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這個可怕想法一閃而過。
李樂平握著面包車的車把，卻沒有拉開。
他的動作像是停滯在了這一瞬間，眸光微動，背後瞬間被冷汗浸濕，握緊車門的手掌也不由地用力了幾分。
人的身體實在太過脆弱。
會老化，會腐爛。
有時候，一顆子彈就能讓人體這個精密的儀器徹底報廢。
更不用說在這個靈異事件如潮水般爆發的時代了。
當自己身處在一個小圈子的時候，自己的眼楮就如井底之蛙一般，只能看到這麼些東西。
可隨著自己對靈異圈的逐步挖掘，今天的經歷已經給自己狠狠上了一課。
他面對厲鬼時的手段還是太少了。
自己總不能一輩子只靠遺忘鬼來過日子吧？
過度使用遺忘鬼的力量，就算不用考慮遺忘鬼的復蘇問題。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當自己和遺忘的靈異糾纏過多之後，自己越是主動使用遺忘鬼的力量，尤其是在對抗某些可怕的靈異之時，為了規避靈異的影響，往往只能選擇抹去那一段記憶。
雖然抹去記憶的同時，自己的身體也會如同回檔一般，恢復到相應的記憶點。
可問題是，這種利用靈異的回檔，本身就在引誘靈異影響自己的身體，甚至記憶也會多少出現損失。
也許現在，和靈異糾纏過多的影響還不會體現出來。
可是，如果將時針往後波動到幾年，十幾年，哪怕是幾十年之後呢？
自己會不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厲鬼的本能蠶食，當活人的情感被厲鬼的本能湮滅之後，自己會不會被厲鬼反客為主，變成一個擁有活人思維的鬼？
但是按照這個思路轉念一想。
那豈不是，如果鬼能夠擁有自己的記憶，而自己的記憶又佔據了主導權的話。
那麼，這只擁有活人記憶的鬼，究竟依然是厲鬼，還是李樂平？
如果自己不是人的身體，而是鬼的身體……
那麼，這世上能夠殺死他的東西就是少之又少了。
因為鬼是無法被殺死的。
同理，鬼的身體也無法被摧毀，只能被暫時性地壓制。
「我在想什麼？！」
驀地。
李樂平從這種可怕的思緒中掙月兌了出來。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心髒「撲通撲通」地快速跳動著。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步入到了一種恐怖的禁忌之中。
舍棄人類的身體，化身成為厲鬼？
簡直是令人膽寒戰栗。
趕緊，不敢再繼續深入想下去的李樂平打開了駕駛位的車門，坐到位置上，發動引擎，立刻離開了明月小區的門口。
沒有開啟車內的燈光，憑借腰上掛著的鬼火燈籠的光芒，足以看清沿途的景象了。
濃煙籠罩的舊城區內，幽藍色的火光之中，一切才是真實的那一面。
此刻，李樂平開著車，臉色陰沉地在舊城區內橫沖直撞，油門踩到底的他在老舊的土路上不斷拐彎，很快就來到了另外一輛面包車的旁邊。
停下車，沒有拔出鑰匙，李樂平快速走下車，來到了這輛面包車旁邊。
這是他在進入舊城區後遇到的第一輛安南夜總會的面包車，駕駛位置上的馭鬼者應該是遭遇了那具干尸的襲擊，被瞬間殺死了。
死歸死，他的尸體，李樂平卻不能放在這不管不顧。
他可不希望某個意外導致舊城區內出現第五只鬼，尤其是他對這名死去的馭鬼者一點也不了解。
誰知道這個人體內的厲鬼殺人規律是什麼？
更不用說這個人體內的厲鬼恐怖程度有多高了。
有些鬼被限制在人體內的時候，恐怖程度反而受到了限制。
可是一旦厲鬼復蘇，鬼從人的尸體里爬出來，那這只鬼的恐怖程度就得打上一個問號了。
最讓人不想發生的就是類似「餓死鬼」這樣的情況。
將裝有尸體的黃金箱子丟到了面包車的後座上。
關上車門，李樂平默默看了一眼自己駕駛的這輛面包車。
車上已經載有四個死人和一只厲鬼了。
三名安南夜總會成員的尸體，還有一具張小小的尸體，加上明月小區內被他壓制的那具干尸。
瞥了一眼周圍。
火光外的濃煙之中，隱約可以看到在那濃煙飄動的深處，隱約出現了一個模湖的人影。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樂平的目光，那個人影很快就在煙霧中消散了，又變成了一股焦臭的濃煙。
這不是他看錯了，而是鬼煙依然沒有放過李樂平。
準確地說，是它還沒有放過張小小。
張小小的死活對它而言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身體里有符合鬼煙的拼圖。
「敢來一下，試試。」
李樂平低聲念了這一句。
沒有了301室內那只鬼的牽制，遺忘鬼搞定這飄散在舊城區的濃煙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李樂平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這鬼煙敢主動襲擊，他就敢放手一搏。
即使身負鬼衣，腰掛鬼火燈籠，我李樂平照樣無敵于大川市。
沒有再理會周圍來自鬼煙的窺視，他再度坐回到汽車內，油門踩死，揚長而去。
沒過多久。
驀地。
李樂平發現自己周圍的景象變了。
鬼煙並沒有蔓延到這來，也沒有追上來。
依靠著鬼火燈籠的火光，他順利沖出了濃煙，來到了舊城區的邊界地帶。
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矗立在地面之上，如今已是夜晚，市區內燈火通明，萬家燈火。
根本不會有人會想到，就在短短的幾個小時里，在這無人問津、無人居住的舊城區內，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
汽車行駛在路面上，速度也逐漸恢復正常。
李樂平成功離開了鬼域，回到了大川市。
但此刻的他，心情卻異常沉重。
副駕駛位空空如也，已經不會再有人搭乘了。
跟著他來的張小小就這樣死了，死在自己的眼前。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的尸體從明月小區中帶出來。
「呼……」
沉沉呼出一口氣。
這時，李樂平從懷中模出了衛星手機。
他看著手機，一言不發，似是在糾結什麼。
張小小死了，但他的家人還在，他們對于張小小的離去，是有知情權的。
只是，李樂平不可能，或者說是不敢直面他的家人，哪怕僅僅是通過電話聯系，也不敢告知他們張小小已經死去的事實。
即使擁有直面厲鬼勇氣的李樂平，在此刻卻也做不到撥通電話，告訴張小小的家人們，他們的兒子，她的丈夫、他的父親已經死了。
李樂平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本身的孤僻性格再加上情感因為厲鬼侵蝕而導致的缺失，導致他基本是冷臉待人的。
但無論他被厲鬼侵蝕到了何種程度，縱使見過無數尸體的他已經對死人感到麻木。
他始終對「死亡」二字抱有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