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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當著我的面,把魂招走了?

「不必多禮。」

徐伯清擺擺手,見範八又是收斂氣息,又是裝作忐忑惶恐之態,忍不住笑問道︰「怎麼?難道面見本督,比砍頭還要緊張?」

「……」

周姓小吏呼吸一滯…

而範八見他詢問時的似笑非笑之態也是一驚,當即擠出一副憨厚的笑容,說道︰「小人干的就是砍頭的賤活,早就麻木了,卻第一次見英明神武的督主,難免有些緊張。」

「呵呵呵呵,你倒是會說話。」

徐伯清搖了搖頭,隨即話鋒一轉的問道︰「知道今日要斬的是誰嗎?」

「小人不知…」

範八搖搖頭,如實回道︰「今日本不是小人行刑,奈何那位同僚突發重病,小人剛來不久,並不知犯人是誰。」

他聲音一頓,隨即‘憨厚’的笑了笑,接著說道︰「而且干小人這一行的,也沒必要知道斬的是誰,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

「不錯。」

徐伯清微微頷首,隨即也沒打機鋒,直言道︰「今日你要斬的是個王爺。」

「王……王爺??」

不僅是範八聞言呼吸一滯,便是那周姓小吏亦是瞪著眼楮,滿臉不可置信之態。

裕王事發至今也就三天,為了天家臉面,裕王所犯之事並未對外公布,一些朱門顯貴雖然知情,但是底下的小吏和百姓還都不知道這回事…

「怎麼?」

徐伯清眉頭一挑,用揶揄的口吻笑問道︰「听到是王爺後就不敢砍了?」

「不不不,小人絕無此意!」

範八緊忙搖搖頭,依舊是一副憨厚之態的說道︰「不論犯人是何身份,只要被押上了刑台,那就是待斬的犯人。」

他聲音一頓,隨即正色說道︰「而只要是待斬的犯人,小人就敢砍!」

「不錯!」

徐伯清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將裕王之事大概的描述了一番。

那周姓小吏听得目瞪口呆,屬實沒想到今日所斬的犯人身份竟這般特殊,所犯之事竟這般惡毒。

而範八听聞那小小的地窖中盡是孩童尸骸時,面頰不由得不抽;待听到裕王府被西廠抄了家,問了斬,暗自敬服。

「你這身武藝只在刑場當個‘紅差’,未免太浪費了…」

徐伯清直視著範八的眼楮,意有所指的問道︰「有沒有換個地方發展的意圖?」

此言一出,那周姓小吏明顯有些發呆;

而江進也有些詫異,隨後想到那周姓小吏先前所言,這範八有些武藝傍身,只當是督主惜才,想將其攬進西廠。

「……」

而範八聞言則是一驚。

因為他能听得出來,眼前這徐督主話中的惋惜之意和話中所藏的深意!

定然是看透了自己的根底!

他們範家往上數代都是‘紅差’,祖傳的一口鬼首大刀不知斬了多少犯人。

紅差的活兒雖然卑賤,但極為考驗技巧和力道,吃的是皇糧,加之願意干的人少,薪酬很可觀。

而且時常會有犯人的家屬送紅包,只為求紅差下手時快一些,少遭些罪。

故而到範八這一代時,已經算是小有家資。

範八在家中排行老八,本不受重視,但可能是‘紅差’活兒太遭天譴的緣故,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皆是早夭,只留下他一根獨苗。

範家老父也怕自己斷了香火,在範八幼年時便不計成本的請人教他習武,助打熬身體,積累數代的家業也都搭了進去。

而範八習武的天賦也不差,年紀輕輕便入了武道門檻。

待範家老父走後,年僅十七的範八便繼承了父業,干起來‘紅差’活兒。

在一次次行刑中將祖傳的砍頭技巧與自己所練的武道相融,終有所成。

只是他相貌丑陋,性格憨厚,本身干的活計也不招人待見,又不喜那些勾心斗角的瑣事,故而一直沒有真正顯露過自己的武功…

加之紅差的活計又能滿足‘手刃惡賊’、‘懲凶揚善’的心理需求,他也便樂在其中,從不覺生活枯燥。

範八雖然敬佩眼前這徐督主的為人,卻也不想打破自己生活的平靜。

故而在思量一番後搖了搖頭,說道︰「小人謝過督主美意,但小人是個沒出息的。

只想本本分分的當個紅差,等有錢了再討個婆娘熱熱炕頭,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還望督主見諒。」

「哈哈哈哈,好好好…」

徐伯清聞言笑了笑,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以為意的搖搖頭說道︰「本本分分的也好。」

他聲音一頓,隨即咋舌兩聲,意有所指的說道︰「就是你最近可能會有些血光之災啊…」

「……」

範八面色一僵,還以為是眼前這位督主見招攬不成,惱羞成怒的警告自己不要不識好歹。

「莫要多想…」

徐伯清搖搖頭,也沒和他多解釋什麼。

隨即屈指一彈,似有一點明黃的火星迸射而出,直接落在了範八手中的鬼首大刀上,卻又轉瞬消失不見。

「這……」

範八見狀童孔一縮…

剛才徐督主的那番舉動,他身為武道先天,竟然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

而且那點火星在鑽入了他手中的鬼首大刀時,他也曾下意識的運起氣勁探查,卻察覺不出半點異樣!

他如何能不驚?

徐伯清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諱莫如深地說道︰「相見即是有緣,這點小火星最好用不上,用上了說不定還能保你一命呢。」

「啊,這……」

範八只覺得自己心跳的頻率都快了幾分。

「莫要多想…」

徐伯清寬慰一句,見裕王已經被人押上了刑場,又瞥了眼天上的太陽,說道︰「時辰也快到了,也到你表現手藝的時候了。」

「……」

範八聞言也回過神來,不再糾結,當即躬身說道︰「小人告退。」

「去罷~」

徐伯清擺擺手,打趣道︰「讓我看看什麼叫‘人頭落地,衣不沾血’。」

「定不教督主失望。」

範八應了一聲後躬身退下。

此時的裕王穿著一身囚服,身上和頭上還沾著些蛋液,身形屈膝跪地,雙手背負的被捆綁在邢台之上。

一雙渾濁的眼楮只剩半分神采,便是看到那提刀走來的劊子手都沒有半點感覺。

此時他雖然還活著,但也只剩最後一口氣罷了,便是想要說話都難。

等待著時間,行刑一般都是在午時三刻,因為這個時間乃是一天中陽氣最為濃烈的時刻。

徐伯清坐在監斬官的位置上,抬頭看了看天時;

而刑場外圍觀的百姓見狀也都下意識的不在吱聲,屏息凝神…

畢竟這可是砍頭大事!

隨著時間推移,日頭已經至正當中了!

徐伯清收回目光,伸手從桉桌上的簽桶中抽出一枚寫有猩紅‘斬’字的火簽,隨手扔了下去,口中輕呵道︰「午時三刻已至,斬!」

範八看到火簽落地,伸手將裕王後背的‘亡命牌’抽出扔在地上…

隨即仰頭喝了口酒,又將口中的酒水朝著手中的鬼首大刀就噴了出去,整個刀身被酒水淋了一遍。

他站好舉起手中的鬼首大刀,卻並未急著斬下去,口中低聲念叨著︰「今日斬你的乃是這柄鬼首大刀,要斬你之人也不是我,咱們之間無仇無怨,也無因果,看我…一刀斷因果!」

範八的一句‘也無因果’,直接將自身與他之間的全部因果摘除。

青天白日的忽地一抹寒光閃過,裕王所剩的最後一口氣也隨之斷去!

沒有人頭滾落,血液飛濺的景象。

莫說衣不沾血了,便是範八手中的那柄鬼首大刀上都不見血…

直到他收刀退了兩步,裕王的腦袋才從脖頸上滾落,污血橫流。

刑場外爆發出一片叫好聲…

圍觀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這尸首分離的人是誰,但並不妨礙他們跟著叫好…

事了。

範八請辭…

徐伯清也沒有多留,擺擺手示意刑場的官兵疏散看熱鬧的人群。

本想著此事因果已了,剩下的尸身刑場之人也會處理,他抿了口茶水後便準備起身離去的。

可就在喝茶時他似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目光不由得一凝,便是喝茶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在他的天目法眼中,裕王尸首分離的尸身中竟慢慢地凝聚出一個魂體。

那魂體漂浮不定,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一般,眼神空洞,漫無意識的往刑場外走去…

「這是…招…魂?」

徐伯清饒有興致的滴咕一聲…

在那《奇技門八絕》中就記錄著一種招魂術法,可以在人死後借其生辰八字,貼身毛發之類的物品施以術法,將死者魂魄招出。

他雖然不會此法,但翻閱時也留心過術法的描述,而眼前這情景與那‘招魂術法’中所描述的極為相似!

有人施法招裕王的魂?

他目光微微一凝,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特別是刑場外的百姓,著重注意了幾分…

卻並未發現有人做法。

見裕王的魂魄漫無意識,卻又慢慢的往城外方向走去,心中隱隱明悟了幾分…

徐伯清坐在那監斬官的位置上喝著茶水,仿佛沒看到裕王魂魄被人招去一事。

待裕王的魂魄走遠後,他才神色幽幽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支起身子…

「我斬的人,你當著我的面,把魂給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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