手說道,「見過宋將軍。」
見對方行禮,宋仲裝作一無所知的地問道,「發生了什麼,為何要率這麼多人馬包圍此地?」
千戶章嗣如實道,「吾等皆是受了周王之令,接管鳳陽的四面城門,以及包圍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任何人不得出入。」
宋仲听完不由得嘆氣,「湖涂啊!你們湖涂啊!」
對方聞言臉上一驚,「宋將軍何出此言?」
宋總指了指頭頂的牌匾,「章嗣,你看清了這是什麼地方,鳳陽府的布政使司!
里面都是朝廷的地方大員,周王下得命令乃是亂命!難道他要造反,你們也要跟著造反嗎?」
見對方有點動容,宋仲趁熱打鐵道,「若你信任本座,立刻帶人退出鳳陽!無論周王想要做什麼,和你們沒關系!」
他想要調離此人出城,得以立刻返回指揮使司,那里听信他的武將人馬有很多。
「宋大人。」,千戶章嗣卻是毫無所動,「周王特意和卑職吩咐過了,若是遇到宋大人千萬不能放其離開。」
「那就滾開!」,宋總暴怒道,「本座乃是指揮使!容不得你一個小小的千戶在此放肆!」
章嗣卻是絲毫不怕,掏出手諭喊道,「太子手諭!鳳陽留備司等一切人馬歸周王調遣!」
震驚的宋仲,顫抖地拿過太子手諭看了兩眼。方才他還在疑惑,朱橚何以堂而皇之地調動這麼多人馬。
現在他知道,全知道了,可隨即涌來即是無邊的絕望。
……
按察使司內。
朱橚看著眼前的供狀,對方殺過的不只是一個檢校。堂上的痛哭流涕不是幡然悔悟,而是對于死亡的恐懼。
後堂,他將供狀扔在王方仁之前,「王大人,看看吧。」
此刻的按察使王方仁沒有了方才的驚慌,反而沉穩了不少,正經端坐在椅子上。
「周王殿下,屈打成招的供詞,本官不需要看。」,他坐在後堂反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事到如今,你還是如此冥頑不靈?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狡辯!」,朱橚澹澹地說道。
聞言的王方仁只是一笑,然後將自己的官帽摘下放在桌子上,「周王殿下,若當時你有不滿可以盡管表現出來,本官可以再退讓幾步。
您的這種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做法,實在是聞所未聞。」
他當時都想好了,大不了再推出幾個四品的官吏,讓朱橚回京的功勞再大一點。
「哼!」,朱橚沒好氣地說道,「若不是本王提前求得調兵之權,此刻大概只能灰 地回京吧。」
他站在王方仁之前,「你衣服上繡的是禽,宋仲李悌身上繡的是獸,本王這幾天看到的,皆是衣冠禽獸之徒!」
「哈哈!」,王方仁不由得大笑,「周王殿下說的是,吾等皆是禽和獸,都是衣冠禽獸!」
不過他很快就轉言說道,「不過周王殿下,本官有些話想要說給您听。」
「將死之人,但說無妨。」
王方仁站起身來,「我想問問周王殿下,您來鳳陽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調查爾等在鳳陽的不法之事!」
「我們的不法之事?周王殿下不好奇,吾等若是常有不法,監察御史為何從不彈劾吾等?」
「你想說什麼?」,朱橚澹澹地問道。
王方仁站直身子,「只是想告訴周王,光今年上半年,就有數千畝良田被買賣。縱然掛名的人名很多,可終歸還是那幾個人買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周王殿下難道就不好奇,一個指揮同知、從二品,為什麼甘願當替罪羊?
本官堂堂的按察使,還有布政使、指揮使都辛辛苦苦地隱瞞,您不妨猜猜背後還有什麼人。」
朱橚當然猜到了幾分,「是誰?」
王方仁搖搖頭,「周王殿下,這不是幾個人的名字,而是一大堆人的名字。
相信本官不用說,您也猜到是哪些人?哪些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買地,可以讓吾等言听計從。」
朱橚澹澹地說道,「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本王既然查桉就會一查到底。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這麼多罪名夠你砍頭了。」
王方仁听到這話反而輕松了許多,「周王殿下,听說您讓他們各自交代罪狀,那您不妨看看有多少牽扯到我的。」
朱橚聞言心中一個咯 ,立刻轉身前去大堂察看眾人的罪狀。
赫然發現所有的罪狀都指向兩個按察副使!
類似滅口檢校一家的事情中,王方仁從來沒有下過明令,更沒有留下任何書面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都是下屬的體察上意!
按照大明律,王方仁最多算個微不足道的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