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瓊民源的事情，誰都知道只是冰山一角。
金融證券對于國家來說也是一個新玩意，滬海、鵬城兩地的證券交易所正式開設至今，也不過五六年光景。
這個領域，現在全然是豪賭狀態。最早期入局的，不論是散戶股民，還是莊家，都在這其中尋找著暴富的機會。
這些人里，身處滬海的某些人自然比別人更懂其中套路。
顧頌覺得形勢可控，明顯向好。
宋陽則關注了一圈情況，同樣覺得形式很好。
回到家中，似乎因為飛回來後又忙碌了一天顯得很疲憊。
在美國這些天，著實放縱了一些。
時差也不是鬧的。
他倒頭就睡了，等到清晨醒轉，才仿佛是恢復了精力一般，笑嘻嘻地對周慧雅上下其手。
北國初春時的清晨頓時鶯啼不止。
周慧雅隨後半伏在了他臂膀里，側身抬頭問道︰「怎麼樣？去美國有沒有問到合適的方法？」
宋陽摩挲著她的後腰，輕嘆一口氣︰「技術倒是有，就是你的身體……不知道穩不穩得住。」
周慧雅沉默不語。
這是就事論事，她已經對宋陽說過自己的狀況。
即便采用高科技體外受孕了，總得在肚中讓孩子長成，安安穩穩地生出來。
但就她的情況來看，風險很大。而每多一次，風險自然是越來越高。
「總在想這件事嗎？」宋陽有點意外她在春意初歇之後就問起這個問題。
周慧雅勉強抿嘴笑了笑︰「你父母很關心啊。」
此時周慧雅年齡已經不算小，宋陽也已經不再有學業的束縛。眼下兩家人都住在一起了，宋陽也听他們提起結婚的事。
宋雅走了，兩老都處于退休享清福的狀態，自然而然想抱抱孫子。
宋陽看著她，手里沒停，嘴上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今年很關鍵，尤其是下半年。沒事，就先好好把身體養一養，明年吧。」
「嗯……」周慧雅又輕聲問了一句，「沒怪我破壞心情吧？」
「怎麼會呢？」宋陽笑著側身和她相擁，「我也關心著這件事。美國那邊，我上半年還會去幾次，會把這件事安排好的。到時候，你還要過去再徹底檢查一下。」
周慧雅的雙手繞著他，點了點頭。
等他吃完了早餐，又和周慧雅一起來到了書畫室。
過完年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練字了。
看他在一旁練著字，盡管知道他等會就要出門，周慧雅也微微地翹起嘴角。
因為早上醒得早，折騰了一番又吃完了早餐，他仍舊還有一些時間。
有這些時間，在旁邊一邊練著字，一邊對她講講這次去美國有趣的事情，也是他對自己的陪伴。
等他看時間差不多了離開家，周慧雅送他出了門坐了下來，又恬靜地拿起畫筆獨自描摹起來。
這就夠了。
……
宋陽發現自己很平靜。
盡管講著這趟去美國的趣事時心里有些異樣，但他確實很平靜。
就好像在美國發生的放縱不存在一樣。
來到春芽投資的辦公室，昨天還來不及處理的事情都堆了過來。
「宋總，董經理去了朱海，他吩咐我讓您盡快看看這些材料。」
宋陽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大門，邊往里走邊看著這個年輕的女文員問道︰「你是過完年剛來的？」
「是的，我叫應雨佳。」她抱著厚厚一大摞材料，顯得有點緊張。
「放下吧。」宋陽指了指辦公桌，坐下之後才笑問，「之前在哪里工作？」
「建行。」應雨佳立刻回答，「做過三年櫃員，又在信貸部做了一年多。」
宋陽點了點頭︰「我先看看材料，你去忙吧。」
應雨佳趕緊出去了。
宋陽抬眼瞥了瞥她的背影，董立明招兵買馬，安排了一個有這樣經驗的人到總經理辦公室做文員？
模樣其實一般，畢竟宋陽已經見過不少傾城容貌了。
但胸懷著實寬廣。
老董這個sp。
宋陽心里取笑著，就看起董立明匯總的資料來。
這麼一看，許多都是去年惠多網站長大會之後，隨著這半年多來互聯網越來越熱冒出來的項目。
去年年底，瀛海威得到經貿委底下央企的注資，一時聲明大振。而此時此刻，全國的主干網初步形成，互聯網的浪潮似乎也開始正式卷到了華國這邊。
這里面，就有瀛海威寄過來的一份計劃書。
3年內計劃總投資5個億，自建物理網……
宋陽看得有點無語，電信能讓你干這個？就算已經有了央企背景，這玩意的戰略意義也不容輕視。
他看了兩眼就丟到了一旁，繼續看下一份。
這家更是了不得，四通利方。前面的介紹資料里，介紹著他們開發的Ri華文操作系統佔據著多大的國內市場份額。
沒錯，win95雖然牛逼，但此時可稱不上一統江湖。特別是華國市場，由于華語的特殊性，早年做中英文打字機的四通利方現在發展得很不錯。
但宋陽很意外，這份計劃竟然是要參與國家的國產操作系統研制，在Ri的基礎上籌備一個更優秀的Ri2000系統。
宋陽皺眉的原因，在于四通利方的背景。
創立的時候，王志東就得到了四通集團段永500萬香幣的支持。
先有聯翔和三友電子搭上了線，後來泛湖的盧強想過買泰山隊，現在段永投資的公司又把計劃書送到了宋陽這邊來。
這仨好像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
宋陽凝眉思索了一陣，再次丟開放到了一邊。
春芽投資做的是早期風險，可不是這個階段的事，這樣回復就行了。
在隨後的計劃書里，宋陽既沒有看到馬騰的，也沒有看到丁三石的。
按說經過了去年的扇動，他們應該會早一點行動啊？
正想著這些，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應雨佳在門口說道︰「宋總，有位姚總過來，說找你有事。」
「請她進來。姚總是自己人，以後不用問我。」看姚佩華走進來，他笑著問，「怎麼沒先打個電話。」
等到應雨佳離開後，她才收回目光問道︰「聘了個女秘書？」
「……我也今天才見著，公司里的事務多了，老董招來的總辦文員。」宋陽先擱下了手頭的材料，「有什麼情況？」
「之前說過的，有些想拿下來的客戶，要出差。」姚佩華站在面前，身高很有壓迫力，「去年在央視砸了1個億的一個客戶，名叫紅牛。」
宋陽有點意外。
「1個億？」
姚佩華點了點頭︰「都直接給了央視廣告部了，不搶白不搶。我知道，你建議了太陽神也做和他們類似的產品，但我們只是廣告公司，誰給業務就幫誰做品牌。」
太陽神現在謹慎多了，又在轉型期。廣告投入這塊，還真比不上豪賭的紅牛。
宋陽看著她，確認了一下︰「真的要用公關的形式去拿下這個客戶？」
「客戶部分析過了，他們的廣告投入規模和銷量轉化效率很低。以我們過去的資歷，再加上你對這個行業早就有過思考，是很可能打動他的。」姚佩華肯定地點頭，「開春第一個大單，你什麼時候能安排出時間去南邊一趟？」
這已經是敲定了非要他去不可的姿態，宋陽想了想就說道︰「……那行吧。月底又要去一趟美國，就安排在20號左右吧。」
姚佩華點了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就這個事？」
姚佩華狐疑地回頭︰「怎麼了？」
宋陽心想打電話不能說嗎？但看了姚佩華的神色，還是嘿嘿笑了笑︰「沒什麼。來都來了，不聊兩句？」
「……對了，前兩天舅舅看到了一篇文章，我拿了過來，也許你想看看。」
說罷才從包里拿出來一份復印的文件放到了桌上，然後直接就走了︰「有話回頭再說。」
宋陽疑惑地看著這個文件。
過了一會，眼神才驟然一凝。
上個月的大事，涉及到那位的離去，江城大學某位教授撰寫的一篇文稿，既是一份文史研究論文，也算是追朔緬懷。
但宋陽的目光卻聚焦在作者欄里後面的那三個字上︰沉晴雪。
姚佩華是什麼意思？
沉晴雪怎麼在研究這些東西？
一篇文章讓宋陽在辦公室里頓時無心去辦別的事了。
沉晴雪轉學去了江城，已經在準備讀碩這件事，宋陽知道。
她在繼續學歷史，宋陽也知道。
但沒想到她研究的方向是這個，而且現在還沒有本科畢業，卻已經可以和導師一起發個文章，而且被戴海安通過某些渠道看見。
那姚佩華特地拿這個過來干什麼？
宋陽不由得打了電話過去直接問︰「你給我看這個干什麼？」
姚佩華顯然還在車上，听得出來馬路上的喧囂。
她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擔心她研究這些是另有想法。」
「……湖涂！」宋陽不由得心煩意亂地說了一句，「那又能頂什麼用？」
「總之你心里有底就行了。」姚佩華的聲音很輕緩。
宋陽許久沒說話，隨後也只說出一句︰「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姚佩華頓了頓，又補充，「你也別想多了。現在又不是過去，她如果只是做研究，又不會犯什麼錯誤，這是我舅舅說的。我只是覺得，她好像做好了要積累很長時間影響力的準備。」
都知道過去的兩人心知肚明。
沉晴雪似乎是要從學術上，從這個研究方向上為將來找到什麼批判的線索。
似乎這樣會對復仇有用，能幫著讓顧家失去根基。
但宋陽只覺得荒唐。
他很清楚時代的巨輪已經不會停下來，回到當年的某種階段，會讓沉晴雪擁有她父親遭遇那些事的機會。
看上去是一條煌煌大道，實則只是死胡同。
宋陽被這個事情搞得有些心里焦躁，開口問道︰「戴伯伯提醒你這些干嘛？」
「他覺得你也許應該知道，畢竟你還有你的計劃。」姚佩華只是這樣說。
「……行，回頭我再當面請教一下吧。」
掛掉了電話，宋陽才知道姚佩華專門過來一趟，主要是為了這件事。
見不見他一面的，還有出差什麼的，都比不上這篇文章。
所以她覺得，自己一定還是在意沉晴雪的。
至少肯定會在意沉晴雪的安危。
戴海安話中有話。
如果很明確地走學術路線，只是研究一些課題，那當然不會犯什麼錯誤。
但如果因為別的原因，越線了，說錯了一些話呢？屆時宋陽關心則亂，會不會影響現在的計劃？
戴海安是考慮周全的。
宋陽一時有些茫然︰難道要去見一見沉晴雪，勸一勸她？
……
董立明只是去朱海關注一下京山那邊游戲項目和搜索導航網站開發進度的。
但到了朱海，就發現這邊現在最火熱的事件是巨人大廈的停工。
「就這麼徹底垮了？」他感慨不已地問求伯，「他們欠了多少錢？」
「據說有兩個多億，現在報紙上說史總是全國首負，負債的負。」求伯對前兩年在朱海風頭無二的「鄰居」也很唏噓，「听說現在是要用樓和地抵債，但史總算是完了，听說已經在離婚，淨身出戶。」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不，樓根本沒建起來，只有個地基，建了兩層。
而實際上史柱去年初就完了，只不過現在仿佛才死透。而此時談論著他的求伯，自然也想不到他後面又能神奇地重新崛起。
董立明和求伯一會聊別的，一會聊京山軟件的事，隨後就接到了宋陽的電話。
「……你從朱海回來的時候，中途去一趟江城大學吧。」
「去江城大學？干嘛？」董立明很疑惑。
「幫我問一問沉晴雪。」宋陽在電話里頓了頓，「問她選現在的研究方向，是不是為了將來對顧家做什麼。」
董立明頓時感覺很重要，隨後忍不住問︰「為什麼不親自問問？」
「會親自再問問的。」宋陽說道，「但是想先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這樣我去找她的時候，也能有點準備。」
董立明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只知道如果是和沉晴雪有關，那應該不簡單，至少對宋陽來說不簡單。
他內心默默嘆了口氣︰「我就只用問這個？你不對我說說是什麼情況？」
「不用。」宋陽坦然說道，「你去問了，讓她知道我其實還關注著她就行。」
「……」董立明想起已經傳出來的他跟周慧雅的事，只能感慨大老板同學的生活越來越復雜了，「行，那我就當見一見當年的同學了。」
被派了個「特殊任務」，董立明隨後又問︰「我留在公司的材料你看了沒有？對了，剛才在這邊跟求董聊天，那個巨人集團破產了。他們的老板史柱，當年也是搞計算機技術很厲害的人，你有沒有興趣把他收入麾下？」
「……怎麼個收法？」宋陽被他說樂了，「你得帶著想法啊。」
「這個你更在行啊。我就是覺得，像他那樣的人物肯定會想著怎麼東山再起嘛。看他現在把公司搞成那個樣子，應該是技術很厲害，但駕馭不了更大的事業，格局不行。這樣的人，不是正符合你之前跟我說的一些人才的樣子嗎？」
宋陽對董立明感到嘖嘖稱奇。
可以的老董，已經指點江山地評述史柱格局不行了。
他想了想之後，就興起了有趣的念頭︰「行啊，要不你順道找找他，約他到燕京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