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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浙東學派,事功之學

翰林院政事房內。

楊憲听到朱橚的疑問,便拱手解釋道。「周王殿下,洪武三年陛下曾有過一次短暫的巡游,在下正好跟著恩師作為隨從。

聖駕路途經過揚州府,那時的揚州府前宋之繁華不存,在前元遭災尤為嚴重,荒蕪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朱橚在朱棣大婚的時候听過這回事,「當時本王不在,不過太子殿下和我言說過此事。蒙人雖然被趕走了,可沿路各地依舊是飽受戰火後的滿目瘡痍,讓人不忍直視。」

「殿下,那年我請求陛下留我在此地當個知縣,陛下不但應允,還讓在下做了揚州府的代知府。」,楊憲的臉上一副回憶的神色。

「此後的五六年里,在下就一直在揚州府任職,洪武九年被調任到布政使司做參政,後來進京述職才被陛下調到中書省做了平章政事。」

朱橚听出了對方話中的玄機,繼續問道。

「哦,做了五六年的知府?就算按照正常的升遷速度也不該如此。

本王記得當時的誠意伯已經是左都御史,監察天下官吏,楊大人身為誠意伯的弟子,你再慢也該三年後從知府升遷了。」

楊憲只是微微一笑,「周王大人,不瞞您說,當時在下的確有此想法。可恩師告戒我要在地方多磨練,通曉民間疾苦,眼光才能更加長遠。

加上作為弟子的避嫌,在下索性就在揚州多待了三年。如今走進中書省處理各地政事,頗覺得心應手,頓感恩師當年的高瞻遠矚。」

短暫的了解後,朱橚對楊憲的看法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劉伯溫的弟子,楊憲若是急著升官,說不定一兩年就能把知府轉正,三年就可入中書省。

在揚州的某幾個夜晚,楊憲肯定是輾轉反側,思考自己去留的。到底是留在地方一個腳步一個腳步歷練,還是平步青雲直入中書省?

「楊大人,不愧是誠意伯的高徒,令人欽佩。如今揚州府恢復繁華,楊大人居功甚偉啊。」

楊憲只是拱手,「周王殿下謬贊,揚州重振皆是各級官吏和百姓的功勞,在下不過做些力所能及的調度。」

頓了頓,楊憲斟酌道,「其實在下做事但憑事功二字。」

「事功?」,朱橚依稀想起了浙東學派的幾個分類,其中有一派就遵從事功之學。

聞言的楊憲不但沒有回避,甚至直截了當地說道,「周王殿下,可能有點不敬。然在下覺得恩師和宋大人的想法,不完全對。非要說的話,在下更尊崇水心先生的實德和實政。」

水心先生為主力抗金的北宋大臣葉適,後贈光祿大夫,獲謚「文定」。

听到這話的朱橚,頓時來了興趣,「楊大人莫不是說本王的心學,都是心中觀想、不切實際?」

楊憲搖搖頭,「周王殿下,在下只是以為無論是程朱理學還是心學,若是能落實在事功二字,那就最好了。

正如心學中的知行合一,在下誦讀多遍只覺得振聾發聵,真可謂做官至理。」

兩人的談話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反應過來的楊憲站起身來拱手。

「抱歉,周王殿下,在下公務在身不能多待了,暫且告退。兩日後是在下的賤誕,若周王殿下有空,在下略備了些薄酒。」

「楊大人身為左丞肩負中書省之重任,請便吧。不過後日禮部似乎找本王有事,應該是大婚的事情。」

對于楊憲的邀請,朱橚卻沒急著答應。

「周王殿下的婚事要緊,若稍有空閑得以前來,在下榮幸之至。」,說罷楊憲就拱手告退了。

朱橚目送對方離開,若不是對方事務繁忙,他還真想討論討論對方的事功一說。

少頃,李謙走了過來,「先生,方才楊左丞口中的事功,听上去頗為耳熟。學生記得北宋有個永嘉學派,似乎貫行的就是事功一說。」

方才他就在不遠處候著,兩人的對話自然都听在他的耳中。

朱橚點點頭,「不錯,正是浙東學派中的永嘉學派。如果非要算的話,當年的浙東四先生就是遵照他們的事功之理,出山輔左尚是吳王的父皇。」

聞言的李謙若有所思,朱橚來之前的翰林院不只是程朱理學,其實還有宋廉帶來的浙東學派思想。

「先生,楊左丞是劉大人的弟子,可學生看著他平日的所作所為似乎與劉大人不太一樣。他似乎,似乎。」

「似乎有點像個酷吏?」,朱橚接著他的說話道,「你也听說恩科北場的事情了?」

李謙點點頭,「先生,據學生所知,此次恩科北場之所有考生人數超過上一場,蓋因為楊左丞給北方各地布政使司下了死命令。

所有符合恩科資格的考生,無論年紀、無論意願全部送到都城來參與科舉。貢院中又不少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甚至還有幾個年逾花甲的老人。

學生閱卷的時候,曾看到不少字體歪斜、文語一概不通的試卷,著實頭疼。有些字體端正,可文章寫得是胡編亂造,曲解聖賢之書。」

這番話出口,朱橚倒是轉而反問道,「李謙啊,你來說說。若你換做洪武三年的楊憲,你會怎樣?」

「若是學生的話,肯定不願意在揚州府待上六年。」,李謙不假思索地說道,「尋常知府不過四品,管的只有一府之地。而中書省居于六部之上,掌的是天下之事。」

朱橚看著楊憲離開的方向,悠悠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後日的誕辰我還是不去了。

至于你們幾個,嗯,就別去看熱鬧了。楊憲此人的我總看著有些不對勁,少些往來為妙。」

縱然方才楊憲展現出來的,是一個能臣的做派,可朱橚隱約感覺楊憲還是隱藏了很多東西。

對于楊憲,其實朱橚多少有點理解的。對方是浙東一派出身,可朝堂上的浙東一派說得好是處于劣勢,說得不好听就是在淮西一派獨大,他們夾縫生存。

浙東四先生,先不論早逝的兩位,宋廉一輩子其實沒做過什麼實權大官。劉伯溫倒是管著都察院,可總是不得聖卷。

李謙自然不會拒絕,拱手回道,「先生,學生這就告訴他們,後日不要去參加楊左丞的誕辰。」

「對了,他今年多少歲來的?」

「先生,好像是三十九歲。」

朱橚在了解馮勝這個宋國公的時候,也在不斷了解龐大的淮西功勛集團。相比于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淮西一派,楊憲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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