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粱泰知道，上次來過。
見宋陽渾身醉意地走進來，陳韻那個朋友阿梅滿臉意外︰「……宋生，怎麼這個時間一個人來了？」
「喝多了，坐一會。」宋陽笑了笑，「再吃一盤炒牛河，有沒有？」
「宋生要，當然有。」她笑著回答，又問了一句，「我可以告訴阿韻你在這里嗎？」
宋陽擺了擺手︰「這麼晚了，告訴她干嘛？」
他坐在吧台上，先只是喝著水。放松下來後，眼神也漸漸恍忽起來。
自那之後，姚佩華和他有著奇怪的關系，宋陽說不太明白他對姚佩華的感覺。
喜歡以上，又不是單純的愛情，更像是她帶著復雜的情緒、宋陽在專心于事業之余兩人的彼此慰藉。
她說不希望看到宋陽變壞。
宋陽有很多「變壞」的機會，就比如今晚。
他其實也不喜歡變壞，變得被支配。
此時此刻，帶著酒意喝著水，宋陽還是越喝越醉。
心里那些純粹的期許，終究還是被沉晴雪的離開也帶走了。
一直忙著和顧家斗、布著局的宋陽，在今天來到香島受到這樣的款待後，心中驟然空蕩起來。
想女人的時候，他的女人都不在身邊。
老板娘端著炒牛河過來時，就發現宋陽已經趴在吧台上睡了過去。
就像那天晚上的周慧雅一樣。
「宋生？」她輕輕喊了喊。
宋陽睡得很沉。
她為難起來，想著以他的身份，大概不是一個人來的，于是到門口找了找，果然看見一輛車子停在門口。
這個時間里，要不是宋陽過來，她就該打洋了的。
「是宋先生的朋友嗎？」她走過去敲了敲車窗門，問了一下。
「是。老板他怎麼了？」粱泰有點緊張地問了問。
「睡著了。」
隨她一起走到店里，看到趴在吧台上睡著的宋陽，粱泰想了想就問道︰「是不是要關門了？」
「……那倒無所謂。」
「那就請老板娘通宵營業一下吧。」粱泰上手將睡得沉沉的宋陽扶到了一個沙發卡座上，隨後請老板娘去找了個毯子來。
所幸不是冬天。
「……怎麼不回酒店睡？」老板娘多問了一句。
粱泰想著他坐回車之後的表情和臨時來這里的決定，小聲說道︰「大概並不想回酒店睡吧。」
他是一直跟著宋陽的，知道他在人後的許多心情。
酒喝多了，人會想多。
老板能想哪些事？
自然就是去年的那些事了。
粱泰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皺著眉頭睡著的宋陽，輕聲嘆了一口氣。
「被迫營業」的阿梅為他端來了茶之後，好奇地問︰「宋生今晚怎麼喝了這麼多？」
粱泰搖了搖頭。
他哪知道，他只是在外面等。
「……還以為宋生會活得很輕松，怎麼也會有不想回家的時候？」
粱泰捏了捏杯子。
任誰經歷了那些事，心里都不可能輕輕松松。
男人的心事是藏著的，偶爾才有松懈的時候。
老板娘想了想，回到廚房里之後還是給陳韻打了個電話。
安靜的小酒吧里，宋陽就這樣蜷縮在沙發中睡了一晚，直到早晨時才在生物鐘的作用下醒來。宿醉後的頭痛，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一睜眼，卻看到對面坐著的陳韻和周慧雅。
「怎麼這麼可憐，一個人跑到酒吧來睡？沒人收留嗎？」陳韻笑嘻嘻地問。
宋陽擦了擦眼楮，看了看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一旁眼楮帶了些血絲端著水走過來的老板娘，有些尷尬地慢慢坐起來︰「……你們都是這種風格嗎？客人在店里睡著了就直接讓人這樣睡？」
「這可是你司機做的主。」阿梅笑著放下水，「我這是被迫通宵營業。宋老板，費用結一下啊。」
宋陽喝著水緩解酒後的口干，聞言搖著頭︰「多大點事……怎麼還是把你們叫過來了。」
「阿梅關心你嘛！」陳韻仍舊一臉嬉笑，「你跑到這里來，難道是想慧雅了？」
周慧雅微微臉紅，卻也看著宋陽。
「我又不知道別的地方。」宋陽放下了水杯，「不過，昨晚確實不想回酒店一個人呆著。」
阿梅頓時翹起大拇指贊嘆︰「你的司機，真是懂你！」
「都在這里買醉睡倒，你們很有緣分的！」陳韻又在拉郎配。
「……你不覺得尷尬嗎？」宋陽無奈地對周慧雅說道，「周小姐，好久不見。」
周慧雅抿著嘴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宋生在我這就沒喝過酒。上次還好，多少讓我賺了一盤炒牛河的錢。」阿梅開起玩笑來。
宋陽被逗樂了︰「喝點回魂酒？我先去洗手間。」
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陳韻覺得很好玩地回頭來說道︰「沒想到他剛睡醒是這個樣子，你看，在你面前很在意形象的。」
頭發當然是窩在沙發里變得亂糟糟了，睡眼惺忪吃驚的模樣也很有趣。
周慧雅也笑了笑，開口卻說道︰「不管誰早上醒了都要先洗臉刷牙打理一下，你還胡說呢？」
陳韻挽著她的手︰「既然已經決定和過去徹底斷絕，你也不要拘謹嘛。他這樣的人居然會一個人可憐兮兮地不想回家，現在是多好的機會？」
「……你看不出來嗎？他忘不了沉小姐。」
「那只是因為心里還沒有新的人。」陳韻憧憬著，「多專情的人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周慧雅無言以對。
等宋陽出來，頭發只是大致理了理，發梢還有點濕濕的，別有一番灑月兌的男人氣。
「專門調配的回魂酒。」阿梅笑著把杯子端過來，「要在這里吃早點嗎？我去買，給點跑腿費就行。」
「行，跑腿費好說，小費也少不了。」宋陽倒是很欣賞她這樣的性格。
阿梅出去了，一清早的，店里只剩下三人。
「說起來，還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宋陽找著話題，「性格挺招人喜歡的。」
「童雪梅。」陳韻介紹了一下哪三個字，又夸張地說道，「完蛋了，宋先生看上的竟然是阿梅。」
宋陽啼笑皆非︰「你這目的性太強了點……周小姐，不好意思，上次冒昧說了說對于你的看法。」
周慧雅搖著頭，輕聲回答︰「宋先生說得很中肯。」
「現在還提這件事，難道周小姐已經想通拒絕了倪先生？」
听他提到那個人，周慧雅感覺有一點尷尬。
前後文聯系在一起，怎麼說得像是為了他拒絕那個人一樣。
「……現在覺得，事業比感情重要，也不像感情那麼復雜。」周慧雅只是這麼說。
「是啊，事業不像感情那麼復雜。」宋陽贊同地點了點頭。
就好比昨晚的事，宋陽站出來做這個中間人，既能投資香島電影讓這幫人有個新出爐，又借此讓他們讓步答應李儒的條件。那麼以後的新項目分到的錢少了，又多了個「內地大老朋友」，他們自然會更放心地從其他渠道彌補收入，同時還能很自然地過渡這段「灣資撤離」的危機。
以利益為基礎的人心算計，就挺簡單的。
哪怕是關之霖和李佳欣，要是宋陽願意以利益為基礎允諾什麼，再加上假模假樣地一番追求欣賞，那麼昨晚自然也不用睡在沙發上。
可惜宋陽終歸還是喜歡更美好的。一旦牽涉到感情，就復雜了。
就比如沉晴雪非要固執己見地離開他，又或者姚佩華把她自己當做什麼陪伴一樣呆在他身邊。
「……喂，怎麼又冷場了。」陳韻愁眉苦臉，「宋先生，既然慧雅已經決心以事業為重了，要不我們聊聊新專輯的事吧？我已經瀕臨失業很久了！」
宋陽一下笑起來︰「你跟阿梅倒是一樣的性格，挺招人喜歡的。」
陳韻頓時眉開眼笑︰「我也有機會？慧雅，你就是遜啦。」
玩笑間，她們簽在灣島公司的機車腔都冒了出來。
宋陽感覺到挺輕松的。
看向周慧雅時，明顯感覺到她的一些小尷尬。
宋陽和她的合作過程，其中自然是既清白又清爽，周慧雅和他也不算陌生。這些玩笑話，可以看做是朋友之間的調侃，但此時也確實帶上了些曖昧。
周慧雅覺得自己比宋陽大好幾歲，兩人之間自然是沒什麼可能的。只不過宋陽又有才華，又曾幫助她不少，周慧雅反倒是更擔心這樣的玩笑會讓宋陽覺得合作的關系變質。
但此時朝陽初升，陽光從窗外照下來，周慧雅被陳韻調侃得有些尷尬又羞澀的模樣，竟是少女姿態畢露。
宋陽看著她浸潤在陽光中變得有些紅的臉頰，霎時有點恍忽。
于是他端起酒杯笑道︰「謝謝你們一大早來看我。」
「應該的。」周慧雅找著話，「宋先生要是把我們當做朋友，以後要是不開心，可以找我們一起聊聊天。」
「好，下次一定。」宋陽點了點頭，「既然是朋友，別喊什麼宋先生了，就叫我宋陽吧。」
陳韻最先感覺到他狀態的不一樣，眼里有些驚喜︰「宋陽，你眼角沒擦干淨！」
「啊？」宋陽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有嗎？」
陳韻哈哈哈地拍著桌子，周慧雅抿著嘴憋笑。
宋陽一無所獲，翻了個白眼說道︰「幼稚鬼。」
「我是開心鬼！」